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噼里啪啦落下來,狂風怒吼,飛沙走石,路邊大樹隨風狂舞,路邊小超市的招牌被風颳了下來,砸在地上砰地一聲巨響,家家戶戶關門關窗收衣服,平日裏熱鬧非常的大街迅速變得空曠無比。
劉漢東和小帆奔到108號院,推開鐵門進去,院子裏的麻將桌挪到了一樓屋裏,牌局雷打不動的進行着,二樓上,張大姐接孩子去了,家裏掛着鎖,朱小強居然沒在打dota,屋裏也沒人,三樓的小麗小紅還沒下班,四樓上空無一人。
他倆上了樓梯,留下一串水淋淋的足跡,緊跟着大鐵門又被推開,馬國慶步履蹣跚的走了進來,胃部又開始劇痛,豆大的汗珠滴下來,是堅強的毅力讓老警察一步步走上了台階。
已經立秋了,暴雨依然肆虐,砸在漢蘭達車頂發出沉悶的聲音,古長軍衝車里的四個人點點頭,沒說話。
漢蘭達里四條彪形大漢開門下車,踩踏着積水向108號走去,他們身後,雅閣四門大開,又是四條大漢下了車,砰的關上門,手中拎着長長的釣魚包,
古長軍帶了八個人過來,這些人全是道上響噹噹的漢子,殺過人見過血,二進宮三進宮的老資格,幹活利索不留痕跡,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
本來一樁簡單的事情被越搞越大,上面下了死命令,如果今天再完不成,古長軍將會面臨滅頂之災。
他點燃一支煙,將車窗微微降下一條縫隙,雨水立刻灌了進來,這場雨來的很及時,會沖刷掉一切痕跡,再看看電線杆上的治安攝像頭,古長軍鄙夷的一笑,這些玩意兒都是糊弄領導的,隔三差五出故障,惡劣天氣更加指望不上。
四樓,劉漢東將濕透的汗衫脫下,聽到背後傳來一個鎮定無比的聲音:「警察!把手舉起來,慢慢轉過來,別亂動。」
劉漢東慢慢迴轉身,看到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大叔單手腰間據槍對準自己,這是八十年代警察持槍的標準姿勢,能很好的防備對方奪槍,射擊的時候也比較穩定。
「劉漢東?」中年大叔問道。
劉漢東點點頭。
對方丟過來一副手銬,冷冷道:「自己戴上,別耍花樣。」
劉漢東撿起手銬,戴在左右手腕上。
「戴結實點。」老警察威嚴無比。
劉漢東將手銬齒輪又往裏扣了兩格。
小帆從陽台收衣服進來,看到這一幕,嚇呆了。
「別害怕,我是警察。」老警察語氣慈祥了許多,又喝令劉漢東:「你在前面走,下樓。」
雨很大,瓢潑如注,這樣的氣候狀況難以將罪犯押到派出所,馬國慶只想把他押到樓下,再讓房東打電話報警。
劉漢東在前面慢慢走着,緊跟着是小帆,最後才是持槍的馬國慶。
下到二樓的時候,只見下面烏壓壓上來一群人,樓梯狹窄,只能走一個人,最前面是個陰鷙漢子,運動服打扮,手裏握着一把漆黑的手槍。
兩下突然遭遇,都愣住了,電光火石之間,劉漢東縱身躍起,兩腳踢向下面的人,陰鷙漢子猝不及防,被踹了個人仰馬翻,手槍冒出一團火光,正好一個炸雷響起,掩蓋了槍聲,子彈打在水泥樓蓋板上,反彈了幾次,竟然崩在槍手頭上,頓時血花四濺,人躺下就沒起來。
兩邊走在最前面的人都倒下了,緊跟着就是小帆和下面另一個槍手,那人舉起了手槍,小帆僵住了,紋絲不動。
馬國慶眼疾手快,一把將小帆推到一旁,舉槍射擊,兩下里同時開火,近距離射擊幾乎不可能打偏,馬國慶站得高,五四手槍里發射的子彈正中對方頭部,但對方的子彈也射入了他的肚子,一件穿了十幾年的警用襯衫頓時被血染紅。
緊跟着是第三個槍手,他端着一把鋸短了槍托和槍管的霰彈槍,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馬國慶,千鈞一髮之際,躺在樓梯上的劉漢東撿起了一把槍,以最快的速度將彈匣里的六發子彈全部打在槍手身上,血濺的到處都是,後面魚貫而上的殺手們聽見密集的槍聲,立刻倉皇后撤。
劉漢東撿起了霰彈槍,忽然馬國慶暴喝一聲:「把槍放下!」
五四手槍瞄準劉漢東,馬國慶手上不停滴血,那是傷口的血。
劉漢東忽地瞄準馬國慶,兩人距離咫尺之間,黑洞洞的槍口互相瞄準,手指都搭在扳機上,只要輕輕一動,立刻兩敗俱傷。
殺手們再次蠢蠢欲動,向樓梯口摸過來。
一樓室內,幾個打麻將的大媽嚇得趴在地上,用椅子擋住門,包租婆拿着電話不停按着110,可是電話線被大風颳斷,聽筒里沒有聲音。
「放下槍!」馬國慶和劉漢東面對面聲嘶力竭的吼着,誰也不願意先放下武器。
火併一觸即發。
「不要!哥哥是好人!」小帆突然開口說話了,撲過來擋在劉漢東面前。
此時樓下探出殺手的腦袋,劉漢東和馬國慶同時調轉槍口,子彈出膛,打得磚石碎屑橫飛,耳朵震得嗡嗡響。
鐵渣街上,王星一腳剎車停下,他從雷聲中聽到了熟悉的槍聲,有五四,也有霰彈,竟然還有自動步槍,附近正在發生激烈槍戰!
他急忙下車,摸摸身上,沒帶武器,左右看看,撿起一塊沉甸甸的磚頭。
劉漢東很沉着,這不是他第一次真槍實彈的駁火了,當年在高原之巔,他和戰友們曾經面對窮凶極惡的分裂武裝分子,經受過血與火的考驗。
下面的殺手火力很強大,動用了軍用武器,密集的子彈封鎖住樓道,眼瞅敵人就要攻進來,劉漢東大叫一聲掩護我,馬國慶舉槍連發數彈,劉漢東單手持着霰彈槍快速上樓,從二樓一躍而下,在半空中就開了槍,霰彈扇面覆蓋,一個拿自動步槍的殺手當場被打死。
劉漢東單手握住霰彈槍套筒一甩,子彈上膛,躺在地上又開了一槍,將殺手們逐出了院子,霰彈槍里五發子彈打光了,他一個翻滾過去,撿起了自動步槍。
剛撿起槍,就看到樓上下來一個殺手,舉槍要打馬國慶,劉漢東戴着手銬不方便據槍,很彆扭的抬起槍要打,馬國慶一驚,以為劉漢東要朝自己開槍,正要動作,被殺手從背後勒住,槍口頂在腦袋上。
「放下槍!」殺手威脅道。
劉漢東沒有絲毫猶豫,扣動扳機,一顆子彈旋轉着射出槍膛,正中殺手腦門。
7.62毫米步槍子彈巨大的動能掀開了殺手的天靈蓋,整個人朝後飛去,紅的白的糊了一牆。
馬國慶驚出一身冷汗,他哆嗦着從褲袋裏掏出手銬鑰匙丟下去。
劉漢東撿起鑰匙快速打開手銬,雙手嫻熟無比的端起這支緬甸造的仿八一槓,隱蔽在水泥影壁牆後面,戰術動作標準無比。
馬國慶舉槍警戒上方,嚴防殺手再次從樓頂進攻。
八個殺手,瞬間被打死了五個,僅剩三人,已經無力發起進攻,但他們不甘心這樣失敗,各自隱蔽在電線杆子和汽車後面,槍口對準院門,誰也沒注意到王星手持磚頭從後面過來。
一磚下去,藏在汽車後的殺手後腦勺被拍扁,軟軟倒了下去,王星從他手上接過一把仿五四,拉開槍膛,確認是實彈,瞄準了前面電線杆子後的殺手。
那殺手正從懷裏掏出一枚手榴彈,還沒拔出保險銷就被王星打中腦袋,刑警的槍法不是蓋的,接連兩槍,絕對斃命。
只剩下一個人了,又腹背受敵,瘋狂打了兩槍,掉頭就跑,沒跑出去十幾步就中彈腿部中彈,一頭倒在了泥水裏。
空蕩蕩的大街上,早沒了漢蘭達的影子,只剩下一輛空無一人的黑色雅閣。
王星藏在汽車後大聲喊道:「院子裏的人,報出身份。」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刑警支隊的號碼。
樓梯上,馬國慶奄奄一息,小帆在劉漢東的指示下幫民警大叔按着傷口,忽然手機鈴聲響起,是馬國慶的手機。
劉漢東拿過來接了。
「爸爸,你怎麼還不回來吃飯,加班也不說一聲,我和媽媽都等你半天了。」是個嬌嗔的女聲。
「你爸爸中槍了,在鐵渣街上。」劉漢東說,此時院外有人喊,讓裏面的人報出身份,看樣子是警方援軍到了。
「有警察受傷了,快叫救護車。」劉漢東喊道。
手機還沒掛斷,馬國慶的女兒馬凌手中的話筒落了地,廚房裏,正在熱飯的母親問道:「凌兒,你爸還回來吃飯麼,不回來咱娘倆先吃。」
馬凌淚眼婆娑,嗚嗚的哭了。
一小時後,鐵渣街,警笛此起彼伏,現場停了幾十輛警車,刑警支隊、特警大隊、武警處突中隊、派出所全來了,還有交警、法醫,醫院急救車,把大街堵得水泄不通,滿街的群眾站在警戒線外冒雨看熱鬧,目睹裝着屍體的黑色塑膠袋裝進救護車。
雨還在下,地上的血污被沖淡,流進了下水道,偵查員戴着手套到處撿着子彈殼,這是一場建國來近江市最大的涉槍案件,死了六個人,還有一個被磚頭拍暈還在昏迷中。
案件動用了大量槍械,交火上百發子彈,手槍步槍霰彈槍樣樣俱全,甚至還有一枚手榴彈,現場指揮車內,領導們的腦袋都大了兩圈。
最先報警的是私家偵探王星,他打給刑警支隊的同事說這裏發生槍案,有民警負傷,急需支援和救護車,但警方趕到之後,卻沒發現受傷的同事,也找不到王星的身影,再打電話已經沒人接了。
案件沒有目擊證人,就連108號院子的住戶也都沒看見案發經過,槍聲一起,他們就嚇得趴在地上,沒看見任何人。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們。」現場總指揮,市局分管刑偵的郝副局長下了死命令,旋即對下屬道「給我接省廳,我要向宋廳長進行匯報。」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郝副局長拿出手機,擺擺手,指揮車內瞬間安靜下來。
「金市長您好,正想向您匯報……」郝光輝揮手斥退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