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張昭等一批文官為首的議和派雖然因為孫權親到蘄chun縣而暫時偃旗息鼓,但隨着曹cao密信內容的公佈,他們就仿佛被打了強心針一般,又再次振奮起來,強烈要求孫權放棄與荊州的盟約,退兵回江東。
他們一次又一次,一輪又一輪地勸說孫權,以至於孫權不勝其擾,關閉府門不接見任何人,儘管如此,他們並不肯放棄勸說孫權。
張昭已經意識到,這是讓孫權放棄孫劉聯盟的最好機會,在他的策劃下,數十名文官重臣分為數班,每天輪流去孫權住處求見並勸說他接受曹軍主張。
事實上,張昭的輪勸策略還是比較成功,正是在他們一次次的勸說下,孫權已漸漸偏向於解除孫劉聯盟,不過張昭卻不知道,安陸郡之戰使已經偏向解盟的孫權又再次動搖了。
張昭的住處位於縣衙之側,是一棟佔地三畝的小宅,只住着軍師張昭和他的幾名隨身家僕,此時大堂上燈光通明,顧雍、虞翻、張溫和步騭等四人正和張昭商議下一步的對策。
虞翻憂心忡忡道:「軍師,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水位上漲對於水軍來說是極為平常之事,吳侯不會為這點小事接見周瑜,我以為周瑜必有大事要稟報吳侯,我等決不可等閒視之,讓周瑜說服了吳侯。」
旁邊張溫也接口道:「仲翔所言極是,我倒覺得我們忽略了最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劉璟,至始至終,作為結盟的另一方,江夏似乎沒有任何消息,這未免有點奇怪了,此事已鬧得沸沸洋洋,江夏在蘄chun焉能沒有細作?劉璟必已得知此事,我懷疑周瑜去見吳侯,一定和江夏有關係。」
「各位靜一靜,聽我一言!」
張昭笑着擺擺手道:「我知道大家心情急迫,事實上,我們已經勸到這個地步,僅憑口舌之利是難以打動吳侯了,不僅是我們,周都督他們也是一樣,除非他們能得到江夏軍已改變局勢的消息,否則,吳侯就算接見周都督十次,也沒有任何意義,問題是,江夏軍可能在這麼短短的兩天內改變局勢嗎?」
眾人都會心地笑了起來,這時,一名從事匆匆走進大堂,在張昭耳邊低語幾句,張昭笑了起來,「各位,果然不出我所料,江夏派使者來了,協商劉璟和吳侯會面之事,除了面對面的談判,江夏軍已經無棋可走了。」
「可如果劉璟答應讓步,吳侯最終還是決定和荊州同盟怎麼辦?」顧雍神情嚴肅地問道。
張昭一笑,「如果荊州真的決定讓步,而且讓步可觀的話,我倒支持孫劉同盟了,畢竟我們要考慮江東的最大利益,如果劉璟答應把長沙、武陵、零陵、桂陽、衡陽五郡以及南郡的長江以南部分劃給江東,我就覺得這筆買賣可以做。」
這時,一直不吭聲的步騭道:「可是軍師別忘了,除了長沙郡外,其餘四郡半都在劉備的手上,劉璟就算答應了也沒有意義。」
張昭微微笑了起來,「子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要劉璟答應了條件,他就無法阻攔我們進兵荊州,坦率地說,我不止想要進軍荊州,還要奪取益州,這樣,整個長江以南都是我東吳的疆土了。」
「如果劉璟不答應呢?」步騭繼續問道。
「問得好!」
張昭冷笑一聲說:「如果他不答應,那麼江東和他結盟還有什麼意義?那我們就不妨和曹cao談判,共滅荊州,一樣能拿到長江以南的土地,我想曹cao一定會考慮這個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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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孫權府中出來,魯肅又來找到了諸葛亮,此時諸葛亮已得到了劉備的快信,一顆心落地,他的心情也從江陵陷落的鬱悶中走出,恢復了往常的自信和睿智。
天空下着細雨,使夜晚變得涼意十足,諸葛亮披了一件繡鶴大氅,頭戴蓮花帽,手搖一柄羽扇,笑眯眯望着對面的魯肅道:「子敬不用擔心,劉璟這些天一天做了什麼事,足以挽回吳侯的錯誤決定。」
魯肅苦笑一聲,「我也希望他做點什麼,聽說我派人給他送信的第二天,他便趕去夏口了,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諸葛亮沉思片刻,忽然笑了起來,他從旁邊的書筪里取出一張地圖,攤放在桌上,對魯肅道:「你說劉璟去了夏口,我就明白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一定是奪取了安陸郡,全殲安陸郡曹軍,只有這樣,他才有和吳侯談判的底氣,也只有這樣,吳侯才不敢輕易和曹cao結盟。」
魯肅注視地圖半響,他也感覺到諸葛亮說得有道理,曹軍主力遠在江陵,劉璟不可能遠征江陵,殺去樊城的可能xing也不大,時間上來不及,那麼只有夏口對岸的安陸郡了,安陸郡只有三萬曹軍,由趙儼率領,是一塊不大不小的肥肉,正好讓江夏軍一口吞掉。
想到這,魯肅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可就算這樣,兩天時間就殲滅曹軍,這未免也太快了一點。」
「如果是用突襲的手段就不一樣了。」
諸葛亮笑道:「趙儼此人畢竟是一介書生,他不像別的大將那樣,通過實戰來磨礪自己的弱點,他的弱點會很明顯,一旦被江夏軍抓住,莫說兩天,一夜之間就會全軍覆沒,戰爭就是這樣殘酷,我想劉璟不會給他機會調整,此時戰爭應該結束了,所以劉璟才會派使者前來聯繫江東會晤之事。」
「依賢弟的意思,這次劉璟和吳侯會晤,應該是達成共識了吧!」
諸葛亮搖了搖頭,「事情哪有這麼簡單,肯定還會有波折,不過....我們要往好的方向想。」
沉吟一下,諸葛亮又道:「我想和吳侯再談一談,子敬能替我安排一下嗎?」
魯肅默默點頭,「我儘量吧!但恐怕得晚兩天。」
「這個無妨,只要在劉璟和孫權會晤之前便可。」
其實諸葛亮擔心的是,劉璟和孫權會晤最後會以出賣自己主公的利益而達成共識,他必須要說服孫權放棄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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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時分,一艘五百石的客船停靠在了赤壁碼頭之上,赤壁鎮多年來一直是江陵和江夏之間的長江重要補給站,每天都會有往來的商船和客船在赤壁鎮停靠,休息吃飯並補給糧食。
但隨着三年前夏口建城,赤壁鎮的生意便被搶走大半,停靠赤壁的長江船隻越來越少,小鎮開始變得荒涼。
但就在去年,陶氏商行趁低價時買進了一半的小鎮土地,改建成倉庫,使赤壁鎮成了陶家中轉貿易站,並在靠近碼頭處修建了一座大的補給店,主要是替陶氏商行的船隻補給,同時也順便為往來的商船和客船補給。
這艘五百石的客船停泊在碼頭上,立刻有一名船老大跳下船,向補給店而去,剛走了幾步,便從船艙里走出一名身穿魁梧的男子,叫住了他,「秦老大,你這是去哪裏?」
「去買些糧食和老酒。」
船老大解釋道:「你們不是不想停靠夏口和武昌嗎?那可就只能在這裏補給了,錯過這裏,我們糧食可就支持不住了。」
船上人顯然不願去夏口和武昌補給,男子便擺手道:「那你去吧!但不要亂說我們的事情。」
「我知道,我不會多嘴!」
船老大笑了笑,便快步向百步外的補給店走去,此時店已經關門,船老大用力敲了敲門,「老宋,是我,秦老大!」
這時,店裏的燈亮了,門開了一條縫,船老大立刻擠了進去,店管事是個矮矮胖胖的中年人,名叫宋福。
他在陶氏商行當了近二十年的夥計,人脈很廣,長江上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認識,去年被升職調來當補給店的管事,手下有五名夥計。
宋福手拿油燈,睏倦地打了一個哈欠,拍拍嘴道:「秦老大,長江上的規矩是入更後不補,現在都四更了,你來做什麼?」
船老大陪笑道:「老宋,我急着趕路去蘄chun,你就行行好吧!下不為例。」
「你幹嘛不去夏口補給,到那裏天正好亮了,而且那裏的米價比我這裏便宜不少,你不是不知道,你這個刮油皮幾時變得這麼有錢了?」
刮油皮是荊州土話,也就是吝嗇鬼的意思,船老大苦笑一聲道:「船上客人不准我在夏口停泊,也不准在武昌停泊,反正是他們出錢,我就無所謂了,別說廢話了,我買兩石米,再拿五壇酒,替我搬到船上去。」
補給店的規矩是不准打聽客人的情況,宋福也不多問,便去叫了兩個夥計起來搬米和酒罈,一名夥計扛着一袋米快步向碼頭奔去。
片刻回來,夥計神情有些訝se,把宋福悄悄拉到一邊低聲道:「船上人居然帶有弩箭和長矛!」
弩箭是民間禁品,荊州嚴禁民間私藏,儘管戰亂年代這些禁令也名存實亡,但在江夏郡卻控制地很嚴。
往來長江的行商在經過江夏郡時,都會刻意把違禁兵器藏起來,但夥計居然看見船上有弩箭和長矛。
這就是違反規矩了,宋福心中有些疑惑,他又走回來不露聲se地笑問道:「你的客人是什麼人?為什麼不肯在夏口和武昌停船?」
「老宋,按照規矩,這個好像不能問吧!」船老大有些不滿道。
宋福臉一沉,冷冷道:「既然你要講規矩,那我會立刻向夏口駐兵報告,你的客人私帶弓弩和長矛,你是船老大,應該知道後果!」
船老大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當然知道後果,如果不是本郡人攜帶違禁兵器乘船過境,船老大將受重罰,他連忙合掌哀求道:「老宋,我們都認識十幾年了,放過我吧!」
宋福哼了一聲道:「那說吧!我剛才問的事情。」
船老大無奈,只得低聲道:「他們是從江陵上船,我懷疑他們是曹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