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氣氛愈發冷硬時,耿廖身後的將校列中,一人出列請聲。
「將軍,林仲毅雖然魯莽,造下此罪,但還望將軍看在小碭山、臨城退敵的功勞上,免了他死罪!」眾將校看去,是北進軍參軍黃漢,不待黃漢退位回列,又有一人出列請聲,且這個將領讓耿廖心思涌動,一時不得其解。
「將軍,黃漢說的不錯,林秀雖然放蕩不羈,野性難巡,但他終歸是我驍武皇的驍將,又是接下來北進軍的先鋒之一,若是現在斬了,對於北進軍,輕騎營而言,都是一個驚雷!」
顧愷之沉聲拱手諫言,那般模樣讓其它將校心下議論。
「咱們參軍今個抽哪門子風?竟然給林秀這匹野馬說情?」
「他難不成忘記林秀當初頂撞違令的事了?」
聽着身後議論,顧愷之面容無動,讓後他看向姚啟聖:「郡守大人,人罪出於怒,但怒從何來?此為關鍵,林秀此前乃國子學士,熟知軍律義理,在某些程度上比你我都不錯幾分,他若能氣憤到失智殺人,恐怕其中有些罪責應在臨城啊…別的不說,前不久的街斗民亂…大人總不能將干係推個一乾二淨!」
「你這將領,如何說話?」聽出顧愷之的話外指責,姚啟聖尷尬滿面,饒是一旁的於海龍怒然呵斥,那吐沫星子幾乎噴到臉上。
只是顧愷之懶得和於海龍這等官家狗鬥嘴,轉身躬拜耿廖:「若是末將說錯了,將軍盡可斬我人頭,末將絕無一絲怨言!」
林秀跪在地上,聽着這些諫言怒言,心裏也亂作一團,黃漢求情是因他原為自己的校尉,可顧愷之到底為何?這個只會撤退的參軍被自己當眾頂撞,應該嫉恨自己,怎麼現在反向為之?
林秀微微抬頭,看到耿廖望向顧愷之的面容也是冷熱不均,似乎與己有一樣的心思,在耿廖心思燥亂不解,怒氣飆升時,遠處,一群猶如乞丐的百姓向這裏奔來,見此,親衛營、督查營的甲士當即抽刀持盾,頂壓上去。
蔣贛、馬鍾趕緊高聲:「將軍,且慢,這些都是我臨城百姓,切莫傷他們!」
耿廖旋即示意,吳莫之縱馬上前:「爾等退下!」待親衛營、督查營的人退回,吳莫之縱馬來到百姓群列前:「爾等這般,是想要圍擾我家將軍不成!」
「不敢,將軍就是給我等一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圍繞將軍啊!」
一老漢跪地叩頭,其它人隨之跟着跪地。
與此同時,馬全不知何時悄悄來到馬鍾近前:「爹,都辦妥了,一人十文錢,外加一干兩稀的糙飯,我讓他們集體請命謝恩林同知,如此之下,那將軍和郡守大人看在民意的份上,或許會輕饒林同知!」
馬鐘點頭:「謹記,切莫外漏!但是結果如何,還得看林秀自己的造化。」
「兒知道!」說着,馬全看向那林秀,心說:『林同知,這次你可欠我們馬家一個大人情了…』
「全都退下!」吳莫之怒聲,可是老漢非但不退,還哭泣滿臉:「將軍,那林小將軍是俺們北地的人,他解了臨城的危,他是俺們的恩人啊,眼下我們都要按照郡守大人的離城令回返各家鄉村,想在走之前再面見林小將軍,向他告謝救命之恩!」
聞此,吳莫之心下一煩,暗罵一句,而那耿廖、姚啟聖、於海龍等人的面目也都是扭曲不定,顯然陷入困窘之地,饒是跪地的林秀心下長出一口氣,他已經嗅到其中的味道,那是有人暗中鼓動百姓告謝自己馳援臨城的恩情,如此之下,耿廖再想斬,也得換個時機,只要拖到他們先鋒北進軍離開,這顆腦袋差不多就能保住了。
『不知是誰如此行事?救我性命…』
林秀心想之下,耿廖面色幾經轉變,最終他長出一口氣,回身來的林秀近前,一雙眼睛恨不得瞪死林秀這個不服韁繩的野馬坯子:「林秀,你馳援臨城,退蠻兵,此功已經深入百姓人心啊…」
聽到這話,林秀趕緊應聲:「不敢,此乃將軍運籌有方索然,且罪將知錯了,罪將願北進遼丘,帶着弟兄奮勇殺敵,為將軍搏功,為驍武皇搏功…」林秀順話下坡,讓耿廖擁堵的心稍微那麼一暢。
「但你當街搏殺,亂了軍規,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應軍杖一百,但北進在即,暫且記下,待回來後刑罰,現在,你要當這所有人的面,向郡守大人告罪,向臨城百姓告罪!」
話落,耿廖回身上馬,林秀則躬身來到姚啟聖身前,重重一叩首:「郡守大人,罪將知錯,請大人責罰!」
話雖如此,可姚啟聖還沒傻到在人家將軍面前懲治刑罰,且他們官家的面子搏回來了,他也不再刻意為之,上前攙扶起林秀:「小將軍,日後行事要謹慎穩中,切莫這般衝動了!」
次日,耿廖在城東為抽調出來的北進先鋒送行,此時雖然晨時,可是濃厚的烏雲已經遮蔽天空,寒風中,零零散散的冰晶悄然飄落,隨着點將台上高呼奮起,以原右軍將士為根基組建的萬餘北進軍將士紛紛端起面前酒碗,豪飲烈酒,暖胸暢腹,興許是應了將士們的呼嘯英魂,也就瞬息的功夫,那零零散散冰晶竟然密了,不多時,那白茫茫的紗衣好似喪服一般暗暗出現。
看着這般景象,北進軍右列輕騎營,林秀佇立於馬,他伸手接住那冰晶,僅僅一瞬,五棱形的冰晶已經化作一點濕潤,身旁,李虎懶得聽那將台上的廢話,便低聲說:「秀哥,此番北進遼丘,咱們弟兄…不知道又要留下多少在哪?」
林秀黯然回首:「虎子,怎麼說這般喪氣話?」
「大雪天降,銀色滿目,就如那白事行頭,再者,這個耿廖處在將位,卻無將之才能…」
「住嘴!」
趙源制止李虎低說,要是這話被督察營的傢伙聽到,恐怕又是一陣麻煩,趙源呼着白氣,四目掃看,道:「阿秀,我等爹娘由你那林同知照看,是否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