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幾乎被逼到絕境的拓牙達埃斤總算緩過一絲生機,且看着對面突兀至極的狀況,拓牙達知道自己察台喇為何放任他在西北乾涸區追着他們的尾巴回來,那是因為柞木合這頭老狼,在這寒息天災中,隨着圖布近萬勇士的覆滅,徹底失勢了。
面對如潮水般退卻的青狼騎隊,林秀緊繃的神經好似琴弦斷裂,驟然鬆懈,而後他木然呆立在坐騎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身旁,王芐縱馬走來,喘息笑言:「小子,我真怕你死了,你知道麼?若你死了,我的執念就再也沒有實現的機會了!」
林秀深深咽了一口氣,他雙充滿疑問、驚愕的牟子看向時而瘋癲,時而深邃的王芐,結果王芐卻漏出厭煩,或者說是憎惡的面目:「小子,永遠不要把自己的迷茫無知顯露給他人…」
聽此,林秀若有所思,不過王芐在陰沉過後隨即放聲大笑起來,他看着遠處緩緩退卻收戰的青狼騎,自顧道:「沒想到草原上的蠻子與夏人的世家一模一樣,在生途權勢面前,沒有人可以避免,沒有人可以避免啊,如此,我便可以活的更安穩了…」
當窩闊望見如海一般的戰陣洪流時,內心狂躁痛楚萬千,只是不等他奔襲到前,那青狼的騎隊竟然在一連串怪異的號角中撤退了。
青狼的旗幟依舊再飄蕩,只是與往日不同,此下情況內,遠處竟然豎起兩面埃斤的大旗,一面是日落夕陽、頹廢破落的老狼,一面是旭日東升、堅忍勇悍的壯年之狼。
察台喇在巴托、阿姆達、者勒等人的簇擁下縱馬來到柞木合埃斤身前,他目光掃過柞木合,望向遠處戰陣的野狐旗幟,那裏已經集聚起近數千勇士,有拓牙達的旗幟,也有窩闊的旗幟,不過事已至此,他無需在隱藏拖延。
察台喇緩息下馬,來到柞木合近前,沉聲單膝跪下:「父親!」
「畜生崽子,為什麼要這麼做?」
柞木合埃斤雙目如牛,血絲密佈,那份恨意幾乎能把察台喇嚼碎,跟着就是一聲清脆的響亮抽在察台喇臉上。
「父親,我知道,您一直嫌棄我是別妻的兒子,但我同樣留着青狼旗幟的血,現在,蘇門達聖的昏睡讓草原降災,曦月部、勃利部都在災難中壯大,南部草原,青狼將不再是頭狼,北面的黃金家族已經南下,而我們卻在這貧瘠草場爭奪下白白耗費部族的力量,如此的後果,除了滅亡,什麼都不會有,其實早前曦月部、勃利部的信使說的沒錯,不管誰是南部草原的主人,只要有足夠的牛羊,無盡的奴隸和富貴,我們青狼就是自己的主人…」
說到這,察台喇起身,目視柞木合埃斤,那雙充滿力量壓迫的牟子竟然讓柞木合埃斤感到陌生。
「父親,你老了,糊塗了,蘇門達聖的災難讓草原人損失太多了,我們現在需要的不僅僅是草場,還要更多的東西,而那些東西,只能聯合起所有的部落,在雄獅的旗幟下前往那個地方才能夠找到!」說這話時,察台喇的目光看向遙遠的南方。
「你早就和曦月部、勃利部乃至黃金家族的人互通消息了…是麼…這也是你第一次追襲野狐窩闊到西北乾涸區空手而歸的根源…是麼…圖布衝動陷入圈套…白白損失近萬部族勇士…你卻坐視無睹…為的就是讓我錯的更深…是麼…」
至此,柞木合埃斤明白了一切,可事已至此,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在察台喇的壓迫之下,他沒了以往的威勢,那般疲弱態勢就像一個將死之人!
「是…的!」面對質問,察台喇硬聲一語,絕了柞木合所有的幻想和勇氣。
得到最終的答案,柞木合埃斤悲涼的笑起來,他目光掃過巴托、阿姆達、者勒及一眾千戶首領、小百戶首領的眼光,那種對至高尊貴的嚮往早已把他踩在腳下。
短暫的沉靜之後,柞木合埃斤下馬,獨自一人向野狐老營的大帳走去,似乎只有那座空蕩蕩的大帳才屬於自己。
見此,察台喇緩息轉身上馬,巴托、阿姆達、者勒這些人當即與眾千戶首領率部列陣向野狐走去。
看到這,拓牙達埃斤獨自一人拍馬上前,窩闊擔憂父親安危,想要隨同,卻被拓牙達斥退,拓牙達環顧四周,看到了脫雅身旁的王芐、林秀兩個夏人,他眉思一轉,招手示意,王芐神思一變,這點細微之處讓林秀從中嗅到一絲異樣的味道,還未出聲,王芐說:「小子,今夜我會想辦法讓你離開後,記着我給你說過話,燕城月麟河,九堡玲瓏山…」
察台喇與拓牙達埃斤相距十餘步時勒馬停下,拓牙達看着這個人熊漢子,沉言戲虐,似乎是在嘲弄:「狼群的狼王去哪了?」
「我就是狼王!」察台喇鼓足中氣,沉聲回言:「想必你們也知道草原黃金家族南下的消息…」
「說下去!」拓牙達在等待自己想要的結果。
察台喇雖然憎恨野狐崽子的奸詐,可是在所有草原人的共識趨勢下,他只能順從,而不是像老朽的柞木合一樣只顧着自己的一面旗幟,那樣只會害了野狐十幾萬子民。
「蘇門達聖的昏睡讓草原人步入災難,現在他老人家給予聖靈的提示,我們可以在草原之外獲得無數的財富和牛羊,曦月部、勃利部已經向水窪子趕來,現在,我以青狼的旗幟向野狐立誓,你我將像兄弟一樣拋棄前嫌…」
拓牙達聽了,心中戲虐一笑,但是察台喇說的不錯,不管是他們野狐,還是青狼,乃至曦月部、勃利部,都不是黃金家族的對手,他們是曾經的草原共主安巴漢的直系血親後代,在那面至高無上的雄獅旗幟下,沒有那個部落的勇士可以抗衡,但是,這還不夠,這並不是察台喇的底線,也不是野狐的最終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