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轟——
伴隨着斯內普的一聲大吼,他右手猛地向後一揮,一道巨大的無形鋒刃便激射而出,直接將其身後的架子給劈成了兩半。
那架子上擺放着的可是他平日裏最為寶貴的煉藥器材以及標本,而眼下斯內普的猩紅的眸子裏卻沒有半點不舍。
煩躁無比的他正處在暴怒當中!
然而下一刻,一道聲音的出現卻讓斯內普一切的怒意盡皆消退。
因為那聲音說的是——『我愛你』。
「莉莉……」
斯內普癱坐回了椅子上。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準確來說這跟耳朵沒太多關係,因為那聲音是從自己腦子裏直接傳出來的。
這非常的不合理,因為此時此刻,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那大師級別的大腦封閉術依舊在全力運轉着。
既然如此,那這聲音到底是怎麼出現的?
自己是太想念莉莉了,所以才出現了錯覺?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
過去的一晚上為了研究『空間錨點』他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以至於現在他的意識都已經變得恍惚了。
斯內普掏出一隻提神魔藥一飲而盡,隨後還使勁搖晃着腦袋,企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但這並沒有任何用處,因為下一刻,那聲音便再度出現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
這一次那聲音來的更加迅猛。
內里還殘存着些許藥液的玻璃試管從手中滑落,發出玻璃製品破碎的尖銳聲音。
斯內普怔怔望着前方的牆壁,淚水自他腫脹的眼眶裏噴涌而出。
這次他聽清楚了,這就是莉莉的聲音。
而且腦海中的這個莉莉聲音,還在不斷訴說着斯內普曾經夢寐以求的話語。
只有斯內普自己才知道,自己每次見到莉莉時,都會在內心深處默念着對莉莉的愛意。
這是屬於他自己一個人的秘密。
當初他之所以會去學習大腦封閉術,也只是因為想要保守這個秘密。
而非是想要當什麼雙面間諜。
現在,莉莉終於回應他了。
雖然斯內普也很清楚,這非常的不合理,莉莉的靈魂早已消散,即便還存在着,也不可能專門跑來他這裏對他說些有的沒的。
所以眼下他所聽到的聲音,八成是自己的幻覺。
但斯內普傷痕累累的內心卻依舊得到了治癒。
這十多年來不斷遊走在鄧布利多和伏地魔這兩大勢力之間,他為的,就是幫莉莉報仇。
其中的辛苦以及所承受的心理壓力,已經不能用簡單的一句艱辛來形容了。
他實在是太累。
如果沒有大腦封閉術的加持,他恐怕早就已經崩潰了。
不過現在好了。
他的辛勞得到了承認。
在聽見莉莉聲音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過去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對不起,莉莉,真的對不起,這一切全都要怪我,是我害了你……」
斯內普哭嚎着跪倒在了地上。
這遲到的道歉在他心裏埋藏了數十年。
既是對幾十年前自己被詹姆·波特刺激而無意中罵莉莉是泥巴種的悔恨,也是對莉莉死亡的愧疚。
如果不是他的固執,這時候莉莉或許應該已經和他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他的愚蠢,或許這時候莉莉也該或者。
縱使她已經成為了別人的妻子,並且還生下了孩子。
但至少自己還能遠遠的看看她,聽聽她的聲音。
只可惜,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如果。
是他竊聽到了特里勞妮有關於伏地魔的預言,便將這條預言透露給了伏地魔。
雖然他事後懇請過,哀求過伏地魔乃至於鄧布利多放過莉莉。
可他夢中的那個女孩,最終卻還是死了。
被他所害死了!
這一切全都是他的錯!
而現在,他渴望得到原諒。
但預想中的肯定卻沒有出現。
非但如此。
就在他說出那段話的那一刻,就連原先縈繞在他腦海里的美妙聲音也戛然而止。
這就像是,對他的全盤否決!
「不——」
斯內普如失去幼崽的母獸般悽厲的哀嚎着。
失控的魔力在其情緒的帶動下從他周身的每一個毛孔內噴出,在這地下辦公室內形成了一個恐怖的魔力龍捲。
鋒利的魔力不斷肆虐着,往日裏他所珍視的那些魔藥器材,全部被碾成了齏粉。
可此時此刻的斯內普卻完全無暇顧及。
自己的辛勞被否定了。
莉莉不願意原諒自己!
為什麼?
是自己哪裏做的還不夠嗎?
是了!
一定是這樣的!
哈利·波特!
莉莉唯一的兒子!
他還身處險境之中,他還沒有徹底安全!
所以莉莉才不願意原諒自己!
想到此處,斯內普灰敗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
他就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攥緊的拳頭都因為用力過猛而不斷顫抖。
這是最後一次了。
這一點他敢確信,只要自己能救下哈利·波特,那麼自己的罪孽就能贖清,莉莉也就能原諒自己。
至於要怎麼做?
這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過去的一整夜裏斯內普早就對各種可能性都做了充足的估算。
辦法總是有的,只是他不願意那樣做罷了。
哈利·波特最大的危險就在於鄧布利多。
所以,只要殺掉鄧布利多就可以了。
這並非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能將『空間錨點』設置在校長室,引來那些哈利想要引來的人並造成騷亂,自己說不定就能乘亂殺掉鄧布利多。
而後,自己就可以帶着哈利遠走高飛。
或許他們能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就像是小天狼星和哈利現在那樣。
斯內普的願望也很簡單。
他只是想要贖罪,順便如果能每天看到哈利的那雙眼睛就最好了,畢竟那雙眼睛,跟莉莉真的非常像。
這個計劃中唯一的問題就在於林克。
鄧布利多是必須要死的。
只要他還活着一天哈利就永遠稱不上安全。
這傢伙滿嘴的仁義道德,可實際上卻壓根沒有心。
為了整個世界的安全,他必然會追殺哈利到天涯海角。
而一個資深傳奇巫師的追殺,顯然是他和哈利所不能承受的。
但林克呢?
在自己做了那些事情後,林克會不會像鄧布利多那樣追殺自己?
斯內普不知道,他甚至都不敢去想。
他殺不了,也不想殺林克。
那個孩子,是少有的,真心愛着他的人,雖然手段有些讓人無法接受就是了。
所以斯內普只能寄希望於,林克會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放過他們一馬。
這種可能性還是挺大的。
畢竟林克並沒有像鄧布利多一樣把自己擺放在『世界拯救者』這樣一個至高位置上,他是自私的。
對於林克來說,有些東西比世界更為重要,比如說家人。
為了家人,毀滅世界這種事情林克說不定都能做得出來。
這並非是一個貶義形容,尤其是對斯內普來說。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覺得林克其實是把他當做家人來看待的,而這,就代表着林克還有可能會為了他而徇私。
思慮至此,斯內普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輕鬆了下來。
做出了真正決定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他長長的鬆了口氣,然後癱倒在了工作枱上,整個人因為精神力消耗過大而昏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斯內普不知道的是,他的手臂之上,那骷髏狀的黑魔印記就像是活過來了一般不斷抽動着,一抹抹紅金色的,仿若是被鮮血玷污了的聖光。
……
許久之後,斯內普再度醒來。
經過煙道發酵後令人作嘔的食物香氣再度在辦公室內瀰漫開來,精準的為斯內普報着時。
已經是晚上了。
「嗯——」
斯內普沉吟了一聲。
長久的昏睡並沒有完全補足他所消耗的精神力。
這所直接導致的結果便是,他的腦袋依舊疼痛欲裂。
斯內普一邊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一邊再度思考着自己先前所計劃的方案。
遇到難以決策的事情時,先睡一覺。
以避免自己陷入到情緒的漩渦當中,做出什麼錯誤的決定。
這是他長久以來所養成的習慣。
非常有效。
而這一次,這個辦法卻失效了。
那種恐怖的糾結感覺依舊存在。
所幸,他早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斯內普起身,用魔杖撫平了自己衣服上因為沉睡而擠壓出來的褶皺,而後朝着門口走去。
他該去校長辦公室了。
這對其他教授以及學生或許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尤其是在霍格沃茨正式改制之後,鄧布利多就已經把先前所負責的大部分工作全部甩給了麥格教授所負責的教授群體以及現在由約翰所代表的學生群體進行自製,日常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一般人都見不到他,更別說進入到他的辦公室了。
不過這對斯內普來說卻並非是什麼大問題。
因為他進入鄧布利多辦公室的藉口是現成的。
不,那不能說是藉口!
因為斯內普,是真的很想好好質問一下鄧布利多!
「呼呼——」
斯內普大步流星的穿過了走廊。
大大的長袍衣擺伴隨着他的步伐,在空中不斷舞動,發出鼓鼓的風聲,也將他的身形映照的宛若一隻大蝙蝠。
來到禮堂。
不出他的所料,這裏正在進行着晚餐。
數百上千名的學生正齊聚在各自學院的長桌兩側,喧鬧着享用着美食。
這是霍格沃茨的日常。
用餐時間,尤其是晚餐時間從來都不會有教授過多的去管束學生們的儀態,畢竟這是學生們少有的,可以徹底放鬆的時候。
也正是因此,霍格沃茨的學生們往往會在用餐時間做出些叫人難以想像的事情。
比如說大胃王比賽。
比如說把食物當做是彈藥,開始打食物大戰。
當然,後者已經在改制後被林克這個校董給禁絕了。
前者也變成了喝飲料大賽。
原因是林克受不了有人浪費糧食。
在這一片喧鬧之中,斯內普只一眼就看到了藏在人群里的哈利。
他看上去並沒有昨天在他辦公室里的那般硬氣。
此刻的他倒是完全恢復成了原先那種弱弱的,卻又有點倔強的感覺。
明明不敢與自己對視,心虛的要命,卻偏偏要犟着脖子往這邊看,還瞪着眼睛,直接導致他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隨時準備衝過來給斯內普一拳一樣。
這模樣,跟詹姆·波特那個花花公子簡直一模一樣!
「呵——」
斯內普不滿的冷哼了一聲,隨即繼續往禮堂深處的教職工席位上走去。
此刻的用餐時間應該已經過半。
因此教職工席位上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
除開麥格教授等少數幾個教授外,其餘的教職工們都已早早離場。
鄧布利多自然是不會走的。
此時此刻的他就揣着雙手坐在主位上,笑吟吟的望着他前方亂糟糟的學生們。
這是他最喜歡做的事情。
據他說,學生們肆意歡笑的場景能讓他內心無比的寧靜和愉悅。
對此斯內普無法理解。
身處這樣的環境,他只覺得吵鬧。
鄧布利多自然也發現了斯內普,他還舉起了手中盛着果汁的高腳杯,笑着朝斯內普敬了一下。
或許在他看來,斯內普應該是正常過來用餐的。
可斯內普卻面無表情的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道:
「鄧布利多,我需要和你談一談。」
「西弗勒斯,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嗎?」鄧布利多搖頭道,「這可是我難得的閒暇時刻。」
「我要和你的談的事情,有關於哈利。」
斯內普此言一出,鄧布利多臉上的微笑瞬間便消失了。
他仰着頭凝視着斯內普,但卻無法從斯內普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讀出任何情緒。
少頃過後,他面容嚴肅的點了點頭,起身帶着斯內普走向了門廳。
而在他們身後,禮堂內的歡笑和吵鬧依舊在繼續。
對於鄧布利多和斯內普的離開,大家都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實在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唯有哈利。
他的目光始終都聚集在鄧布利多與斯內普的背影上,直至那兩人消失在漆黑的門廳中。
「嗯——」
哈利緊張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在那裏以極快的速度跳動着。
他清楚自己這一生最重要的時刻或許就要來臨了。
斯內普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他並不知道。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祈禱。
「媽媽啊,請您保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