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曙光灑落到人煙稀少的長安大街上,微暗的天邊稀稀疏疏的還能看到幾顆星星掛在暗藍色的天空中。在長安的西北角,每到夜晚就門庭若市,春色酒香的春香樓,在白天的時候卻大門緊閉,門庭冷清,行人稀疏。一陣冷風吹來,塵埃飛揚,落葉『唰唰』的擦過大街,烏鴉在屋頂上『呀呀呀』的喊叫着,多了幾分淒涼。
一個衣着華麗的男子讓兩個侍從扶着從春香樓里走出來。
「王爺,小心台階。」
蕭譽冷嗯一聲,估計是因為昨晚被那個當紅花魁牡丹灌酒太多了,醉了一夜,頭暈暈的,走起路來東歪西倒,一斜一傾的。
微醺而精神不振,但是敏銳的直覺讓他感覺周圍有一雙眼睛在看着自己,警惕心一起,眼角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異樣。微微思索,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胃部突然不適,忽感翻騰,他乾嘔了好幾下,還是什麼都吐不出來。其中一個侍從蓮子連忙彎腰當作板凳讓他坐着,另一個侍從桂子則為他搥背。
「九王爺,轎子快來了。您在稍微忍耐一下。」
突然,一個身影從角落裏衝出來,趁着兩個侍從不注意,猛衝到他面前,以閃雷不及的速度抱住了他的雙腿,狠狠的將他嚇了一跳。
低頭一看,是一看上去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瘦弱的身子穿着破破爛爛且髒兮兮的襤樓衣裳,上面有無數個補丁,鞋子破了一個大洞,露出了腳趾頭。
蕭譽受驚,片刻後一怒,用力的將那個身影踢開,他那絲綢錦衣服多了骯髒的泥巴,厭惡的睨了那個身影一眼。
可那身影在地上連連翻滾了好幾下,又爬起來衝上去再度將他的大腿抱住。
一旁的桂子見狀,一把用力的將小女孩的衣領拎起來,將小女孩吊到半空中,然後重重的扔出去。小女孩痛痛的『啊』了一聲,飛出了幾丈之外。兇狠狠的怒吼:「哼,哪來的小乞丐?居然敢跑出來擋住九王爺的去路?!」
小女孩吃痛的從地上爬起來,嘴角流出了幾絲血絲,她只是用沾滿泥巴的手袖抹去,表情痛苦。可她不顧身上的疼痛,一個翻身就從地上跑起來,還沒來得及拍掉身上的塵埃,又急忙爬過去再次將蕭譽的大腿抱住,死死的纏住。桂子再次推開她都得浪費多一些力氣,卻還沒能將她推開。
蕭譽將這個小女孩的舉動一一看在眼裏:桂子屢次將她扔開,她屢次拼命的纏了過來。
蕭譽臉色一黑,不耐煩的低下頭,就對上了一雙烏黑靈動的眼睛正急促不安的看着自己。這種眼神,他從來只在征戰沙場的戰士眼裏看到過。忽地,眼前一亮,微怔,眼底忽地多了一份琢磨。
正當桂子捏起衣袖,準備對將這個小女孩拳打腳踢幾下,再扔到大老遠的時候,蕭譽卻出手阻止了他,半瞇着眼睛,冷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更讓他感興趣的是,她一開口就是一鳴驚人:「蕭王爺,你不是很好色成性嗎?人人都說我是一個美人胚子,你若納我為妾,絕對不會失禮你的!」
聞言,蕭譽哭笑不得。
細看一眼,小女孩蓬頭垢臉的,衣服上,沒有一處是乾淨的,全是骯髒不堪的泥巴,皮膚上還有幾處青紫紅腫,弱小的身體瘦巴巴的,如雞巢一般的頭髮還散發出一陣惡臭味。
美人胚子?除了那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睛,還真看不出來。
桂子見蕭譽臉色不對勁,狗仗人勢,沖小女孩怒吼:「王爺問你,你是什麼人?」
「民女姚千盈,是長安城……的小乞丐。」
「哼,一個小乞丐居然斗膽跑出來攔住我們九王爺的去路?真是不知天高天厚!滾開!」桂子睥睨的盯了她一眼,粗魯的將姚千盈拉開,一把將她扔到幾米外。眼角敏銳的瞄到九王府的轎輦正從街尾來了,轉而又恭敬的對蕭譽說:「王爺,轎子來了。」
蕭譽冷哼一聲,掃了小女孩一眼,轉身走向轎輦。
姚千盈緊咬下唇,拼命的掙扎,力氣卻始終不如兩個大男人。恐懼的眼睜睜看着蕭譽就要離開了,心急如焚。
她於心不甘,辛辛苦苦的在春香樓守候了半個多月了,就為了能夠等到接近蕭譽的機會,潛伏多日,如今才等到了這個能夠見到蕭譽的機會,如果就這樣硬生生的錯過了,必定叫她後悔莫及。心一橫,她緊咬牙關,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站起來,一鼓作氣衝過桂子和另一個侍從,再一次從蕭譽的後背抱住了他的大腿,這次更加用力了。
桂子一看她纏上來了,頓時怒火中燒,越加粗魯的拎起姚千盈那本來就殘破的衣服,「嘶嘶」一聲,原本就補丁滿滿的外衣爛了一截,露出了發黃的手臂,瘦弱的營養不良。桂子冷笑一聲,嘀咕一句:「就連王府的粗使丫頭都比你好看多了,還妄想勾引王爺?哼,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斤兩。」
「不要!不要!」姚千盈驚慌失措的大叫,看到自己的雪白手臂,感覺受到了極大的屈辱,眼圈一紅,嘴唇都快要咬出血來了。
桂子招來另一個侍從,想兩人合力,一把將小女孩拉開,這一次居然被蕭譽伸手攔住了:「等等。」
桂子住手,急忙上前,在蕭譽耳邊低語:「此女來歷不明,行為怪異,恐怕是敵人的間諜。」
蕭譽冷哼一聲,瞄了姚千盈一眼,心中似乎已有打算。
姚千盈見桂子和另一個侍從不動自己,卻不知為何,居然越發恐懼了。她看着蕭譽,慌亂,害怕,畏懼,卻又堅定不移的等候發落。
「小姑娘,你既然知道我九王府妻妾成群,少說二三十個美嬌娘,個個貌美如花,你憑什麼會本王爺會看上你的姿色?」蕭譽饒有興致的笑問:「她們的美貌自然不在話下,若論出身,個個都是名門閨秀,而你不過是個小乞丐,就算讓你當本王爺的一個地位最低的妾的丫鬟,也有個高高的門坎。」
小女孩的頭低低的貼着他的大腿上,身形良久不動。
半響,蕭譽以為她不堪一擊的時候,她才緩緩的抬起頭:「我會勾引人。」
聞言,桂子等人哈哈大笑,彷佛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驚人。蕭譽輕視她一眼,環保雙手,好奇她接下來的舉動。
姚千盈低下頭,拼命的想從骯髒的衣服裏面找出一小片乾淨的地方,只可惜衣服太髒了,不是泥巴,就是乾枯的菜汁,要找乾淨的一片也實在不容易。過了良久,才找到了一片,也足以讓她笑出聲來了。然後她使勁的抹掉臉上骯髒的泥巴,抬起頭來,眼睛朝蕭譽一眨,多了一抹柔情似水的嬌羞。
那雙清澈的眼珠子閃動着一種誘人的風情,緩緩的流動,漸漸的變成一股溫柔的旺泉,泛着粼粼的波光,清眸流盼;她輕輕的勾起嘴角,嗆着一絲蠱惑的笑意,眼睛一眨,風情萬種。
就連閱女無數的蕭譽,此時也忍不住怦然心動。忍不住想---如果她不是瘦不啦嘰,如果她的臉色紅潤,肌膚勝雪,如果她再長大一些,說不定就能出落得亭亭玉立,成為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
這樣的一個美人兒若擺在他那百花爭艷的後院,也絕對是一處亮眼的風景。
「勾引人算什麼本事?一個女人若是連勾搭男人的本事都沒有,談何說自己是女人?」不得不承認,蕭譽剛剛是有過一絲心動,但卻不至於讓他納她為妾。故而不屑的大笑:「若本王想要放蕩的女子,倒是可以納幾個春香樓的花魁回去擺着,也是夜夜笙歌,何必瞧上你這個小乞丐?」
一旁的桂子呵呵的陪笑,笑得卻不大聲,眼睛定定的看着這女孩,眼底沒有笑意。
桂子自小就待在蕭譽身邊當侍從,大大小小的場面都見過不少,見識頗多。這一刻,他沒有推開小女孩的衝動,反而自己退後了幾步,他幾乎可以預見眼前這個小女孩遲早會是自己的主子。
「九王爺,如果九王府那些規規矩矩的妻妾真能留得住你,她們又怎麼會獨守空閨,而你又怎麼會出來采春香樓的野花了?同樣,若春香樓的名妓能迷得住你,她們又怎麼仍是一個待價的花魁,而你又怎麼捨得她們侍候別的男人?」她鬆開抱住蕭譽的手,站起來,抬起頭,刻意用一種嘲笑的意味看着蕭譽:「太規矩的美人會少了一種獨特的魅力,太放蕩的女人會讓人瞧不起,只有懂得拿捏分寸的聰明女子才會得到更長久的寵愛。」
「那你告訴本王爺,何為聰明的女子?你又如何能博得本王的歡心?」
她一雙小手緩緩的移到自己的腰間,小力一拉,腰帶一松,殘破的外衣敞開了,露出了裏面的那一件更加多補丁的發黃的中衣:「我是處子之身,我比春香樓的花魁更年輕漂亮,我比王爺您的妻妾多了一種大家閨秀沒有的風情。」
她的臉上努力擠出一絲嫵媚的笑意,裝作風情萬種,小手卻忍不住的顫抖。
一陣冷風吹來,她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寒顫。
蕭譽才驚覺,她欲想在大街上,在自己面前寬衣解帶。瞧着她拙劣的模仿春香樓姑娘勾搭男人的技巧,笨拙得有些可笑。
她的外衣緩緩的掉落到地上,沾上了滿地的塵土。手再次落到發黃而殘破的中衣上,只要她再次小力一拉,就會露出惹人遐思的肚兜,還有發育未全的身軀。
她終究還是個孩子,就算是豁出去了,但想要在大街上脫掉衣服也需要巨大的勇氣。她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一口氣,彷佛臨近絕望的用小手用力一拉,中衣脫落。
可她的身上卻多了一件厚大的綢緞披風遮擋住她的全身,一陣淡淡的酒味滲入她的鼻子,她猛地的睜開眼睛,才驚覺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披風裹住了她的身體。
是蕭譽的披風。
「九王爺……」
蕭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為何非要成為本王的妾不可?」
「……我只是想在這諾大的黃土上,找到一個可以能讓我不用在大街上挨餓受凍的安身之所,讓自己不再受到惡霸的欺凌。」
第一章 姚千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