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門外,甘寧依舊在耐心地等候,他因在蜀中參與反對劉璋即位之戰被擊敗,被迫淪為水賊,此時天下大亂,他不甘為賊,yu建功立業,特來投靠劉表。
不料剛到城下便遭遇蔡中發難,這令甘寧心中着實不爽,若按他的脾氣,他早已拂袖而去,不過看在少年劉璟一心護他的份上,他決定再忍一忍,不和蔡中計較,見到劉表再說。
劉璟不時回頭看一眼甘寧,他也很擔心,擔心甘寧一怒而去,真的去投靠了孫權。
甘寧是他三國中最喜歡的人物之一,歷史上本無他劉璟這號人物,現在有了,那麼甘寧的命運是否也會被改變?
城頭上,蔡中眯縫着眼睛不時望向劉璟,此時他對甘寧的興趣已經不大了,這個劉璟倒激起了他興趣,尤其他胯下戰馬,令他簡直垂涎yu滴。
「州牧駕到!」
有士兵高喝一聲,只見一群群士兵快步從城內走出,中間簇擁着騎在高頭駿馬之上的州牧劉表,後面也跟着幾名騎馬之人,正是蔡瑁和蒯越等人。
劉表勒住戰馬,目光淡淡望向甘寧,甘寧慌忙上前,單膝跪下,「巴郡甘寧拜見鎮南將軍!」
劉表微微一笑,「甘壯士請起!」
甘寧起身又道:「甘寧曾多有劣跡,望將軍既往不咎,願為將軍效力。」
劉表呵呵笑了起來,「甘壯士願洗心革面,報效於朝廷,這是荊州之幸,也是我劉表之幸也,暫請甘壯士率部眾屈居樊城,我會按時撥給錢糧,牙將、曲長等卑職委屈了甘壯士,待我稟報朝廷,保奏你為中郎將,甘壯士意下如何?」
甘寧大喜,劉表居然答應保奏他為中郎將,他再次單膝跪下,「願為鎮南將軍效力。」
劉表眯着眼笑了,這就是蒯越所指的第三路,既不用他,也不逐他,把甘寧養在荊州,既不會損害自己的名望,也平息了水上之賊患,可謂一舉兩得。
所謂保奏他為中郎將,不過是個託詞罷了,安穩住甘寧,像牙將、曲長之類,劉表自己就可以任命,而中郎將、校尉等職,必須要稟奏朝廷。
而朝廷辦事向來拖沓,沒有一兩年是不會有消息,更重要是,若事情辦不成,他就可以把責任推給曹cao,反正他劉表已盡心,此事和他無關了。
甘寧是光明磊落之人,哪裏懂這種官場上的推脫手段,他以為劉表是真有誠意保奏他為中郎將,心中對劉表充滿感激,滿懷期待。
劉表隨即吩咐手下一名從事,「把甘壯士一行送去樊城鳳翼亭,好生安置了。」
從事上前一擺手,「甘壯士請!」
甘寧深深看了一眼劉璟,向他長揖施禮:「小友今ri的維護,甘寧銘記於心,我們後會有期!」
劉璟也笑着還禮,「請甘將軍安心留下,必有用武之地!」
甘寧轉身而去,率領手下上了船,向對岸樊城而去,漸漸駛遠了。
劉表這才看了一眼劉璟,微微笑道:「伊伯機說你辨事明禮,是可造之才,我決定送你去鹿門書院讀書,苦讀五年,必有所成,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你長兄會帶你去。」
劉璟暗暗嘆息一聲,現在已是建安六年了,他哪有心思去讀之乎者也,他躬身施禮道:「多謝伯父美意,侄兒更願學武,晚上自己讀書習文,望伯父成全。」
劉表一怔,他沒想到劉璟竟當眾拒絕了自己,令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他也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笑了笑,「那好吧!此事以後再說。」
這時,劉表又看到了劉璟的寶馬,眼睛裏變得有些熱切起來,他已得到王威的快報,張武的寶馬被侄兒所得。
張武這匹寶馬他同樣也思之已久,幾次派人去看馬,其實就是暗示張武,可惜張武視若xing命,寧可得罪他劉表,也不肯奉獻出來。
「呵呵!這匹馬不錯。」
劉表輕輕撫摸寶馬的鬃毛,眼中目光更加熱切。
旁邊蔡瑁笑道:「璟公子,這匹戰馬州牧大人去年就聽說了,可惜張武不知趣......」
言外之意就是告訴劉璟,你知不知趣呢?一句隨意之話,往往就是一根毒刺。
劉璟回頭看了一眼蔡中,笑道:「剛才蔡將軍已經問我要這匹馬了,若我不給他,恐有xing命之憂,蔡軍師,你讓我很為難啊!」
對付毒刺最好的辦法,不是躲,而是針鋒相對,蔡瑁臉se一變,回頭怒視蔡中,蔡中嚇得連忙上前跪下,「主公,這是誤會,誤會!」
劉表不露聲se,笑了笑,「愛馬之心人皆有之,蔡將軍不必這麼惶恐。」
劉表雖然喜歡這匹寶馬,但他並不會據為已有,年初時蒯良告訴他,此馬名為的盧,騎則妨主,如今張武為這匹寶馬而死,果然應了此言,他當然不會再要這匹馬了。
他對劉璟笑道:「我已看了軍報,說你截殺張武,立下戰功,這匹馬就作為軍功賞賜給你了,好好愛護它。」
劉璟大喜,他正為難這匹馬要不要獻給劉表,給,他捨不得,不給,他似乎又不敬長輩,令他左右為難。
現在劉表正式表態給他,省去他很多煩惱,令他心中大喜,慌忙抱拳謝道:「多謝伯父賞賜!」
劉表呵呵一笑,調轉馬頭回城去了,伊籍慢慢靠近劉璟,低聲道:「剛才公子不該明確拒絕去鹿門讀書,應該先答應下來,以後再說。」
劉璟搖了搖頭,「有的事情可以讓步,但有的事情卻不能含糊,言而無信,反而令伯父和龐家反感,先生以為如何?」
伊籍臉一紅,呵呵一笑,「公子說得極是,伊籍受教了。」
他一拱手,便跟着劉表回去了,片刻,城門口的士兵走得乾乾淨淨,這時,蔡中慢慢走上來,拱手道:「剛才不知是公子,多有得罪了。」
「蔡將軍不必客氣,不打不相識嘛!」
「公子真是雅量啊!」
蔡中又笑眯眯說:「公子若不嫌棄,我倒願意教公子學武,不知公子是否給我這個面子?」
劉璟怎麼可能看得上他,何況蔡中居心叵測,不定又打自己什麼主意,劉璟便拱手笑道:「多謝蔡將軍美意,家伯的意思是想讓王威將軍來教授我,我不好拒絕,很抱歉了。」
蔡中乾笑兩聲,「呵呵!原來如此,王將軍武藝高強,不是我能比,恭喜公子了。」
「蔡將軍,我們後會有期!」
劉璟向他拱手施一禮,「告辭了。」
他催馬向城裏奔去,蔡中望着他走遠,臉se頓時yin沉下來,重重哼了一聲,「不知好歹的東西!」
........
一次小小的意外擾得劉表有些心神不寧,他背着手在官房裏來回踱步,今天劉璟居然當眾拒絕他的安排,着實讓他心中不快。
劉璟來荊州至今已有一個半月,隨着時間流逝,他也漸漸開始感受了這個侄子的xing格。
從表面上看,這個侄子低調而沉默,待人寬容,上進而明理,比較懂得人情世故,除了禮儀方面稍微欠缺一點外,其他方面都還不錯。
但現在劉表也發現了侄子骨子裏的強硬,極有主見,尤其在涉及切身利益方面,他絕不會讓步。
從今天的戰馬一事便可以看出,儘管蔡瑁那樣提醒他,他卻始終保持緘默,看得出他不想把戰馬送給自己,或許那就是他的切身利益。
另外侄子也非常有主見,他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甚至不惜和自己對抗,今天的鹿門讀書一事就是最好的注釋,甚至當眾拒絕自己的提議。
儘管這些xing格也並非不好,但劉表心中還是感到很不快,在荊州,他的安排和意見從沒有人敢反對,他的話在荊州就是聖言,但劉璟居然敢對自己說不,而且還不是第一次了。
還包括他的對妻子的失禮,還有把玄麟劍擅自給了琮兒,這些細微的事情累積起來,便使劉表對侄兒開始有了不滿,他有點不太喜歡這個侄子了。
這時,門口傳來蒯越的聲音,「主公,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
劉表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片刻,蒯越走了進來,躬身行一禮,「主公!」
「坐下說話吧!」劉表笑着擺擺手。
蒯越在對面坐下,仔細地看一眼劉表,笑道:「主公心情好像不太好?」
劉表微微嘆了口氣,「一些莫名的煩惱。」
「可是為璟公子之事?」
劉表點點頭,「是啊!那孩子...令我有些失望。」
「主公的失望,是他今天針對蔡瑁之事,還是鹿門書院讀書之事?」
「兩者皆有吧!他應該學會歉讓,更應該學會尊重長輩的意見,可是他一樣都沒有做到。」
蒯越站起身,深深行一禮,「我來就是要恭喜主公,家族有大才。」
劉表一怔,「你此話怎講?」
「主公,請容我坦率直言。」
「你說吧!我當然不會怪你。」
蒯越微微一笑,「主公以為今天沒有劉璟,甘寧會如何?」
劉表沉吟一下道:「要麼甘寧被殺,要麼大鬧一場而去。」
「那如果換成琮公子在北城,又會怎樣?」
劉表苦笑了一聲,「恐怕會更亂,莫說他,就算琦兒也處理不好,他為人太猶豫懦弱。」
「但璟公子卻妥善處理好了,主公,他才十六歲,這種處理危機的魄力,在同齡人中絕無僅有,至少我從未見過,而且我聽玄德公說,他手下大將趙雲在汝南被曹軍所傷,正是璟公子不棄不離,帶着他逃亡,甚至被于禁抓住,他也能從容應對,在被曹cao親自率軍圍困,他還能機智脫險,主公不覺得這孩子有情有義,機智敏銳,是一個可塑之大才嗎?」
這件事劉表也聽劉備說起過,只是劉表不太相信,他覺得劉備是在刻意抬舉劉璟。
他低頭沉思片刻,又嘆了口氣,「可是他太過強硬,竟然連我的話也敢當眾頂撞,一心練武,不願讀聖賢之書,我是擔心他太過於桀驁不馴了。」
「這正是屬下想勸主公,荊州四戰之地,北有曹cao虎視鯨吞,東有孫權狼子野心,西有劉璋蠢蠢yu動,南有交州張津連年征戰,將來琦公子繼位,他賢能雖然有餘,但勇烈卻不足,過於柔弱,難以抵擋四面強敵,主公有沒有考慮過,子侄中何人能輔之?」
不等劉表回答,蒯越又繼續道:「璟公子果敢勇烈,又有統兵之才,今ri他雖敢頂撞主公,針砭蔡瑁,但將來他同樣也會傲視曹cao,冷對孫權,主公,這不正是上天賜給琦公子的良輔嗎?」
劉表也勉強算是雄才大略之人,怎麼會聽不懂蒯越所言的深意,他緩緩點頭,嘆息道:「公之一席話,金玉良言是也!」
這一刻,劉璟又不是那麼令他反感了。
不過蒯越卻暗暗嘆了口氣,他跟隨劉表十餘年,實在了解他,劉表最大的弱點就是狐疑不決,朝令夕改,現在是說動他了,可明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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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蒯越之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