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當破敗的牛家村還在晨霧中酣睡,林秀已經下令拔營起行。可讓林秀倍感意外的是昨夜那沖天辮娃子,此時正趴在村口的槐樹根下,直勾勾看着他們,瞧着那雙滿是期盼的眼睛,林秀一時心動上前,笑聲道:「娃子,怎地起這麼早?」
面對問話,沖天辮滿是疲憊的小臉透出一絲唯諾之樣,這讓林秀很是不解:「娃子,莫不是有話要和阿叔說?」
沖天辮點點頭,讓後微微伸出小黑手,瞧此,一旁的劉磐道:「將軍,這娃子應該是餓了,想在咱們走之前再要些吃頭?」
看着沖天辮枯黃的小臉,林秀嘆息一瞬,便示意劉磐給娃子掏些干餅。
當沖天辮髒兮兮的小手接過劉磐手中的干餅後,竟然還微微伸着不願縮回,如此倒讓林秀不明:「娃子,這一塊干餅就夠你吃兩天…」
結果沖天辮卻呀呀斷語道:「阿叔…我昨晚吃飽了,今天明天都不餓,我就是想給…狗蛋…毛毛…牛牛要一點…他們昨夜沒吃到…阿叔…他們膽子小…不敢來…所以…我就來了…」
一句童言讓林秀心潮湧動,不待沖天辮說完,林秀下馬上前,將沖天辮抱起來:「小傢伙…有阿叔在,餓不了你的肚子,還有你的那群小夥伴,通通餓不到!」
話落,劉磐幾個親兵取來將數袋糙糧干餅,堆放在槐樹根下。
「娃子,給你爹說,把這些和村人分了!」林秀輕聲交代:「除此之外…若再有官家人來巡查…你們可別亂跑…要離遠些…切莫被馬蹄子傷着…」
對於這話,沖天辮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就在林秀準備起身時,沖天辮朝身後一指:「阿叔,俺爹來了,還有牛牛…狗蛋…」
旋即,沖天辮嘿嘿笑起來,髒兮兮的小手握着兩大塊干餅沖村口喊:「牛牛…你的餅…俺給你要來了…」
聞此,林秀等人轉身看去,那圓臉漢子與一眾村人畏畏縮縮站在村口,其中十幾個與沖天辮般大小的娃子畏縮在大人腳邊,面對上百雙充滿感激、困頓牟子的注視,林秀心緒有些混亂,就在他準備上馬離開時,圓臉漢子小跑兩步,近前跪下:「官爺,您…您是大好人…好人啊…俺代表牛家村的百十口子人,給您磕頭了!」
圓臉漢子一跪,身後的其它村人也都跟着跪,這般大禮讓林秀沉呼受不起。
林秀箭步上前,拉起圓臉漢子:「大叔,我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這些干餅,您給村人娃子分了吃吧!」
「哎…多謝官爺…多謝官爺!」
離開牛家村後,隊伍繼續沿着小道北進臨水,只是比之先前輕愉的氛圍低沉不少。行至五里坡時,趙源從後面撥馬趕上,林秀看着他滿頭大汗的樣子,疑聲:「源哥,你作甚去了?」
「沒什麼!」趙源隨意應道:「阿秀…有個事與你說下!」
「什麼?」
「方才我命趙三他們又給牛家村的人留下十五袋糧草…加上咱們放下的四十麻袋糙糧干餅,按照兩干一稀的吃數,足夠他們撐到春末夏收…」
或許怕林秀一時起心,趙源趕緊解釋:「我之前讓懷平統計了咱們的糧草,滿打滿算三十八車…合着三萬石…就是臨城官家不供給糧草,也足夠咱們用半年…」
對此林秀笑笑:「源哥,我當什麼事呢?無礙,無礙,他們也確實讓人心憐…」
正說話功夫,遠處突然煙塵飛起,林秀當即皺眉,趙源挺起三刃刀警聲:「莫不是撞上賊人了?眼下四野貧瘠,糧食短缺…」
「賊人?」林秀冷笑:「那他們今日出張定然沒有看黃曆!」
話落,劉磐等親兵抽刀列位,挺騎上前,其威殺之氣讓塵土飄然,趙源則回奔隊列,斥聲傳令,免得亂了自家陣腳。
可是北地男兒,悍兵精銳,區區蟊賊強盜,有誰會害怕?
在隊後押車護糧的李虎聽得有賊人來襲,激動地手抗長柄刺錘,恍若瘋癲漢撥馬衝上:「賊人?在哪,在哪?他娘的…這些日子憋死虎爺了…碰上那麼多窩心事…今個非得拿他們出出氣!」
大約三息功夫,煙塵逼近到百餘步內,細眼望去,煙塵下是幾十騎,只是這些『賊騎』還打着臨城哨騎的營旗,饒是李虎不解:「秀哥,賊人也開始玩字號了?」
面對白痴般的問話,林秀斥責一聲:「你是癲狂瘋了,那是臨城哨騎營…想來是我那馬同知前來迎接…」
哨騎前列,馬全得知林秀北歸的路線調令,為表同知情義,他親率哨騎隊前來迎接,只是遠遠看到千人隊列,馬全稍有驚訝,還以為走錯路碰上賊匪了。
待馬全翹首張望,看到北安將林字大旗後,馬全才稍鬆一口氣,獨騎撥馬奔來,林秀也隨之迎上。
「林同知,果然是你,方才我率隊奔來,看你們這威殺態勢,還以為撞錯人了…」
笑言出,情義連,林秀對於馬全這個官家子弟很有好感,當即抱拳回敬:「馬同知,應該是你嚇煞我等?方才我還以為是賊人來襲呢?」
「哈哈哈…」馬全放笑:「林同知也會說笑了…放眼北疆,有誰敢劫你這個北安將…」
幾語相交,二人並駕回列,在北安隊前,趙源、黃齊、林懷平、黃齊、林勝等人皆以列騎作備,對此,馬全敬聲:「不虧是驍武皇悍兵…」
「小官爺過獎,我等不敢應!」
趙源等人與馬全這類官家子弟無什麼交際,故而冷聲,饒是馬全也不在意,他笑然回首,繼續與林秀道:「仲毅兄,此番你北調臨城,可讓兄弟着實高興一番,現為兄弟已在臨城備下酒宴,恭請諸位…」
林秀笑笑:「多謝漢生兄。」言語稍頓,林秀繼而道:「漢生兄,借一步說話!」
片刻之後,馬全與林秀分開,望着林秀率部前往臨水縣,馬全的偏尉餘五很是不滿:「小官爺,這林秀未免太放肆了,他不過一個撤職的虛名將領,竟然敢忤了您這臨城八品哨騎校尉正職的臉?實在讓人窩火…」
第一百五十八章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