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去爬山的那天早晨天氣很好,余曼起了個大早。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在人多的場合拋頭露面。在邱芳跟機務段的那個王龍談對象的過程中,她好像參加了幾次王龍同班組人的婚禮。
那時間,每次去之前,邱芳都要狠狠地把自己打扮一番。由於機務段年輕的男性特別多,聽說那些場合,男人背後的女人們就是衝着爭奇鬥豔去的。
雖然余曼每當此時都表明自己才不會去湊這份無謂的熱哄,但是她的內心還是很嚮往這種場合的。這麼多年來,余曼也參加了若干次人家做大事搞排場的場景。
但介於她的出身以及交際的朋友圈子,可以說,那些場合下人及人的言語、活動、應酬都土得掉碴,是萬不能和邱芳所形容的那些場景相比擬的。
現在終於有機會讓她如後陳設一樣去爭艷斗美了,她反而惶恐起來。她在鏡子前站了很長時間,她那很俗的容顏讓她很是犯難。
折騰了半個小時,余曼終於弄出了一個自己滿意的造型。一看時間不早了,她又連忙收拾收拾背包,並帶好皮夾、手機等,同時她把小梳子也帶上,以便及時矯正髮型等。
她忙好後,連走時又看了一眼鏡子,這時她對自己又不滿意了,那黑黑的臉部皮膚,那乾裂的嘴唇是她平時不能承受之痛,現在赫然在目,她膽怯了。
恰好此時,牛大賴的電話已打了過來,他說他馬上到去登山處的50路公交車的站牌了。余曼這才果斷地轉身,關上門,匆匆忙忙地往牛大賴處趕。
她趕到公交車站時,牛大賴正給誰打着電話。余曼來到他面前之後,他的注意力還集中在那電話上,他完全沒有對余曼一早上的精心梳裝打扮和講究的穿着而產生半點興趣。
車子來了後,他們倆和其他人一起上了車。在車上,牛大賴還沒放下電話。由於是早上上班的點,車上的人很多。經過幾輪的衝撞,很快就把站在一起的余曼和牛大賴衝到了不同的位置。余曼被夾在兩個高個子男人中間,其中的一個人身上還有刺鼻的異味,讓余曼很難受。
現在的這種狀況讓余曼真的很憋屈,因為她上下班根本不用乘公交車,平時也不大坐。就算坐,也不會趕在人員空前膨脹的上下班高峰時。然而今天……余曼艱難地轉身看了一眼牛大賴,他那偉岸的身軀站在那裏面朝前面巋然不動;那頭飄逸的長髮,勝過很多女人的發姿。
經過一個來小時的擁擠及開開停停,車子到達登山口時已經是八點多了。此時,已有不少人聚在台階前的小廣場上。牛大賴碰了一下余曼,跟她說:「站在中間的是我們單位的幾個領導,他們正在發吃的呢。你快跟我去拿,他們是按人頭髮東西的。」
於是,余曼便緊隨着牛大賴穿梭到了人群中間。牛大賴先拿了一袋包裝好的飲料、麵包等遞給了余曼,再伸手去拿第二份。這時,那個發東西的臉部紅紅的老杆子看了牛大賴一眼後,就死盯着余曼看。由於那個老杆子外形實在太醜陋、噁心,所以余曼被他看得直打寒戰,她想儘快找個隱蔽的地方避一避。
但此時已不可能,四面有若干雙眼睛相互交叉到處掃射着,一不小心,就會跟某個人的眼光對着了。然後就覺得尷尬,須立馬移開目光。
讓余曼不能接受的是,牛大賴同事們的這些女眷,普遍非漂亮即性感,有一大半都打扮得光彩照人。她和這些女人比起來,真是「土老b」一個。虧得她早上還精心準備了一番。
由此看來,昔日那次把朱麻子激怒後,人家罵她「土老b」,也算罵得其所了。也難怪今日牛大賴提不起興趣了。
想起來,余曼覺得自己着實可憐,除了那個紅臉的丑的老男人向她投了些色的眼光以外,其他人都給她一張冷峻的臉,這當然也包括牛大賴。
爬山的過程前半截還可以,但越往上地勢越陡。大約爬了一半路後,牛大賴就已喘得不成樣子了。余曼由於身型瘦,又是吃苦耐勞型的女人,倒不怎麼覺得累。但她也得跟着牛大賴的節奏走,這樣提前走的他們很快就被人趕超了。
不經意間有人跟上來,沖牛大賴說:「大奶,我的嘔象,嘔吐對象,你來爬山不是找罪受嗎?你那一堆爛肉,在家爬山還差不多。」余曼回頭一看,一個長相奇怪,打扮得很酷的男人如是說。
余曼剛開始還沒發覺他這句話黃在哪裏,但隨後被這句話逗樂的幾個爺們都往她的胸前看,她這才意識到這句話的殺傷力。她趕忙弓着腰,然後轉過身去。
轉到這邊,是幾個娘們在扯閒淡。她們也聽到了那句譁眾取寵的話,便中止了談話,以非常不屑及輕蔑的眼光看着余曼的臉以及她的胸前。
牛大賴沒講什麼話,可能是累了,他的嘴裏只是不斷地弄出嘿嘿、哈哈之類的聲音。余曼已經開始後悔陪牛大賴來爬山了,只為了吃點東西、弄一件紀念品,太不值了。
那一班男女還吹了點別的事,一會兒就往上爬了。確認他們都上去了後,余曼才鬆了一口氣。望着那些男人的背影,她真想衝着他們大罵一句:「流氓!」
等她轉過身來時,不禁嚇了一跳,牛大賴已經把一份包裝袋裏的東西吃得差不多了,並且一仰脖子,很快就喝光了一瓶礦泉水,
他這才滿足地跟余曼說:「早知如此,今天不該來湊熱哄,跟他們來爬山了。我這主要是為了帶你出來玩玩,想不到這麼受罪。到山頂還有那麼遠!頭兒說了,只有爬到山頂才發紀念品,不知道怎麼爬喲。」說着,他的眼睛盯着向上的台階看,也可以說是盯着那些女人屁股看。
余曼的心情已經很不好了,她沖牛大賴說:「你說爬不動,怎麼還吃下那麼多東西,那樣不就更爬不動了嗎?」因為那兩袋食品開始是牛大賴拎着的,但他走了一段台階就交給了余曼,也不逞能了。
牛大賴說:「不吃點東西咱整呢,我餓了還不能吃東西嗎?」
他們倆僵在那裏,不上不下的。余曼現在已徹底後悔選擇今日來爬山了。
由於天氣比較好,來自市里各個地方的爬山者真的不少,其中當然不乏帥哥靚女。余曼此刻已然對那些帥哥提不起半點興趣,然而牛大賴的目光卻被那些靚女的身影牽着走。
說起來也真是怪事,就有那麼一些女孩,本來資質就不錯,再稍加修飾,簡直就貌若天仙了。於是她們不管穿什麼衣服都漂亮,而且她們有的人講起話來聲音也如黃鶯鳴叫一般地好聽。
提起這事也怪氣人的,世間的好事幾乎都讓她們給佔光了。這樣的女孩子咋叫男人不像蒼蠅叮臭蛋一樣叮着她們呢?余曼再垂下眼光看看自己,「相形見黜」恐怕還是說得好聽了,這能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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