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馬球大賽打得如火如荼,已經到了最後決賽關頭,但武則天卻絲毫不受馬球比賽的影響,一方面固然是她對馬球比賽興趣不大,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政務繁忙,她不可能像平頭百姓一樣被馬球所迷。
御書房內,來俊臣將一份『通玄匭,內收到的秘密檢舉報告呈給了武則天,房州大旱,饑民多逃往房陵,廬陵王從災民中暗中募集壯丁,操練武藝,這個報告令武則天勃然大怒,那個劣子被貶黜了十一年,居然還不死心,他想做什麼?想再推翻自己,登基為帝王嗎?
「哼」武則天將手中的報告重重向桌上一摔,嚇得來俊臣心中打了寒顫,他小心翼翼偷偷窺視一眼聖上,見她正低頭來回踱步,便小聲建議道:「報告並沒有署名,真假難定,微臣願意為陛下暗中查清此事,若確有其事,臣會拿出確鑿證據,讓反對者心服口服。」
來俊臣完全是站在武則天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所以他的建議說中了武則天的心思,廬陵王是李唐王朝的正統,確實不能憑藉一份匭中報告就輕易將他定罪,否則會引起朝野強烈反對。
武則天沉思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道:「朕就命來卿為調查使,給你兩個月時間,務必給朕一個確切的報告。」
來俊臣暗喜,連忙躬身道:「微臣遵旨」
來俊臣退了下去,武則天又拾起揭發者的報告細細看了一遍,這份報告寫得非常詳細,看起來並不像空穴來風,也不像隨意捏造,她不相信告密者會毫無根據地憑空捏造,尤其涉及皇子造反,她寧可信其有。
這時,門外傳來上官婉兒的聲音,「陛下,婉兒可以進來嗎?」
武則天將報告放到一邊,「進來吧」
門開了,上官婉兒春風滿面地走了進來,武則天微微笑道:「看樣子球隊是贏了。」
「回稟陛下,李臻他們確實不負眾望,戰勝了太平公主殿下的球隊,進入了最後的決賽,真的出乎婉兒的意料。
「不錯,值得嘉獎,朕上次說過,他們若打進八強,朕會給他們獎勵,你說說,朕怎麼獎勵他們?」
上官婉兒行一禮笑道:「陛下就不要為這些小事操心,婉兒會重獎他們,就說是陛下的心意。」
「這……也好,婉兒就替朕好好獎勵他們,剛成立才兩個多月就取得如此輝煌的戰績,確實不容易。」
上官婉兒極為敏感,她從武則天略有點勉強的笑容中感到一絲異常,她低聲問道:「陛下,出了什麼事?」
武則天也不想隱瞞上官婉兒,嘆了口氣道:「今天得到一份通玄匭的密報,說朕在房州那個兒子私募軍隊,圖謀不軌,着實令朕心煩意亂」
上官婉兒頓時嚇了一跳,連忙道:「陛下,通玄匭密報真假難辨,萬一是有人誣陷廬陵王——」
「朕也知道,所以朕讓來俊臣去密查此事,要他拿到確鑿證據才行。」
上官婉兒半晌沒有說話,讓來俊臣去查,豈不是與虎謀皮,武則天銳利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冷冷問道:「你覺得不妥嗎?」
上官婉兒不敢明着反對,她只得委婉地勸道:「昔日太宗皇帝為了避免冤案,特設立了三堂會審制度,讓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家共審,這樣就能防止一家偏頗之言,若重大的案件尤其適用,婉兒並不是說來中丞會心懷偏見,但陛下懷疑廬陵王有造反嫌疑,卻只讓御史台一家去查,這會不會落人口實?請陛下明鑑」
武則天不得不承認上官婉兒說得有道理,僅憑一家之言難以服眾,她想了想道:「可以⊥大理寺也派人前去調查,另外朕覺得內衛也可以在暗中尋找證據,這樣更加萬無一失。」
「陛下明鑑」
李臻已經從戰勝太平府隊的興奮中慢慢平靜下來,眾人在大帳內不斷笑成一團,李林甫難得一次地縱聲大笑道:「我在想,那個蓮花公子忽然發現李統領沒有受傷,他會是什麼表情?會不會是這樣——」
李林甫做出一個可憐的表情,雙手合掌哀求道:「李統領,再讓我補一刀,好不好?」
眾人再次捂着肚子狂笑起來,李臻忍住笑道:「笑夠了,大家也應該餓了,我們去吃烤肉,慶祝今天的勝利」
眾人一陣歡呼,李臻又補充道:「上官舍人讓我告訴大家,每人賞五百貫,其餘成員賞一百貫」
在一片歡呼聲中,眾人簇擁李臻向大帳外走去,這時,一名宦官快步走來,對李臻躬身施禮道:「李統領,上官舍人有重要公務請統領去太初宮。」
李臻點點頭,對眾人笑道:「大家先去酒肆等我,我馬上就過來。」
眾人先去了,李臻則跟着宦官快步向太初宮走去,不多時,他們來到了上官婉兒的官房前,宦官稟報道:「舍人,李統領來了」
「請他進來」
宦官拉開門,「李統領請吧」
李臻快步走進了上官婉兒的官房,只見上官婉兒並沒有坐在位子上,而是在站在窗前,抬頭注視着天空出現的烏雲,李臻上前一步施禮道:「卑職參加舍人」
「李統領,恐怕暴風雨要來了」
李臻一怔,他聽出上官語帶雙關,便問道:「舍人此話是何意?」
上官婉兒輕輕嘆息一聲,轉身走回位子坐下,她望着李臻一臉歉然道:「恐怕你不能參加決賽了。」
這句話令李臻心中一緊,半晌才問道:「出了什麼事?」
「廬陵王要出事了,有人向聖上密告,說他私募武士,圖謀造反,如果這個罪名坐穩,他難逃這一劫。」
「難逃這一劫是指他要被處死嗎?」李臻沉聲問道。
上官婉兒輕輕點頭,她又繼續道:「聖上已經派來俊臣趕赴房州嚴查此事,我說服了聖上,聖上同意再同時派其他人,大理寺要派人去,另外,聖上要求內衛也派人去調查。」
「可內衛是指我這邊還是指武芙蓉?」
「聖上沒有明說,不過她既然是對我說這件事,應該就是指你,來俊臣已經率人出發了,形勢十分危急,你今天下午就必須出發,李統領,我真的很抱歉。」
李臻點點頭,他理解上官婉兒心中的緊張,他也知道上官婉兒一向支持李顯,一旦李顯出事,後果非常嚴重,相比之下,馬球決賽確實已經無足輕重了。
「好吧我回去交代一下,這就出發。」
「希望你的球隊能超水平發揮,就算沒有你,也能奪取馬球大賽的桂冠。」
「但願吧」李臻苦笑一聲。
從上官婉兒官房出來,李臻低低嘆息一聲,加快速度向太初宮外走去,上官婉兒交給他的緊急任務着實令他感到鬱悶,千辛萬苦打進決賽,最後的比賽卻與他無緣。
沮喪歸沮喪,但他也無可奈何,不能因為打馬球誤了他的本職,況且那是上官婉兒的馬球隊,連她都不在意,自己又在意什麼?
「李統領」
剛走到應天門前,李臻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在喊他,他回頭望去,只見竇仙雲快步奔了過來。
竇仙雲目前是千騎營中郎將,傳聞他因為考過武舉而會被提拔,竇仙云為人豪爽坦誠,和他進行決賽,李臻不用考慮太多的提防手段。
片刻,竇仙雲跑了上來,笑道:「恭喜李統領率隊擊敗太平府隊,普升決賽」
「彼此彼此我也恭喜竇將軍獲勝。」
竇仙雲哈哈一笑,隨即又關切地問道:「我聽杜侍郎說,你在比賽中被人暗算了?」
「是有人暗算我,不過我反應稍寬一步,僥倖躲過一劫,否則我怎麼能最後進行主將決戰。」
「說得也是太平府隊一向卑鄙無恥,不少人被他們暗害,這次你們淘汰了他們,不知多少人會為之歡欣雀躍。
李臻默默點了點頭,又道:「竇將軍,後天的決賽,我恐怕不能參加了。」
「為何?」竇仙雲愕然。
李臻苦笑一聲,「剛剛接到聖上交代的任務,我要立刻離京,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在京城,公事為重,也只能放棄比賽了。」
竇仙雲當然知道李臻所在的內衛專門執行秘密任務,他不能打聽,沉默片刻,竇仙雲緩緩道:「沒有李統領的內衛隊也就沒有了靈魂,為了公平,後天我也不上場比賽。」
「這……這不用」
李臻心中十分感動,連忙擺手,「我是因為公事外出,竇將軍不必做出這麼大的犧牲,竇將軍的好意我心領了。
竇仙雲卻笑道:「我心裏有數,就算我不上場,千騎營隊也一樣能奪取桂冠,但我這個人比較在意公平,我不允許別人占我的便宜,但我也不會佔別人便宜,你不用勸了,我既已決定,就不會再改。」
說完,竇仙雲重重拍了拍李臻的肩膀,快步向另一邊走去,李臻一直望着他走遠,心中暗暗感激,竇仙雲不上場,至少自己的球隊不會輸得太慘。
他也轉身快步向應天門走去,無論如何,他必須把這個消息告訴正在吃飯的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