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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寂靜無聲。
小湖鎮上大多數人還在睡夢中,陳宗卻迅速睜開雙眼,身子一扭,仿佛泥鰍般靈活,鑽出被窩悄聲落地,手腳麻利穿好衣物洗漱完畢,吃上幾口烙餅,手腳腰背各綁上重鐵片,輕手輕腳開門關門。
屋外光線暗淡,悄無聲息,深吸一口清新空氣再緩緩吐出,絲絲涼意在胸腔盤旋,令陳宗精神振作,活動手腳後往前奔跑。
身上的重鐵片重達三十斤,饒是陳宗每天背負,跑出幾百米時依然氣喘呼呼,但自己咬牙忍住堅持不懈。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跑到小湖邊停下,歇息幾分鐘,繼續邁開雙腿圍繞湖邊奔跑起來。
小湖一圈有一千六百多米,負重三十斤跑下來差不多要用十幾分鐘,陳宗連跑三圈後,汗水濕透全身,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打撈上來一般,皮膚發紅,渾身發熱,心臟狂跳猶如大鼓擂動咚咚作響,呼吸劇烈如鐵匠鋪中被拉動的大風箱。
朝陽升起,第一縷光芒照射在陳宗臉上,與汗水交織倒映,霞光瀰漫,朝氣蓬勃生機盎然。
努力深呼吸,陳宗雙腳前後分開與肩同寬,前腿彎曲,後腿膝蓋幾乎觸地,腳後跟抬起以腳掌用力撐在地面,身子向前低伏,重心分佈雙腳,肌肉緊繃,左手成虎爪狀在前與眼睛齊平,右手虛握成拳在後貼近下巴,手掌前後筆直一線,如猛虎盤踞,滿臉冷肅,眼神變得凝聚銳利。
蓄勢待發。
「哈!」
吐氣開聲如春雷炸響,低伏的身子猛然向前,腰身發力,背脊起伏,仿佛要往前衝出,力量激盪,右拳順勢全力打出,似猛虎探爪。
虎力拳法,陳家三門築基武學之一,模仿猛虎的動作,共有五式,練到大成,便可以鍛煉到身體五成部分,既能作為鍛煉體魄壯大血氣的方法,也能作為攻防手段,陳宗習練至今已有兩年半,五式基本掌握。
虎力拳法五式連貫施展,拳下生風,陳宗收拳站立,背脊挺直,呼出一口悠長氣息。
「以虎踞式起手,以虎暴式收尾,打出風聲,還處於小成,不知何時才能大成?」
武學可分入門、小成、大成乃至圓滿,有話說:大成易得,圓滿難求。
練到大成只需要付出時間足夠努力,圓滿則要領悟武學要義,掌握精髓。
虎力拳法分為四個層次:虎形、虎聲、虎咆、虎勢,對應入門、小成、大成、圓滿。
虎形,指能熟練的施展虎力拳法五式,表面上做出如猛虎般的姿態,威力很弱,幾乎是一個空架子。
虎聲,則是可以將虎力拳法十分連貫的施展,具備一定的威力,出手便能打出細微風聲,如虎低吼。
虎咆,已經能將虎力拳法的威力充分發揮出來,施展之下,似猛虎站在面前張嘴咆哮,聲勢驚人。
至於虎勢,陳宗至今未曾明白那是什麼,因為整個家族當中,無人將虎力拳法修煉到圓滿之境。
「常人練築基武學,三個月可入門,一年可小成,三年大成,我卻用了兩年才達到小成,進展緩慢。」陳宗低聲自言自語,充滿不甘:「這可惡的先天血氣不足,讓我苦練兩年半,不僅拖延武學進境,修為也只是達到氣血境一層,如此,我如何能參與一個月後的族中武徒戰?如何進入宗族族堂?如何為阿爹尋來寶藥?」
想到與他同時習武的家族子弟,如今不是氣血境三層起碼也達到氣血境二層,就算是比他小一歲的家族子弟,如今也有氣血境二層修為,陳宗便有滿腔不甘。
「如果不是先天血氣不足……」想到這裏,陳宗有點恍惚。
當年自己還在胎中時,因妖獸襲擊動了胎氣,出生時難產,娘親犧牲自己而保全他,縱如此,陳宗也落下先天血氣不足的病根。
縱然先天血氣不足嚴重拖延習武進度,陳宗也不曾怨恨過,只是有時候難免會感到煩躁,明明自己要比其他人更努力幾倍,偏偏因為先天血氣不足而遠遠落後於他人。
「一遍不行我就兩遍,兩遍不行我就三遍,阿爹說過,人,要自強不息,我只是比別人慢而已,又不是無法習武,堅持下去,總會成功。」低吼一聲,陳宗又擺開虎踞式,再次修煉起來。
命運如此,奈何?
唯奮起抗爭,自強不息。
虎踞、虎沖、虎轉、虎躍、虎暴,每一式都用盡全力,五式連貫,渾身血氣涌動皮膚發紅,汗水不斷滲出浸濕灰色粗布衫,地面上留下許多腳印,縱橫交錯。
朝陽升起,金光普照,灑遍大地,喚醒一切生機。
連續三遍虎力拳法後,陳宗不得不停下,四肢不受控制的抽搐,感覺身上的肌肉像是被撕裂一樣,劇痛如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還不夠,繼續練。」
陳宗咬緊牙根,艱難的伸展手腳要再次擺出虎踞式。
「我必須變強,必須成為武者,必須超越氣血境,只有如此,我才能找到寶藥治好阿爹,讓阿爹恢復修為。」
劇痛讓陳宗額頭青筋凸起面孔扭曲渾身抽搐,但強韌無比的意志硬生生支撐下來,又一次擺出虎踞式,力量積蓄,虎沖式。
每一天,陳宗都是這麼鍛煉自己,拼命的挖掘自身潛力。
第四遍練完,陳宗再也支撐不住躺在地上,渾身抽搐不止,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休息片刻,陳宗艱難起身,肚中鼓盪如雷鳴,感覺自己可以吃下一頭牛。
回家途中,前方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臉頰消瘦,略顯滄桑,一身灰色粗布衫,肩膀上掛着麻繩,腰間挎着柴刀,步履堅定,正是阿爹陳正堂。
「粥煮好了,趁熱吃。」看到陳宗,陳正堂如往常般說道:「練武要張弛,不要過度。」
「阿爹放心吧,我會注意的。」陳宗笑道,迎着朝陽,有一種蓬勃光芒。
點點頭,陳正堂從陳宗身邊走過,陳宗回頭看去,盯着阿爹不似昔日強壯的單薄背影,依然那麼挺直,直到拐角不見。
陳家是小湖鎮的大族,人口數百,每日要用掉的柴米油鹽很多。
阿爹陳正堂曾是家族中第一武者,卻為了給自己尋找寶藥補足血氣,讓自己能更好習武,與妖獸爭奪,身受重傷氣血衰敗,最後一身修為盡失,不僅淪為一個普通人還落下一身病根。
按理說,阿爹曾為家族做出莫大貢獻,修為盡失的他,有資格享受家族的供養,但阿爹的為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堂堂正正。
他說自己只是失去修為,又不是殘廢到不能動,怎麼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家族的供養。
沒有修為就無法入山林尋找草藥和狩獵,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來換取酬勞,養活自己和兒子,比如砍樹劈柴。
陳正堂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在教導着陳宗,無時不刻的影響他。
生命不止、自強不息!
吃完肉粥,將鍋碗洗刷乾淨,陳宗一邊休息一邊看書,練武能強身健體,掌握強大的武力,看書能積累知識,豐富內心。
「宗哥……宗哥……大事不好了。」一少年急匆匆從外面沖了進來,大喊道。
「什麼事這麼急躁。」陳宗放下書,面帶微笑看去。
一身青色粗布武服,面容俊秀,眼睛特別明亮,他叫陳一鳴,比自己小一歲多,其父與阿爹關係不錯,他和自己從小玩到大,不是兄弟卻親如兄弟。
「今天的精力丸改在剛才發放,宗哥你的份被陳志剛拿走了。」陳一鳴氣喘呼呼的說道,滿臉憤怒。
精力丸以五穀精華混合些許草藥精華熬製而成,蘊含豐富力量,對氣血境一層到三層武徒修煉有明顯輔助效果,很有價值,陳家家大業大,也只能每隔三個月給少年一輩無償提供一粒。
「先不說這個,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陳宗心頭一突,卻指着陳一鳴左眼的淤青,凝聲問道。
「我看到陳志剛拿走宗哥的精力丸,就想搶回來,結果被陳中傑那孫子偷襲。」陳一鳴滿不在乎的說道:「要不是偷襲,那孫子根本就不是我對手。」
「精力丸不都是下午才發嗎?另外,不是要親自到場才能領取嗎?」陳宗這才沉聲問道,怒意在胸中環繞,因為陳一鳴被打傷,因為屬於他的精力丸被奪走。
「以前是這樣沒錯,但發放精力丸的管事換人了,是陳志剛的舅舅,他說……他說宗哥你修煉兩年半修為只是氣血境一層,和廢物無異,精力丸給你也是浪費,就做主給了陳志剛。」陳一鳴恨恨說道:「這該死的傢伙,仗着陳志剛他爹是家族第一武者,不知道做了多少不公道的事。」
聞言,陳宗怒火更盛,聲音卻無比冷:「或許一粒精力丸難以讓我有多少進步,但沒有那一粒精力丸,我的進步就更慢,這種做法等於是要斷絕我的前路。」
「宗哥,你要冷靜,千萬不要去找陳志剛。」看着胸膛急劇起伏的陳宗,陳一鳴連忙說道:「陳志剛不僅修為達到氣血境三層巔峰,我聽說他的虎力拳法也在前些日子突破,達到大成。」
「你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陳宗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很清楚,就算是再憤怒也無濟於事,自從阿爹失去一身修為無望恢復之後,父子二人在族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無人主持公道,如果自己一時衝動找陳志剛算賬,結果就是被打傷,無疑會給阿爹增加負擔。
「我現在忍了,但我不會就這麼算了。」陳宗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