短暫的沉寂之後,她那明亮如泉水般的牟子竟然綻放出亮光,讓人愛戀至心底深處。
此刻林秀早已起身,有陳玉在,他大可直面相看已經相伴二十餘年的戀人。
陳玉雙目掃過二人,心中暖意微流,自姝靈娘親過世,這個倔強執拗的女兒很少漏出這樣的表情,為了不讓女兒尷尬,陳玉笑着起身:「為父有些批文拉在府衙,現在出去一趟,你好生相陪林秀,稍後讓福伯準備灶房,待我回來後,仲毅侄兒可要與叔父交盞幾杯!」
話落,陳玉向外走去,林秀趕緊躬身相送,道一聲多謝叔父。
當陳玉的身影消失在庭廊轉角處後,陳姝靈顫音入耳,讓林秀愧意、愛意似山似水交融湧現在胸口。
靜謐的書房,淡淡的檀香,林秀與陳姝靈面對而坐,雖然內心相依相思的情愫像烈火般衝動着二人的心緒,可是為了今後的嫁娶,林秀極力克制,陳姝靈也很清楚二人之間的阻隔,故而二人沒有做出任何逾越男女禮節的事。
「秀哥,你離開的這兩年,我沒有一日是開心的!」
聽到這音,林秀心生愧疚,低言自責:「我知道,不過,靈兒,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娶你,雖然我出身商賈,可我現在是黎城書院學子,頭國子學的身份,介時學業結束,我會步入仕途,以官氏的身份將你明媒正娶!絕對不會給任何人口舌!」
陳姝靈被林秀這番話的心暖似火,淚水打了轉滑動在明眸中:「秀哥,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什麼商賈、官氏身份,我只想離開這家,不再受那個女人的氣!」
「別,靈兒,別亂,好歹她也是你的娘親!」
「不,我娘早死了,她不配!」陳姝靈硬聲氣呼,結果一聲重重的咳嗽聲從庭廊外傳來,跟着福伯跑進來,刻意大聲道:「林公子,姐,你們讓我好找啊,夫人她聞之林公子…」
福伯沒完,陳庭壁率先跟了進來,身後,余氏傲然步入,那張還算俊美的面頰就像掛了一層寒霜,讓人冷到心底,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她已經聽到陳姝靈剛剛的話。
「夫人,老爺剛剛去府衙了,臨走前他…」福伯自知余氏對於前夫人女兒的態度,加之林秀在此,這般情形下,若是周旋捏合不當,恐怕會生事。
只是余氏完全不給福伯任何話的機會:「福叔,這沒你的事了!」這福伯面色很是難看,他沖陳姝靈和林秀微微搖頭,意思是萬萬不得忤逆余氏,讓後便嘆息着離開了。
「姝靈,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娘!」余氏話鋒尖銳,一語中心,絲毫不給陳姝靈任何迴轉餘地,當然,這話有一部分的意思也是給林秀聽得,不管姝靈認不認,在名分上,我終究是她娘。
「侄林秀拜見叔母!」
覺察話語之外的意思,林秀趕緊躬身一拜,只是余氏完全沒有正眼看他,林秀雖然悶氣積聚,可他到底識得禮數,故而他微微側目,示意姝靈千萬不要在這個關口撞余氏。
余氏沉眉冷目看着陳姝靈,在身份之下,她就是陳府主母,饒是陳姝靈胸脯微起,似有悶氣憋於胸中,可也只能狠狠壓下。
「娘親勿怪,女兒知錯!」
此言一出,余氏面色稍稍緩和,陳壁庭扶着余氏坐下,讓後這個未來的舅子來到林秀面前,上下打量一番:「你就是北地四城二十八縣縣考撥的頭籌的林秀?」
「正是在下!不知陳弟有何見教?」林秀溫聲應答。
陳庭壁笑了笑:「別人口傳,我只當風吹落葉,掃之即可,凡事只有眼見為實,再者了,北疆文風近年日減消退,縣考中的大才者大多走推恩蔭萌步入官途,其餘那些自顧安然的苦學者…嘖嘖…有幾個真才實學…大多不值一提啊….」
餘下的話,陳庭壁沒有完,可是林秀豈能不知他的話中意思。
眼下,余氏端坐一旁,微閉眉眼品味香茶,而陳庭壁已然拋出文風戰書,為了自己的以後,他必須有所反應。
一旁的陳姝靈看到這裏,心已揪起來,雖然她與陳庭壁同父異母,可這個紈絝弟弟還是有些本事,想他聰慧靈光,見思卓越,自四歲入門拜夫子以來,但凡所學,一遍可成,否則余氏也不可能獨攬整個陳府大權,其中很多緣由就是陳玉對這個次妻之子的寵愛。
見林秀默然應允,陳庭壁拱了拱手:「既然如此,弟就拋磚引玉,林公子,見笑了!」他眉眼略彎,漏出一絲狡黠:「士農工商,工商角徴羽,卑。」
此對一出,陳姝靈立刻覺察到陳庭壁潛在意思,這還是在嘲笑秀哥的家世,不過林秀在聽到此對,眉宇微皺瞬息,雙手抱拳低吟九字:「寒熱溫涼,溫涼恭謙讓,尊。」
陳庭壁原本還略帶自得的神色即刻僵硬,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深意嘲笑林秀商賈身份,可是林秀卻大度以禮儀謙卑回應,在心胸上,他已經輸了。
旁邊,余氏稍微一琢磨,已經明白其中的深意,此番被林秀奪回一籌,心有不悅,但也沒有過了火候,且余氏發現林秀在進學聖德兩年後,明顯老成許多,若換是兩年前,那是林秀如脫韁野馬,整日舞槍弄棒,着實會面色驟現惱怒,不過若真是那樣,倒隨了她的心愿。
短暫的寂靜之後,余氏起身,臨出門前,她:「林秀,別怪叔母如此,叔母都是為了姝靈好,她早年沒了娘親,我雖是後親,可我待她如親生女兒,現在她已經到了出閣年齡,這關乎一輩子的事,叔母要替亡故的姐姐盡到該有的責任,林秀,你理應明白。」
林秀心下品味,箇中味道讓他很不舒服,可是娘親有話在前,為了姝靈,絕對不能忤逆余氏,故而他抱拳施禮:「叔母教誨,林秀謹記於心!林秀一定會努力進考,獲得功名,以官家徒子的身份來迎娶姝靈,絕不委屈姝靈一絲一毫。」
第十五章陳府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