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一回頭,他身後竟然是來俊臣,只見他身着官服,頭戴烏紗帽,手執長劍,遠處還有幾名手下在巡視,他顯然是在執行公務。
李臻也拱拱手笑道:「原來是來中丞,我們是好久沒見了,來中丞在辦案嗎?」
來俊臣最後沒有能抓到藍振玉,他只好寫了一份不完美的報告,被武則天一頓怒斥,不過他也有收穫,得了一座莊園,又把武承嗣的寵妾收入府中,也算是有失有得。
他也知道最後是李臻得到了藍振玉的首級,儘管他對李臻頗為惱火,但懼於李臻背後的高延福,這口氣他也只好忍了。
時間過去了一個多月,他幾乎快忘記了李臻這個人,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酒肆遇到了。
來俊臣乾笑兩聲說:「我是來巡察民風,最近各地士子云集洛陽,有人在士子中故意詆毀聖上,妖言惑眾,令聖上十分震怒,所以讓我們御史台也出來走訪走訪,我希望李公子慎行慎言,別禍從口出了。」
李臻呵呵一笑,「多謝來中丞提醒,李臻會記住。」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叫罵聲,來俊臣的一名手下和酒客發生了衝突,來俊臣向他點點頭,「李公子先忙,我們下次再聊!」
來俊臣快步走了過去,不問青紅皂白,喝令手下,「把他抓起來!」
幾名手下立刻將那名酒客按倒在地,李臻搖搖頭,走回自己的雅室,他聽見隔壁那群士子還在興奮地談論朝政,便敲了敲他們的門,「少說幾句吧!當心被來俊臣抓走。」
房間內立刻雅雀無聲,李臻笑了笑,回到了自己房間,酒菜已經上來了,卻見大姊正和姊夫喝交杯酒,見李臻進來,兩人嚇得連忙坐好,李泉臉上通紅,氣得瞪了他一眼。
李臻目光卻望向屋頂,忍住笑道:「阿姊別這樣瞪我,我什麼都沒看見!」
曹文喝了兩杯酒,話也多了起來,他拉李臻坐下,給他倒了一杯笑道:「我和你大姊商量一下,決定在洛陽買宅了,就算考不上也不想回敦煌了。」
李臻也歡喜道:「阿姊終於做了個明智的決定,我也不用再睡閣樓。」
「去!想得美。」
李泉敲了他一記,笑罵道:「就算買了宅,還要讓你這臭小子繼續睡閣樓!」
李泉最近賣酒賺了大錢,也算是腰纏萬貫的富婆,她當然決定買自己的房宅,不再租別人的房子了,還要買幾個奴婢,一家人可以過稍微寬裕的日子了。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李臻離門口近,他打開了房門,外面卻站着一名士子,年約三十餘歲,身材瘦高,臉上稜角分明。
「你找誰?」李臻笑問道。
士子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遠處巡視的來俊臣,向深深李臻行一禮,「剛才多謝公子提醒,讓我們免了大難!」
李臻笑道:「沒什麼,這位仁兄請進來坐吧!」
士子猶豫一下,曹文卻很熱情地請他進來,他剛才聽他們談論時局,有些言論頗為精妙,就恨不得參與其中。
他笑着向這名士子介紹道:「在下沙州曹文,這位拙荊李氏,那位是我內弟李臻,我也是參加明年春闈的士子,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這名士子又驚又喜,連忙回禮道:「在下越州賀知章,不知曹賢弟要報考哪一科。」
李臻眼皮一跳,迅速瞥他一眼,心中忖道:『原來這位就是名士賀知章了,好像已經三十多歲,怎麼現在才參加科舉?』
其實這時候,賀知章在吳中一帶已經很有名氣了,被譽為四明才子,洛陽和長安也有了一點名氣.
不過曹文是從比較偏僻的沙州過來,他沒有聽說過賀知章的名字,只當他是和自己一樣的普通士子。
曹文也正在為報考哪一科而為難,他猶豫一下道:「我擅長經文,想報考明經科。」
賀知章大笑,「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報考明經科確實是明智之舉。」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明經比較容易考中,三十歲還在考明經就已經老了,而進士科極為難考,五六十歲還在考進士的人比比皆是,五十歲就算年輕了。
雖然考明經科比進士科容易,但明經沒有進士名氣大,也沒有進士爬升快,想到五品以上的高官更是難上加難,所以很多人寧願考進士而不願意考明經。
這時,李泉在一旁道:「夫君,你不如和他們一起去聊聊天吧!」
賀知章立刻熱情邀請道:「歡迎啊!曹賢弟請和我們來聊一聊。」
曹文得到妻子同意,也欣然答應,賀知章又感謝了李臻的提醒,這才帶着曹文一起去了隔壁房間。
李臻笑問道:「阿姊怎麼想通了,開始准許姊夫出去交友?」
李泉笑而不言,她是極為精明之人,尤其善於識人,她深為厭惡丈夫和那幫同鄉混在一起,整天喝花酒、聊女人,從來不談學問。
而隔壁這群士子,談吐高雅,憂國憂民,言語中根本沒有風月,她當然希望丈夫和這樣的人交友,遠離沙州那幫狐朋狗友。
這時,酒保又送來幾樣大菜,李泉連忙吩咐道:「把菜送到隔壁去!」
李泉笑着安撫李臻道:「今天就讓你姊夫多吃點,改天阿姊做你最愛的蔥油肉餅補償你。」
李臻有點哭笑不得,大姊還把他當做孩子。
.......
李臻剛回到酒鋪,夥計阿才便跑上來笑道:「公子,剛才張爺來找你,還帶了一個人,好像有什麼要緊事,讓你回後去一趟茶莊。」
「張爺帶來什麼人?」
「一個瘦高個,年紀和張爺差不多,對了,他穿着官服!」
李臻略一沉吟,便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多謝阿才。」
夥計回店鋪了,李臻轉身便直接向望春茶莊走去,他已經猜到張曦帶來的是何人,應該就是孫禮。
望春茶莊內堂,張曦正和孫禮閒聊宮中的趣事,這時,一名夥計在門口道:「東主,李公子來了。」
孫禮連忙起身,「讓我和他談吧!」
張曦點點頭,轉身進了後院,片刻,李臻走進內堂,見只有孫禮一人,笑問道:「張大哥呢?」
孫禮走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理寺有規矩,他得迴避一下。」
李臻微微一怔,「孫大哥找我有事?」
孫禮點了點頭,「我有個案子要請你幫忙。」
他指了指坐席,「我們坐下談。」
李臻坐了下來,他對孫禮懷有一分歉疚,上次大理寺刺殺案,不少官員被處理,孫禮也被降了一級,從大理寺丞降為大理寺司直。
雖然只是降一級,但兩者權力卻大不相同,大理寺丞是管理者,下達各種指令,權力極大,而大理司直卻是命令的執行者。
所以當孫禮提出請他幫忙,李臻便毫不猶豫地坐了下來。
孫禮給他倒了一杯茶,說道:「我最近接到一個麻煩案子,可能和你有點關係。」
「和我有關?」李臻着實困惑了,難道自己又卷進了什麼案子之中?
孫禮見李臻表情愕然,連忙擺擺手笑道:「你別急,案子和你沒有直接關係,但你可能是知情者。」
李臻笑道,「請孫大哥直言,小弟洗耳恭聽!」
孫禮沉吟一下,這才緩緩道:「斷潭女屍案,你應該知道吧!」
李臻點了點頭,大約六七天前,立德坊的斷潭內撈起四具女屍,轟動了全城,酒鋪的阿才和阿福還跑去看熱鬧,回來告訴他,是四名穿着宮裝年輕婦人,當時他還以為是宮女。
可是這件事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李臻着實想不通,他問道:「這件事不應該是洛陽官府管轄嗎?怎麼推給了孫大哥?」
「這件案子本來大理寺無關,但上面協商下來,說大理寺破案經驗豐富,便把案子轉給了大理寺,這一級級壓下來,最後壓到了我頭上,我又能給誰去?」
孫禮氣得苦笑,「我哪有什麼破案的經驗,這不是渾扯嗎?」
「剛才孫大哥說,這個案子和我有間接關係,我不太明白,孫大哥能否說明白一點。」
「這件事我確實說不明白,不過你跟我去一趟大理寺,我拿樣東西給你看,或許你就明白了。」
李臻心中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會是什麼東西呢?他看看天色還早,便立刻道:「我這就和孫大哥去大理寺。」
李臻上了孫禮的馬車,不多時,馬車進了皇城,來到了大理寺衙門前,孫禮低聲道:「這個案子涉及甚大,上面要求保密,老弟可千萬不要出去亂說。」
「孫大哥放心吧!小弟不是嘴松之人。」
兩人進了大理寺倉庫大院,來到一間有士兵把守的房間前,孫禮出示了銀牌,便帶着李臻走了進去。
房間頗大,擺放着五排鐵架子,上面放慢了各種物品,都是各個案子的證物,鐵架上有標識,有些年代很久了,甚至是十幾年前的案子。
「這些都是各個大案的證據物品,案子都沒破,證物便積累在這裏,二十年若不破,就要轉移到大倉庫去。」
李臻終於忍不住好奇心,低聲問道:「孫大哥,死的到底是什麼人,聽說是四個年輕的宮裝婦人?」
孫禮嘆息一聲,「是嗣滕王李脩琦的王妃,另外三個是她貼身侍女,她在半個月前便失蹤了,最後屍體居然從斷潭裏撈出來。」
李臻不由一怔,他沒想到死者居然是皇族王妃,難怪上面這麼重視,可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這時他們走到最裏面一排鐵架,孫禮指着鐵架一件物品道:「這個東西你應該認識吧!」
李臻定睛細看,頓時驚得他『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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