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林秀喃喃自語不斷,直到陳姝靈從身後攔住他的肩頭,才斷去他心裏的噪聲。
「秀哥,夜已深,為何不去歇息?」
「燥心事甚多,睡不下!」
林秀揉着兩鬢,滿臉焦躁神色:「若非南宮郡主到來,恐怕我還不知道帥師的遭際…」說到這裏,林秀轉身沉言:「夫人,我想去中都一趟,看望帥師他老人家!」
「不可!」陳姝靈斷然拒絕,興許覺得自身語氣太過剛硬,非良家夫人操守,陳姝靈緩和語氣,解釋道:「秀哥,中都乃潛龍之地,風起雲湧,暗濤無邊,你好不容易從那裏抽身出來,若再陷身進去,你讓妾身怎麼辦?讓你手下這些數千人怎麼辦?」
「可是我心不安!」
「秀哥,人事蹉跎皆有老天掌控,你只能盡力而為,非可改變寸毫,要妾身說,你當下要事乃送走南宮郡主,她貿然來此,絕非像姚啟聖大人所言,僅僅是耍樂散心!」
黎明,柔陽照耀,只是沈城都督府威嚴肅殺,一隊隊河西甲士巡值警惕,讓人不敢非分絲毫。
府庭內,景禹寅上首居安,階下,楊茂、金靜水等一干從臣謀者跪坐在矮桌後,待先鋒官旗手上告完中都討伐軍的境況,景禹寅暗笑不屑,在他的渲染下,許元龍、曹雲金等將領也都哈哈大笑。
瞧此,楊茂撫須開口:「殿下,景俞天親率大軍來襲,您不驚反笑,頗有不當,畢竟景俞天當年也文從武練,是個能耐人…」
「楊大學士,景俞天有幾分能耐,那是對其它人,可我們乃河西悍將,大夏驍勇之軍,戰場搏殺,攻城掠地,某等自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許元龍起身:「殿下,末將願率兩萬甲士前去迎敵齊王!」
「兩萬?老許,你老了了!」曹雲金笑聲:「殿下,末將只需一萬飛騎,頂多十五日,就可擒得齊王!」
一時間,河西諸將爭相請命,可是景禹寅笑過面沉,半晌,他才對楊茂說:「師傅,你怎麼看待皇長兄親征本王?」
「請殿下先恕老臣不尊之罪!」
「本王准了!」
楊茂清了清嗓音,道:「怕是陛下命不久矣啊!」
此言一出,讓廳內氣氛驟然變冷,景禹寅面色陰沉,難看至極,但他並沒有怪罪楊茂,而是回身坐下。
「殿下,齊王之所以這般做,就是要借着陛下依在的皇儲威懾,安定四方,若是再將您擊潰落罪,除去您大夏第一悍將的威名,那對接下來的江淮安定有莫大助力,不然,一旦陛下西去,燕王江淮兵起,您又獨立河西,他的大統之位也就到頭了…」
「照您所言,此次那本王迎戰否?如何戰?」
「當然要戰,但殿下要弱戰,既不能戰敗給齊王,讓其鎩羽而歸,也不能輸戰,被齊王搏命立威!」
楊茂的話讓一眾將領不明,許元龍是個急性子,他大步奔到楊茂桌前,粗聲道:「大學士,你這話什麼意思?戰場之上,無非勝敗兩個結果,既不讓勝,又不讓敗,那咱們還打什麼?」
「勝,看似我們打敗了齊王,實則讓陛下龍威全無,若是陛下心有拱衛齊王之位,那麼陛下必然不會坐視上觀,而要戰勝殿下,陛下肯定會下令四位將王爺前來,那時爾等有幾成勝算?」
「這…」許元龍這些人雖然狂妄,可是對於夏安帝麾下的四位老將秦懿、南宮慶宇、赫連熙、皇甫崧,還真不敢說什麼大話,畢竟這些人是大夏軍行勛貴之首,若是戰搏對之,秦王勝與不勝,軍行威望都遭到嚴厲打擊,那樣對以武出身的景禹寅,不亞於絕根之路。
「殿下,事到如今,您就忍耐,弱戰迎之,只要拖到陛下西去,介時,大夏的天就是您說了算…」
楊茂說了這麼多,景禹寅理出自己的思路,便起身下令,不多時,副將朱高佑、軍師祭酒金靜水率領三萬河西軍前去迎敵。
河中地界,東南晉城郡,景俞天率中軍駐紮在地,驍武皇宣威將軍耿廖奉命駐紮晉城郡北面康鎮,中都軍忠武將軍元子期奉命駐紮晉城郡西南的晉縣,三處相互拱衛,互成犄角,完全阻斷沈城河西甲士的出軍路。
「殿下,沈城乃河中門戶,所以務必拿下此地!」幕僚長史孟喜細細諫言,身前,景俞天沉思不語。
「眼下我們三向拱衛,齊頭並進,好似鐵通一般,可事無兩面得,此鐵桶雖然可以抵禦河西軍的暗中偷襲強攻,但自身攻勢也會被拖延,所以,長久之戰,此非良策,所以屬下斗膽言一險招,不知殿下願意聽否?」
「孟先生,你出身陛下金衛營,軍略謀劃首屈一指,本王洗耳恭聽!」景俞天很是恭敬。
孟喜笑笑:「殿下抬舉孟某了。」
孟喜執筆在河中地圖上勾了一筆,景俞天細看,所勾之處乃河陽溝。
「孟先生,此為何意?」
「殿下請看,河陽溝在晉城郡西向八十里,十足的小地方,可是若從大局來看,河陽溝連河陽山,通沈城側後方的沈平縣,其路途只有四十里,若是能夠派一奇兵埋伏此地,待河西軍與殿下搏戰正悍時,從河陽溝躍山道奇襲,繞過河西軍,直逼沈城後門,此必然能夠大勝之!」
「孟先生,這太過兇險了,若是秦王也知道此地,那所部奇兵不就成為刀下羔羊了?」已經從東州軍調至中都的孫道乾疑聲,結果孟喜僅僅笑言不語。
但景俞天急切要勝,故而思緒片刻之後,他道:「孟先生,此一戰乃本王的臉面榮威,所以懇請先生竭力而為!」
「殿下勿憂,某忠於陛下,陛下有令,某必然為殿下效死力!」
晉城郡西向十里,朱高佑與金靜水駐馬在此,遠遠看去,中都軍營帳綿延數里,其態勢龐大而不可近。
金靜水道:「朱將軍,勝不可勝,敗不可敗,此對某而言,真是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