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已…」
當腦海不覺然之下浮現這二個字,奔逃誘敵中的林秀心神頓時一亂,也就這瞬息的失神,一根三棱倒刺的羽箭擦着他的臉頰飛過,隨即一股子火辣辣的痛楚從臉部散開。
吃痛收回神思,林秀掃了身後一眼,在馬奴們尾巴處,數隻青狼百人騎隊仍舊死死咬着不放,再往後面,便是一片黑壓壓的潮水在快速匯集着,那急促的號角聲就像波濤一般衝擊着眾馬奴的膽氣。
三丘坡南面的石樑丘,脫雅與近千名野狐勇騎正在這裏等待着,望着遠處移動的黑色潮水,她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主人,我們…能…能夠奪回老營麼?」
女奴力古娜緊緊拉着韁繩,有些怯聲問道。
「不知道!」脫雅隨着心揪阻塞,她竟然恍惚起來,隱約中她產生了怯意,害怕那森白髮亮的彎刀,害怕那倒刺林立的羽箭,更害怕拓牙達父親時時刻刻掛在嘴邊的旗幟,榮耀,和蘇門達聖…他們所崇尚的一切在天災兵難面前,並未給予什麼,反倒是她眼中的夏人軟骨頭為了自己的性命,而縱馬飛奔,予以奸詐之機。
「啪」的一聲清脆,脫雅抽了自己一巴掌,試圖讓躁亂的心緒穩定下來,這讓身邊的小百戶首領們驚詫不已,力古娜更是膽怯,她諾聲道:「主人,您…您怎麼了?是不是剛才奴說錯話了,要是生氣您…就鞭打奴吧,千萬別打自己,枯樹林的兄弟姐妹還等着您回去呢?」
脫雅將心底的雜亂一股腦壓下去,衝力古娜搖搖頭:「你沒說錯話!」
脫雅頓了頓,繼續道:「力古娜,這次…如果趕走青狼,奪回老營,我會下令免去你和蔑兒的奴隸身份…」
聽到這話,力古娜先是一愣,跟着驚喜若狂,當即翻身下馬沖脫雅磕頭告謝:「謝主人,謝主人,蘇門達聖會保佑主人大獲全勝,會保佑野狐的永遠衍生…」
對於這話,脫雅心底卻飄出另一個聲音:「蘇門達聖,草原人敬你是神靈,可你何時將草原人當做你的子民,你若保佑野狐,為何還要將這災難降臨到我們頭上…」
「王芐頭領,青狼騎來了!」
在林秀東向狂奔的必經之處,有一片望不到盡頭的灌木叢低坡,這黃漆漆、枯敗約半人高的灌木叢遠遠看去,就像一片草沫地,王芐這些人身着灰衣窩馬於此,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什麼。
在干硬的灌木叢里,王芐細細感受着地面傳來的震撼,他微眯眼睛,那股子精光透過面前的枯黃灌木枝杈,望向越發逼近的煙塵。
「頭領,我們出擊麼?」一名馬奴小首領臥在王芐身後低言,只是王芐根本不應聲。
在脫雅的叱令下,這些馬奴們已經把王芐當做暫時的騎隊頭領,只是王芐在忍耐,他知道草原人的秉性,那種對榮譽的痴狂,對奴隸的蔑視,對鮮血的嚮往,這都是他可利用的,大約三息過後,一匹黑棕馬越過三丘坡,出現在王芐的視野里。
那些馬奴瞧見後,當即一陣躁動,結果王芐沉聲怒斥:「誰敢壞了老子的計劃,老子活剝了他!」
此番斥言狠毒無比,那些馬奴天生的卑賤命,頓時被震住,不敢再騷動一絲一毫。
視野中,林秀執韁狂甩馬鞭,黑棕駒嘴咬嚼套,幾乎瘋癲,粗壯有力的四蹄每次踏動都將乾冷的土地造出一寸許的蹄坑,一里外,狂嘯呼嚎的青狼勇士們叫罵不停,羽箭弓弦就沒有斷過,眼下,他們這支突襲誘引的馬奴隊伍已經損傷過半,餘下的都泄了膽子,根本不敢回頭拋射壓制,如此境況讓林秀直罵這些蠻子不爭氣。
「準備!」
當王芐看到林秀距己只剩二里時,他低呵一語,那些馬奴們當即手握韁繩,負在窩馬跟前,這樣可以在一瞬間與坐騎同起。
跟着林秀騎隊後的青狼勇士們此時已經完全與蔑兒這些馬奴絞在了一起,一些馬奴面對數個狼崽子的圍攻,直接被亂刀斬下馬去,聽着慘叫聲,林秀此時唯一的想法就是跑,絕對不能停,否則被追上,轉眼就會成為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當林秀看到前方的灌木低坡時,心裏渾然一醒,這灌木叢低坡地勢凹陷,且現在又是晨曦,日光還未照耀透徹,背光之下使得哪裏看起來一片迷霧茫茫,至此,林秀當即抬身彎弓搭箭回頭射去,『嗖嗖』兩聲,羽箭擦着一名青狼小百戶的馬頸飛過,這要命的威脅讓青狼小百戶狂躁大罵,干硬的馬鞭啪啪抽在馬屁股上,兩個馬力稍泄的野狐馬奴逃脫不及,直接被青狼小百戶手中的長錐穿透胸膛,跌落馬去,讓後被亂蹄踩得稀爛。
「狗雜種的奴隸,老子要敲碎你的骨頭!」
聽着嘶吼,林秀知道這群蠻子已經完全被他們的馬奴身份所激怒,當下,林秀迅速撥馬向北,繞過不遠處的灌木叢低坡,隨即,數百青狼騎接連追奔同時向北,那滾滾煙塵混雜着晨霧幾乎遮蔽了整個視線,但是對於王芐而言,這絕對是最好的機會。
一語呼嚎,急促的號角聲從灌木叢低坡下傳來,跟着就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羽箭如雨幕般灑落襲來,追擊林秀的數隻青狼騎隊根本沒料到剛剛行過的地方有埋伏,如此他們直接把後背留給了鋒利的箭錐。
「噗噗」的箭刃入肉悶響讓青狼騎隊後的勇士在毫無察覺情況中跌落下馬,這讓騎隊前列的青狼小百戶頓時驚慌,追擊的馬速驟然停止,他撥馬回頭,望向方才經過的煙塵之地,血色集聚的面目由紅變白,由白便青,下一秒,王芐這些人已經縱馬持刀奔來,他們的出現就像從天而降一樣招魂者,讓人膽戰心驚。
「天啊…這些狐狸崽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蘇門達聖庇佑野狐了…我們該怎麼辦?」
「不會的,青狼的子孫不會遭受蘇門達聖的拋棄,他們只是馬奴,是卑賤的雜種,隨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