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蠻子…殺…殺….誓死不退….殺…殺…」
混亂的時刻,瘋狂的對決,都伯倒下,什長頂上,什長倒下,伍長頂上,伍長亡命,數百個還殘存抗爭的北地男兒誓死不退。
此時,在這片屍海血坡上,除了殺與被殺,已經沒有第三條路可走,除了那面象徵着血性根源的榮譽驤旗,已經沒有任何的義理存亡。
數步之外,波兒木的狂妄自大、肆虐無情就像一記毒針,猛烈的刺激着高坡上最後奮戰的數百右軍男兒,細眼看去,盾陣前列的趙源、黃齊目充血色,如黑夜惡鬼般瘋吼襲來,那般瘋狂在蠻子眼裏,已然不是人的模樣。
「不可能…這些夏人骨頭怎麼還會有力氣再戰…不可能…」
當無知的驚嚎從一名蠻部小百戶首領的胸腔內噴湧出時,趙源的橫刀以雷霆之勢,快速砍進他的脖頸,隨着刀鋒划過,那顆猙獰恐懼的頭顱便在血濺中飛入蘇門達聖的門庭。
「秀哥…起來…」
當波兒木的斧刃帶着死神鐮刀奔至林秀額頭時,衝殺而來的趙源狂呼大喝,在這刺激血性的嘶吼下,林秀壓抑疲憊的身軀再度迸射出最後一絲勇悍。
須臾內,林秀以手撐地,飛起而躍,斧刃當即擦着他的臉頰,重重砍在身後凸起的石塊上,瞬間,斧崩石碎,無數飛濺的石粒堪比刻刀,接連打在林秀臉頰,讓他皮肉血飛,只是生死之前,林秀全然忘記皮肉的痛苦,他只知道必須揮刀,只有活着,才能將眼前的蠻人送往地府,而波兒木也沒想到,如此瘦弱的夏人弱種竟然能夠死里奪生,甚至還彰顯出數分反殺的態勢。
「蠻人…死不足惜…夏人…絕不是賤弱之種…殺…」
精神的崩裂被瘋狂所壓抑,血人般的林秀嘶吼挺身,他緊握斷裂的橫刀,趁着這一隙間隔,對準目瞪驚然的波兒木面頰刺去。
『噗』的刀刃入面,眉眼稀爛,下一秒,失去右眼的波兒木呼嚎出撕心裂肺的慘痛,在此一瞬間,林秀餘光掃去,地上的大鬍子都伯已然西去,那蒼白凝固的血面依舊死死盯着身前的波兒木,似乎至死都不甘咽下那一口悲涼的濁氣。
如此哀恨讓林秀神經抽動,臂膀在疲憊中繼續抽取着氣力,吼叫中,斷刀刀刃在斗大的頭顱中抽轉三分,這讓波兒木血濺呼嚎,不等他揮斧砍來,趙源、黃齊等十幾個弟兄已經衝破波兒木身旁的蠻子,奔到林秀近前。
至此,波兒木心中的瘋狂化作怯弱快速溢散開來,他無法相信,眼前這些瘦弱如羊羔的崽子真的能夠戰勝受蘇門達聖眷顧的曦月勇士,真的將他給送入了蒼茫的天際。
「去死!」
吶喊如雷,力發抽刀,眾北地男兒吼聲齊發,悍力沖斥橫刀長槍,化作一抹寒光齊下,人熊般的波兒木旋即在冰冷的鋒刃中亡故天地。
待波兒木命喪身倒,林秀等人舉刀仰天,呼喝轉殺四周,那些剛剛攻佔高坡的曦月蠻兵由於失去波兒木這個精神支柱,當即攻守相易,如此,右軍的危及之末亦是屠戮的開始,五營列的驍武男兒們更在林秀這些人的瘋狂中開始了壓迫反殺。
一瞬間內,兵勢如山蓬勃無比,血賤如注堪比汪洋,這摧枯拉朽的衝擊硬是將周圍的數百蠻兵趕下高坡,也就三息功夫,從野獸向稻草轉變的蠻兵便在夏兵刀鋒血刃中快速潰敗,只有那一具具來不及撤退墜入落葉塵土的殘軀在訴說着剛剛的慘烈。
面對如此急轉三旬的戰況,中丘之上,烏正面沖血色,心潮湧動,他在驚然中也深深意識到,北地男兒,夏兵的巔峰,北疆英魂,驤旗的支柱。
當戰鼓重起,威吼飛散,曦月部千戶首領、舍布林埃斤的那可兒波兒木命喪高坡,其本部千餘蠻兵留下八百餘屍體後,徹底被右軍五營的弟兄們趕下山去,如此結果讓谷口的舍布林埃斤勃然大怒,高聲怒斥角手,立刻要全部出擊,將這些該死的夏兵屠殺殆盡。
只是博爾卜大合薩望着落葉紛紛、茂密的山林憂心急言:「埃斤大人,萬萬不可,此番虛實不清,我部若再度貿然衝殺,後果簡直難以預料,再者,埃斤大人難道忘記其它部落的盟約態勢?忘記黃金家族的分合之象了?忘記月余之後的大雪嚴寒了?」
即便憤怒直至,可是博爾卜大合薩的最後言語到底觸動了舍布林埃斤的心緒,短暫的壓抑之後,望着逃脫撤回的殘餘波兒木本部勇士,舍布林埃斤咬牙怒斥道:「派人…探查此地…即便無法進入臨、襄、黎等城的腹地,我要將這些該死的夏人剝皮抽骨…做成過冬的食糧帶回草原…」
此言一出,埃斤角手呼呼高喝,讓後曦月部族隊伍中奔出數百散騎,向小碭山東西疾馳而去。
斜坡林的谷口高坡上,當蠻兵旗幟不再衝來,林秀這些幾乎力竭血盡的北地男兒才緩緩依靠身旁的樹木滑到,當身軀接觸到地面那一瞬間,無盡的疲憊和痛苦就像洪水一樣從心底、四肢、乃至每一寸肌膚內迸發般充斥全身。
「秀哥…」
硝煙血霧散去,活着的緩緩圍聚過來,死了的則繼續長眠,林秀茫然轉頭,那一張張血痕滿面的人看起來很是陌生,殊不知他們都是自己的兄弟。
「平弟…」
思緒的涌動,接近半刻的功夫才讓林秀從瘋狂血腥中收回神思,眼前,林懷平、趙源、李虎、黃齊、黃玉明這些相知相熟的弟兄們都在那血霧中變了模樣,雖然是同一具皮囊,可是那雙牟子裏卻釋放出異於過往的寒光。
「結束了…結束了麼…」
當一語啜泣從某個夏兵的胸腔內呼出,那股子命喪黃泉卻又至死搏生的可悲讓林秀心中壓抑,這就是沙場,這就是北地男兒的血性,這就是遠處那面沾滿鮮血的大旗所蘊含的英魂勇氣!
第三十三章血賤驤旗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