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喬知道王寧已經看破了自己,她不再偽裝,扯去頭上的假白髮,露出了烏黑的秀髮,她挺直了腰,不屑地哼了一聲,不理睬王寧伸出的手,直接從馬車裏走了出來,她回頭吩咐凌志,「凌將軍,請給打一盆水來!」
凌志都呆住了,他忽然反應過來,連忙指揮士兵,「快去打水!」
士兵飛奔而去,片刻從井裏打來一盆水,大喬從自己包裹里取出一塊帕子,在眾士兵的注視下,洗去了臉上的偽裝,露出了她清麗絕倫的臉龐,她挽起頭髮,那種高雅動人的姿態連王寧都怦然心動,他終於明白,為何吳侯一心要這個女人了,果然是天下無雙的尤物。
周圍士兵一片驚呼,原來她竟是喬夫人,可是她怎麼會化妝成老婦的模樣?
這時,張紘慢慢走上前,他胳膊被窗上的鐵刺刺破,鮮血直流,他冷冷地望着王寧,「王將軍,你要殺我就直接動手好了,何必故意製造事端,連我都鄙視你。」
王寧連忙施禮道:「長史誤會了,卑職發現馬的眼睛通紅充血,眼看要發瘋,卑職唯恐它發狂,傷及長史,所以及時出手刺死它。」
「這麼說,你是為了救我?」張紘嘲諷地冷笑道。
「正是!」
王寧說得義正言辭,臉上毫無愧疚之色,讓張紘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臉皮之厚,但張紘是何等人物,王寧再精明,也不過是小人物的狡黠,他怎麼可能和擁有宰相智慧的張紘相提並論。
張紘不再理會他,回頭對大喬道:「喬夫人,既然馬車已壞,那我們就步行去吧!」
大喬轉身跟着張紘向城外走去,王寧心中大急,連忙上前攔住他們,「張長史,你們可以離去,但喬夫人不能走?」
「為什麼不能走?」
張紘提高了聲音,大聲道:「真是笑話了,王校尉居然要囚禁喬夫人,你憑什麼,難道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嗎?」
張紘聲音很大,周圍士兵都聽得清清楚楚,王寧心中暗暗叫苦,這讓他怎麼辦?這時,大喬也朗聲道:「王將軍,我勸你還是讓我離去,否則我就說出真相,損失名譽之人,可不是我!」
這更是直接的威脅,王寧臉色一變,但他反應極快,連忙道:「夫人,因為刺客還沒有抓到,也不知他們有多少同黨,卑職很擔心夫人的安全,如果夫人一定要離去,請容卑職護衛夫人。」
他不等張紘說話,立刻高聲對手下令道:「還不上前來保護夫人!」
王寧也在賭,賭張紘不會容許大喬揭露真相,畢竟張紘是臣子,保護君主的名義也是他的義務.
雖然張紘並不希望大喬說出真相,但他也不會讓王寧的人護衛,雙方再一次僵持在城門口。
就在這時,有士兵大喊:「吳侯駕到!」
孫權親自來了,張紘、大喬和王寧都同時一怔,孫權怎會這麼巧趕來?難道是誰給他報信,不過孫權到來,形勢倒不是變得複雜,反而變得簡單了,王寧不敢做主放大喬走,拼死也要留下大喬,但孫權卻可以放大喬離去,張紘心中立刻有了定計。
孫權是得到緊急稟報,張長史在北城門被校尉王寧率軍襲擊,雙方發生了流血衝突,張長史危在旦夕,孫權以為是王寧為了報復上午張紘彈劾之事,他心中大急,連忙率領侍衛騎馬趕來,張紘和張昭是他最倚重的兩名相國,他絕不願聽到張紘出事的消息。
孫權衝進城洞,一眼便看見地上的死馬,鮮血流了一地,觸目驚心,他心中頓時恨極了王寧,這個奴才被自己寵壞了,連相國也敢截殺,非要宰了他不可。
孫權快步走進來,大聲喝道:「誰也不准亂動!」
他回頭看見張紘,只見他胳膊上鮮血直流,不知傷情,他心中痛心之極,上前安撫道:「張公,您的傷情如何?」
張紘本來對孫權一肚子的惱火,現在見孫權關心自己傷情,完全是真情流露,不是假裝,他心中的怒火略略消散了,躬身施禮道:「多謝吳侯關心,卑職命大,在王校尉的辣手痛殺之下,居然能活下來,卑職要感謝上天眷顧。」
孫權勃然大怒,回頭怒喝道:「王寧,你好大的狗膽!」
王寧見張紘含糊真相,就像自己要動手殺他一樣,使吳侯誤會了,他心中又氣又急,連忙跪下解釋:「卑職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傷害張長史,請吳侯聽卑職解釋。」
張紘卻不給王寧解釋的機會,他咄咄逼人問道:「王校尉,我的馬是不是你殺,若不是家丁拼死保護,馬車傾翻,我還能活命嗎?難道這不是事實?」
他又回頭對孫權道:「微臣陪同老妻去布金寺燒香,不料王校尉追來,窮凶極惡,殺我馬匹,毀我馬車,欲置我與老妻於死地,只是我命大,逃過一劫,請吳侯替老臣做主!」
就在這時,孫權忽然看見站在一旁的大喬,他頓時呆住了,心念急轉,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王寧不是為了張紘,而是為了追趕大喬。
孫權畢竟是雄才大略之人,儘管他有普通人的,也有上位者的毒辣,但他的思路和反應都不是一般人能比擬,就像他恨極了劉璟,卻依然能與劉璟稱兄道弟一樣,那種偽裝的本事就連劉璟也望塵莫及,他只是一愣,立刻佯作驚訝道:「大嫂怎麼在這裏?」
大喬噁心他到了極點,她厭惡地扭過頭去,不理睬孫權,張紘卻上前道:「喬夫人這兩天住在我府上,與老妻談論佛法,她們約好今天去江北布金寺燒香敬佛,老臣陪她們一行。」
孫權立刻明白了,張紘這是要護送大喬離去,望着大喬清麗絕倫的姿容,他怎麼捨得防她離去,他不由猶豫起來,王寧在旁邊急忙補充道:「啟稟吳侯,刺客尚未抓住,卑職懷疑刺客有同黨,生怕刺客同黨會對喬夫人和張長史不利,才急急趕來阻攔,只是張長史誤會了,所以發生一點不愉快,卑職絕無冒犯長史之意。」
孫權嘆了口氣對張紘道:「我並不想阻攔長史,只是擔心刺客同黨對我大嫂和長史不利,所以,能不能請長史和夫人晚兩天再去,以保證安全。」
這時,四周看熱鬧的民眾越來越多,足有上萬人,還有不少住在北門附近的江東高官也出現在人群中,比如諸葛瑾、桓階、凌統、徐盛、闞澤等文武高官,今天正好是休日,他們聽說在搜查刺客,便留在家中,不干涉士兵,但聽說張紘出事,大家紛紛趕到城門。
眾人見吳侯也來了,一起上前見禮,這讓孫權倒有點緊張起來,他擔心事情會鬧大,尤其大喬極其剛烈,一旦她說出真相,可就壞事了。
這時,張紘上前向孫權深深行一禮,語重心長道:「吳侯,我們江東先敗於豫章,後又生內訌,導致三吳分裂,對於江東而言,從文台將軍至今,這是江東前所未有之弱,儼如人之將死,命懸一線,但微臣並沒有氣餒,微臣深信江東還會再復興,因為有吳侯的雄才大略,有百官的忠誠跟隨,吳侯信譽卓著,仁德佈於江東,豈是孫韶、孫賁等兇殘荒淫之輩所能比擬,連曹操、劉璟也贊吳侯為江東英雄,願來江東與吳侯相會,微臣也願意盡心竭力輔助吳侯,只是希望吳侯愛惜自己羽毛,臥薪嘗膽,勵精圖治,我江東必能再度復興!」
說完,張紘跪了下來,眾文武高官不解張紘之意,也跟着跪下,但孫權卻心知肚明,這是張紘在勸自己放手,如果自己一意孤行,不愛惜名譽,那麼他就會和孫賁一樣,因荒淫無度而眾叛親離。
孫權心中長嘆一聲,目光又望向大喬,見她一臉絕然,他知道自己最終還是得不到這個美艷天下的尤物,萬般無奈之下,他又問道:「不知大嫂去江北燒香後,又打算去哪裏?」
大喬毫不猶豫道:「我打算去找尚香公主,把老夫人的遺物和遺信送給她。」
孫權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對張紘道:「請長史放心,孫權是知錯能改之人!」
他指着王寧喝令道:「此人膽大妄為,企圖公報私仇,累長史受傷,把此人給我推下去,重打一百軍棍,革去校尉之職!」
侍衛們如狼似虎將王寧拖了下去,王寧知道孫權是拿自己當替罪羊,卻不敢申辯,眼睛一閉,任由侍衛拖自己下去,孫權又深深看一眼大喬,戀戀不捨道:「大嫂請一路保重!」
他一轉身,便快步向城外走去,很快騎馬離開了北城,消失在大路盡頭。
張紘這才長長鬆了口氣,現在要趁孫權未反悔之前,迅速離去,他連忙對大喬道:「夫人,我們走吧!」
大喬點點頭,和張紘夫婦一起,重新上了馬車,車夫駕馭單馬車,在家丁們的護衛出了城門,很快便到了江邊,江邊碼頭上停了一艘五百石的客船,這時,一名穿紅衣的女子從艙內走出,正是先一步出城的鐘雪,見大喬和張紘夫婦走進,她高聲笑道:「吳侯可及時趕到了城門?」
「原來是你!」張紘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孫權及時趕到,是鍾雪去報的信,他不得不佩服鍾雪的聰明,如果王寧沒認出大喬,孫權也認不出,如果王寧認出了大喬,那只有孫權趕到,自己才能逼孫權放人。
張紘不由豎起大拇指贊道:「好一個聰明的姑娘,果然有急智。」
鍾雪有些不好意思道:「請夫人快上船,免得夜長夢多。」
大喬轉身向張紘跪下,感激地流淚道:「大喬能逃離虎口,全仗張長史所賜,大恩不言謝,大喬會銘記於心。」
張紘心中嘆息一聲,連忙虛托大喬,「夫人快走吧!建業不安全。」
大喬起身上了船,客船起帆,緩緩離開碼頭,向江北岸駛去,江北岸已停靠了五艘千石戰船和一千精銳士兵,他們將護衛大喬離開江東,前往襄陽。
張紘望着一帆遠去,不由長長嘆了一口氣,江東真的還能有復興之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