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長夜大雨,隆冬的天氣里冷的出奇。
蘇勇暫時帶九生回了宋老相爺給他安排的客棧,等着明日開了出門就出城回蘇州。
九生就是他的債,他的冤家。
從帶她回來,她就坐在那裏,不講話,也不哭了。
蘇勇看着她,亦是什麼話也不想說,就是這個女兒,接連害死他兩個兒子,他原想破了她那隻禍害人的眼睛,就好好的養着她,大不了養一輩子,哪裏料到她會跑了,還一跑到京城,招惹上了天一樣的人物。
老相爺的話已經給他撂那了,他必須帶她離開京城,回去。
可憐鳳雲才又剛有了身孕,不知如今把她帶回家會不會又惹來災星。
便不放心的對她道:「你娘剛有了身孕,你……」
「我知道。」九生冷的厲害,握着手指低着頭,乖乖道:「爹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這般的聽話,倒叫蘇勇無話可講了,便找了自己的舊衣服給她,道:「你先湊合着換上吧,的像什麼樣子。」
九生點了點頭。
蘇勇便下樓去打點明日出城的事了,臨走還不放心的將門上了鎖。
九生坐在黑漆漆的房間裏,抱着衣服半天不動,就那麼坐着,聽着外面的雨聲,直到頭髮一點點發乾,渾身發僵。
直到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雨停了,昏昏暗的黎明之光一點點透進窗來,她才慢慢起身,站了一會讓自己發僵的手腳好受一些,才走到窗下。
天都快要亮了,五爺該回來了吧。
早該回來了,蘇伯也早該傳到話了,但他沒有來找她,怕是真的……不會來找她了。
五爺也是希望她回家的吧。
她輕輕推開窗,要明不明的天光,鬱郁沉沉,她往下看就愣了住。
「九!」有人站在樓下的街道上拼命對她揮手。
大雨剛停,滿街的霧氣,他就的站在樓下喊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也不知站了多久,像個傻子。
「嵬度……」他還是跟來了,沒想到到最後跟來找她的是這個大傻子。
嵬度扭頭就往客棧里衝進來,不顧阻攔的跑到她門前,死命的拉她的門,直拉的鐵鎖噹啷啷響。
有小二來喝他,和他在門口拉拉扯扯的撕罵了起來。
九生站在窗下,不住的發抖,她冷極了,怕極了,也絕望極了,沒有人來救她,沒有人能來救她,她從一開始就不該心存幻想。
嵬度在門外慘叫,她心裏也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沉底,徹徹底底的沉底,快步走到門前道:「嵬度出去,在客棧外等着我。」
嵬度只是愣了一愣,就乖乖的聽話,推開小二衝出了客棧,站在她的窗下對她揮手。
晨光熹微,那一點點的光從陰雲里透出來,落在屋檐上,屋脊上,破曉之光,宛若彌生。
九生看着晨光下的嵬度,發狠一般的攥住了手指。
薛寧,救救我吧,只能靠你了。
蘇勇找了一套合身的新衣給她。
她聽話的換好,將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去給蘇勇磕了頭,「昨天是女兒不對,爹別生我的氣,我也是一時怕您再要挖我的眼睛……惹您不高興了,以後我一定聽爹的話,再不給爹惹事了。」抬頭,眼眶發紅道:「我很想爹和娘……」
蘇勇看着一向倔強的女兒忽然如此乖順,感慨萬分,嘆了一口氣道:「起來吧,爹不怪你,再怎麼樣你也是我的女兒,是命。收拾收拾一會兒我們出城回蘇州。」
她應是,又道:「爹不去和宋老相爺道謝嗎?老相爺幫女兒找到了爹,我們就這麼走了?總該道謝辭行才是吧?」又道:「剛好,宋夫人還有一封信要我轉交給老相爺,我一時給忘了。」轉身去取來信箋遞給蘇勇。
蘇勇接過信箋,想了想道:「是該去向老相爺道謝辭行。」
用過早膳,蘇勇早早的備了禮去宋府。
宋老相爺要趕九生走,蘇勇自是不會帶上九生去礙眼,九生竟也聽話,乖乖的留在客棧里等着。
蘇勇到了宋府,等了好一會兒才有管家來說,老相爺身體不適,有什麼話轉告即可。
蘇勇將禮物和薛寧的信箋奉上,又講了一些感謝的話讓管家遞了進去。
管家看到那薛凝的信箋,便不敢敷衍,進府去給他通報。
不多會兒,老相爺竟命他帶九生前來。
蘇勇一時摸不清狀況,卻也不敢耽擱,匆匆回了客棧,帶着九生又趕回了宋府。
這一次直接見到了宋老相爺。
蘇勇拉着九生跪下行禮。
老相爺捏着手裏薄薄的一張信箋,抬頭看九生,問道:「你說這是寧寧託付你轉交給我的?這信……是寧寧親筆寫的?」
九生抬頭道:「不是,是我寫的。」
蘇勇一驚,剛要告罪。
宋老相爺詫道:「你寫的?你一個六七歲的娃娃能仿出寧寧這樣的筆跡?還這般的像?他低頭細細看那筆跡,剛剛看到時他幾乎要信以為真,這一手瘦金體確實是薛寧的筆跡,只是再看卻又有些生硬和稚嫩,軟綿綿的無力。
也懷疑了是仿了,但她這樣坦白承認倒是讓老相爺吃驚了。
九生道:「回老相爺,這信是薛寧教我寫的。」
「寧寧教你寫的?」宋老相爺愈發看不懂眼前這個小娃娃了,「她為何教你寫這些?」這信上寫的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只是交代了一些宋芳州的習性,只有親近人才知道的小習慣,比如他不能吃蛋黃。
這些事她個小丫頭必定是不知道的,除非真是薛寧告訴了她。
九生看了一眼蘇勇道:「宋夫人託付我幫她做一件事,她說只能讓老相爺一人知道。」
宋老相爺便揮了揮手,讓蘇勇退下。
蘇勇不敢不從,臨走前不放心的低聲囑咐九生,「不要亂說話惹惱了老相爺。」
又命幾個侍候的丫鬟退下。
九生這才道:「宋夫人放心不下宋芳州。」
再提起薛寧,宋老相爺還是禁不住的難過,看着那信箋上的每一條,全是芳州的日常起居,生活習慣,這些平時皆是寧寧親自照看的。
「她說宋芳州六歲那年因看到明珠失足墜進化糞池,一直膽小,經不得再受刺激了。」九生故意將那些外人不知的隱秘事講出來,才道:「所以她讓我拜託老相爺不要將她已經離世告訴宋芳州。」
老相爺點了點頭,「我沒有告訴芳州。」他和薛寧想的一樣,故而府中只掛了五日縞素,沒有設靈堂,薛邵來接走薛寧遺體時他也忍痛沒有阻攔。
一是愧對薛寧,也理解薛邵。
二來就是怕芳州知道了,會再次傷心,受不住刺激出什麼岔子。
「但總是瞞不住的。」宋老相爺慢慢嘆氣,他接連的喪子,送走薛寧,如今所有的寄託都放在了唯一的孫子身上了,再不敢出一點岔子了。
「薛寧早就想好了法子。」九生道:「老相爺知道我可以看到那些不在世上的東西吧?薛寧離世後來找過我,告訴我這些,又囑咐我告訴老相爺,只哄騙宋芳州說她重病被送出京城看病就是了。」
「看病?」老相爺皺眉。
九生點頭,「她說她曾跟一隱士高人習武,那高人也擅長醫術,就住在遠離京城的一座山中,老相爺只用說薛寧是送去那裏看病了就好,那高人不喜生人,所以不准許人去探望,等瞞上幾年,宋芳州大了,心性穩定,和她的感情漸漸淡了,再慢慢告訴他才穩妥。」
老相爺皺眉看着她,她當真能看到這些鬼鬼怪怪?不然怎麼會連薛寧曾跟隱士習武這等事情都知道?這件事連他都不知,還是後來芳州偷偷告訴他的。
九生又道:「薛寧還怕宋芳州亂想不信,便教我學了她的字跡,託付我往後每年用她的名義寫封信給宋芳州,好讓他相信。」
老相爺看她良久良久,才開口,「你當真能看到寧寧?」
「若是老相爺不信我能見過那些鬼怪,怎麼會這麼費盡苦心的趕我出京城?不是怕我再害了宋芳州嗎?」九生手指在袖子裏慌亂的快要摳破,面上卻不敢慌張。
老相爺看着她慢慢點頭,這小丫頭當真是聰明到不該有,「還是寧寧想的周全。」無論法子是不是薛寧想的,這確實是個最穩妥的辦法。
九生打心底里鬆了一口氣,見他細細看着手中的信箋,眼睛發紅,知道這次他是真的傷了心。
聽他又問:「寧寧可還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薛寧對宋素,對宋家,無話可說。
九生看着他,終是張口道:「薛寧說,讓您好好照顧自己,她不在照看不了您,您別再偷偷喝酒了。」
宋老相爺握着信箋的手指便一寸寸的發顫起來,盯着那薄薄的信箋,眼淚砸了下來,「寧寧是個好孩子,是宋素對不起他,是宋府對不起她……」
九生無話再講。
老相爺暗暗淡淡的坐了一會兒,便叫人拿出一隻小箱子裝了些銀錢賞給了九生,又叫蘇勇進來,吩咐宋府的人親自送他們出京,又囑咐他好好照看九生,宋府會每年派人上門去探望九生。
蘇勇聽的愣愣驚驚的,一時驚不知自己的女兒跟老相爺講了些什麼,竟得老相爺如此看重,還每年會派人來探望她……
一時心裏將要把九生送去庵子裏交給大師照看的念頭打消了,誠惶誠恐的帶着九生告辭。
九生臨走前忍不住回頭問老相爺,「老相爺,我……柳五爺已經走了嗎?」
老相爺在軟榻上抬頭看她,淡聲道:「昨夜就走了。」
昨夜就走了。
九生再無一絲奢望,從今以後,她自己救自己。
二十八
從宋府出來後,九生悄悄看了那小箱子裏的銀錢,有四錠五十兩的銀子和一小疊銀票。
宋老相爺出手當真闊綽。
她將銀票拿出來,偷偷塞在了袖子裏,抱着箱子跟蘇勇上了馬車。
嵬度就跟在馬車後,一路疾跑。
九生看了一眼,不等蘇勇問什麼,就主動將小箱子交給蘇勇,道:「這是老相爺賞我的,爹一路來辛苦了,我也用不上就交給爹了。」
蘇勇接在手裏掂了掂,放在身邊,「爹先替你存着,你有需要了管爹拿。」又問九生,「你同老相爺說了什麼?他為什麼要賞你?」
九生之前就想好了,答道:「就說了一些薛寧讓我轉告的話,爹也知道我能……看到一些鬼怪,薛寧死後拜託我的。」
蘇勇看着她,很有些意味深長,「沒想到你這眼睛也能幹好事。」
九生偷眼看他,看他臉色並不壞,才道:「爹,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什麼事?」蘇勇看她沒惹惱宋老相爺頗鬆了一口氣,還得了賞賜。
九生道:「我們回家能不能帶上嵬度?他很能幹,就留下當個小廝也好。」
蘇勇想起車後跟着跑那小狼崽子,原想拒絕,但九生拉着他的手,求道:「爹回去路上也需要個抗行李的,他力氣很大,也需要工錢,帶上他很合算。」
蘇勇想了想,確實是個現成的傭人,便問九生,「你能管住他不發瘋?」
「能!我能!」九生忙道:「他很聽我的話。」
蘇勇便無所謂的應下了。
兩人回客棧收拾行李。
九生給嵬度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替他擦了傷口,認真的問他,「你確定要跟着我走?」
嵬度猛力的點頭,「跟着。」
九生拉着他的手,又說:「嵬度你要想清楚了,我是個禍害,會連累許多人,我爹娘也不喜歡我,這一回家我不知道會怎樣……你跟着我會……」
「不怕。」嵬度握住她的手,認真又嚴肅的看着她,「一起,不怕。」又拍了拍自己,「我,保護你。」
九生覺得難過起來,抿了抿嘴,點頭道:「那你就跟我走,我也會保護你的。」
嵬度這才咧開了嘴笑,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
收拾好行李,匆匆用了午飯,蘇勇便帶着九生,嵬度雇了馬車出城。
這要離開時的京城忽然就放晴了,九生看着晴空萬里,想着自己離開連老天爺都開心。
剛要放下車簾,忽然聽到一個人的聲音。
「送一下宋少爺。」
九生看到自己的手指一顫,顫的太過明顯扯的車簾嘶的一聲輕響。
「真奇怪,我為什麼會花這麼多錢買了個宅子啊?」宋芳州站在客棧外嘟囔,不滿的望着眼前人,「玉音,我是不是被騙了啊?」
玉音就站在他身側,巧笑倩兮的說,「誰敢騙少爺您啊,當初你覺得好玩就買下了,您不記得了而已。」
九生看到柳五爺站在客棧外的石階上,他穿着柳青色的衫子,長身玉立,晨光晃在他的眉眼間,照的他微微眯眼的笑着,生出光來。
他說:「柳某哪裏騙得了宋少爺,當初你看中那宅子,就買下了,白紙黑字的您剛剛可是看過了。」
宋芳州撇了撇嘴,「知道知道,我就是奇怪我幹嘛買它,總覺得忘記了什麼重要的。」
「是忘了重要的。」歸寒靠在客棧前的柱子上眯眼曬太陽,「你腦子壞掉了。」
九生的馬車從客棧前路過,柳五爺抬眼望了一下,也不知是陽光太好,還是他沒看清,他只是眯了眯眼,又斂下了眉眼。
九生分辨不清,他有沒有看到自己,他們的視線有沒有那麼一瞬間的交匯。
只是那麼短短的一眨眼間,九生記了一輩子,再不能望。
她沒有什麼感覺,只是聽到柳五爺慢慢的說:「並沒有什麼奇怪的,能忘掉的大抵都沒有多重要。」
她心裏空落落的飄飄蕩蕩,覺得從那一刻起她被抹去的乾乾淨淨,她似乎從來不曾在他們身邊停留過。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驚的她猛然一顫就放下了車簾,她看到嵬度擔心的看着她,小聲的跟她說:「不哭,不要難過。」
「我沒哭。」她輕輕說,「我才不難過,我怎麼會難過,我不難過。」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此去千里,山高水遠,各自保重。
九生出了京城就病了,上了船後直接開始昏昏沉沉的發燒。
蘇勇是又急又心煩,九生如今可不能出事啊,出城前老相爺特特的囑咐說要照看好她,出了事他可擔待不起啊!
一時船上也沒有大夫可找,只能當祖宗一樣照顧着,誰知到了第三天夜裏她竟喊起了眼睛疼,直鬧騰了一整晚。
天亮後,眼睛腫的像個核桃一般,睜不開眼。
蘇勇急的坐立不安,只怕是她出什麼意外,老相爺那邊沒法交代,在船上問了個遍,看誰略通些醫術。
剛好船上有個姓紀的小公子,因體弱,隨身帶了一個大夫。
蘇勇忙請了那大夫來,給診過了說是傷寒,並不礙事,也沒有可用的藥材,只找了幾樣現成的,給九生熬了一劑藥。
九生服下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下了,半夜卻是被船艙外的吵鬧聲驚醒了。
細聽才聽清,有幾個人在喊鬧鬼了。
蘇勇就看了九生一眼,九生心裏咯噔一沉,忙道:「我……我什麼也沒看見。」
蘇勇暗到倒霉,帶上她就是倒霉,卻也沒講出口,只是道:「沒看見最好,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
起身披衣就出了船艙。
嵬度趁機湊過來擠在九生身邊,九生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我沒事。」望窗外看。
就看到不少的人聚在了甲板上,其中咋咋呼呼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媽媽,她哭天喊地的說,見鬼了,小少爺身邊有鬼,披頭散髮的吊在她床頭,要拖她到海里……
一時吵吵鬧鬧的都點起燈來。
有個單薄的身影出現在甲板上,背對着窗戶,九生看不清,只聽那人輕輕咳嗽着,似乎很怕的道:「我也看到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身邊還站着一個身材修長的丫鬟。
蘇勇便道:「紀少爺不必怕,這樣多的人呢,今夜都亮着燈,別是你們看錯了。」
這就是那個借給她大夫的紀少爺?看樣子和宋芳州差不多的大。
掌船的也不想聽他們再鬧,便道:「你們點着燈睡,等明天靠岸休息一下再說,散了散了。」
一時也都散了。
那媽媽帶着紀少爺回艙房中去,蘇勇也回了來,低低嘆了一句,「真晦氣。」
進來看了一眼九生腫着的眼睛道:「你別多管閒事,好好的待着,別又招惹了什麼。」
九生點了點頭,困惑的道:「我的眼睛好像看不見那些東西了。」
「當真?」蘇勇驚訝。
九生道:「病了這一場,之前醒來後平日裏看到了鬼鬼祟祟都不見了,然後眼睛就腫了,現在好像看不見那些了。」
蘇勇半信半疑,卻是高興的,過來查看九生的眼睛道:「要是當真看不見了可真是一大喜事啊,等回府了找大師來給你看看。」
又囑咐讓九生好生休息,自己也和衣睡下了。
嵬度這幾日沒吃多少東西,夜裏餓的睡不着,睜着一雙眼睛看蘇勇,活像要把他吞了一般。
九生悄悄爬起來,去摸蘇勇的乾糧包,摸出一塊餅拉着嵬度偷偷溜出了船艙,尋了一處僻靜處躲好,將餅遞給了嵬度。
嵬度早餓的不行,接過一陣狼吞虎咽的往嘴裏塞。
九生剛想叫他慢點,忽聽一聲短促的驚呼聲,一抬頭就沒了,仿佛是錯覺,但那紀少爺的房中,一直亮着的燈,忽然滅了。
真鬧鬼了?
九生捂住嵬度的嘴躲到角落裏,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那房中有人探頭出來,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才扛着一物走了出來。
快速的到船邊,將扛着的那東西輕輕的丟到了水中。
海面粼粼,竟隱約是個人。
九生不敢出氣兒,就着薄薄的月色隱約看清那人,卻是那紀少爺身邊修長的丫鬟,再看那房門口,扶門立着的是一抹單薄纖細的身影。
紀少爺?
嵬度忽然嗆的悶咳一聲。
「誰!」那紀少爺猛地眼睛掃過來。
九生死命捂着嵬度的嘴,拉着他縮進了角落裏。
聽着那瘦高的丫鬟腳步輕輕的越走越近,心臟都快要跳出來。
再近一步時,守夜的船員在船艙里睡意惺忪的吆喝,「誰還沒睡?」
那腳步聲一瞬消失,丫鬟鬼魅一般,和紀少爺閃身退回了房中。
九生拉着嵬度,趁勢快速的跑回了房中,蒙頭躺下。
再沒有睡着,直到天亮才蒙蒙的睡了一會兒,卻是再次被船艙外的吵鬧聲驚醒了。
66.六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