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璟手中的銅錢是一枚他們鑄造的漢錢,不過這枚漢錢的顏色偏灰暗,沒有平常漢國五銖錢那種黃銅色,從表面就能很容易辨別出來,說明這枚假錢含銅量嚴重不足。
「這是我們在鄴都發現的仿造漢錢,殿下請看這枚切開的五銖錢。」
張晉將另一枚剖開的同樣假錢遞給劉璟,劉璟接過細看,只見橫截面略帶一點灰白色,竟然和魏國從前的銅錢一樣,劉璟心中若有所悟。
張晉在一旁解釋道:「我們已經驗過,含銅量和從前的魏錢一樣,含銅量只有六成五,我們就懷疑,這是魏國官方鑄造的假錢,為的是破壞漢錢的聲譽。」
劉璟把假錢遞給了馬良和蔣琬,沉思片刻道:「看來曹丕已經意識到魏國要被漢錢佔領了,所以才用這種不光彩的手段來抹黑漢錢,不過他無法改變假錢的成色,從表面上可以分辨出來,我們必須要讓魏國人都知道,如果分辨真錢和假錢,另外要加大金錢和金錠的鑄造,從魏國換取各種重要物資。」
這時張晉小心翼翼請示道:「殿下,我們是否可以以牙還牙,鑄造更加低劣的魏錢」
「不必!」
不能張晉說完,劉璟便擺擺手道:「本來魏錢名聲就不好,再抹黑意義也不大,更重要是會浪費我們的鑄錢能力,我們不必理睬,一旦假錢被識別,曹丕也會停止,他只能鑄造真正的新漢錢來對抗,那樣一來,魏錢就會漸漸消失,這就為我們統一天下打下基礎。」
張晉默默點頭,他已經明白漢王的意圖了,漢錢是一方面,關鍵是金錢和金錠,漢國的金錢和金錠進入魏國後,絕大部分都會被收藏,而不用擔心再流通回來,除非魏國也同樣鑄造金錢和金錠,但魏國官府手中已經沒有多少黃金,而漢國在這些年的征戰中積累了大量黃金,遠遠不是魏國所能比擬。
用金錢和金錢換取大量魏國重要物資,實際上就是變相加快了漢國戰備,同時削弱魏國戰備,等曹魏意識到這一點時,便很難再扭轉變動局面了。
至於劉璟默許生鐵和糧食走私,不過是個餌,使曹魏難以下決心斷絕和漢國的貿易。
想到這,張晉深施一禮,「微臣明白了,會加快金錢和金錠的鑄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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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都,自從漢魏兩國放開貿易,准許商人自由經商後,隨着兩國間商業漸漸興盛起來,鄴都也隨之繁榮,來自魏國和漢國的貨物大多在鄴都中轉,然後再運去最終之地。
這便使得冷清數年的鄴都忽然間變得繁榮起來,物資充足,很多關門已久的店鋪和酒館又重新開門營業,不過明眼人都知道,各種物資不會從天而降,鄴都的繁榮意味着魏國各郡更加赤貧,這種虛假的繁榮支撐不了多久。
不過對於曹操而言,他更需要生鐵和糧食,儘管這兩種物品被漢國官方控制,嚴禁銷往魏國,但一些有門路的大商人還是從漢國搞到了不少生鐵和糧食,高價轉賣給魏方。
魏國出賣各種物資獲得的漢錢大多用於購買生鐵和糧食,儘管曹操也知道這是飲鴆止渴,但對生鐵和糧食的渴望,使他也暫時顧不得太多。
不過曹操還有另一種想法,他們也可以鑄造漢錢去長安購買物資,但這樣一來,魏錢就會受到嚴重衝擊,所以曹操一時舉棋不定,恰好此時,劉璟派人送來一封正式文書,要求曹操嚴厲打擊魏國境內鑄造假漢錢的行為。
銅雀宮內,曹丕向父親匯報了急需的庫存報告,曹操坐在位子上,慢慢翻看庫存物資情況,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曹操把報告合上,問道:「黃金庫存怎麼如此之少?」
「回稟父親,去年初用黃金向漢國購糧平抑糧價,消耗了不少,去年和今年兩次賞賜軍隊,又用去數萬兩,所以現在庫存已不足兩萬兩。」
曹操半晌沒有說話,這時曹丕又道:「好在黃銅有足夠庫存,我們可以用來鑄造漢錢,用來購買糧食和生鐵。」
「都用來鑄造漢錢,我們自己的錢怎麼辦?」曹操有些不高興道。
「父親,其實損失並不大,只要我們有足夠的銅料,另外赤金也可以熔解鑄錢,我們完全可以鑄造無限量的漢錢,用來購買漢國物資。」
曹操嘆了口氣,「利益上或許沒有損失,但民眾接受了漢錢,其實就是接受了漢國,劉璟無形之中已經統一了天下,這筆帳又該怎麼算呢?」
曹丕當然也知道這個嚴重後果,但他比較現實,漢錢在魏國境內越來越流行,相反,魏錢受到越來越大的排斥,再鑄造魏錢,他們只會損失更大。
曹丕很無奈道:「孩兒也不想這樣,上個月開始按照漢錢的比例鑄造魏錢,可投入市場後依舊無人問津,孩兒又造了劣漢錢,但和真漢錢差別太大,也沒有什麼效果,現在要麼眼睜睜看着漢國購買我們的物資,要麼我們也造漢錢,購買對方的物資,實在沒有辦法了,除非父親再次斷掉和漢國的貿易。」
曹操搖了搖頭,「斷掉貿易會引發更大的衝突,再說我也需要從漢國購買生鐵和糧食,如果實在沒有辦法,那只能鑄造漢錢,儘可能地減少損失。」
「是!孩兒明白。」
停一下曹操又道:「我接到劉璟正式書函,要求我們嚴厲打擊魏境內鑄造假漢錢的行為,你怎麼看這件事?」
曹丕想了想道:「態度上,我們當然要明確支持打擊假錢,但我們也不能太過於認真,孩兒的意思是說,明堵暗放。」
曹操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不要太主動,若對方找到我們,態度不妨積極一點,堵住對方的口,另外,暫停魏錢,軍隊急需戰備物資,我們要全力以赴鑄造漢錢。」
在一番權衡之下,曹操也只能面對現實,這時,他忽然有點理解當初孫權的無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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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都靠近西門的一家酒館也終於開門營業了,這家酒館有個很俗的名字,聚財酒館,在鄴都蕭條時期,它在關門數月後以低價轉讓了。
現在這家酒館的新東主正是李孚,曹軍搜查漢國探子的行動最終不了了之,但為了慎重起見,李孚又換了一家酒館作為他的聯絡點。
這家酒館佔地五畝,緊靠城門不遠,是個很理想的情報地點,李孚買下這座酒館後,他索性自己也住進了這座酒館。
酒館二樓的大堂內,數十名酒客在喝酒聊天,笑聲和聊天的聲音充滿了大堂,這些人大多是商人,酒館靠近西城門,不僅可以喝酒吃飯,還提供住宿,這便成為商人們理想的駐足之地。
在靠窗的一張桌前,李孚正獨自一人自斟自飲,雖然他好色貪杯,但他同樣原則性極強,絕不會把女人帶到漢軍的情報點內。
這時,一名瘦高的男子從一樓奔跑上,他的腳步聲很重,立刻把二樓酒客們的目光吸引過去,男子直接來到李孚面前,焦急道:「李爺,你幫我看看這錢是真是假?」
這種話題對商人們最有吸引力,大堂內的數十名商人都被吸引過來,圍在李孚身邊,李孚拾起桌上的一枚金錢,眯眼細看一番,對周圍笑道:「各位一起來辨別一下,看看它的真假?」
他將金錢高高舉起,幾名商人湊上前細看,一名胖商人道:「我感覺不像是真的,顏色不太對。」
眾人紛紛贊同胖商人的話,李孚點點頭,「大家說得不錯!」
他又對瘦男子道:「你再仔細看看,漢國金錢都是純黃金,顏色應該都是一樣金黃,不應該有色差,但你這枚金錢赤色和黃色交錯,顏色斑駁,明顯不對,裏面至少含了一半的赤金。」
瘦男子幾乎要哭了出來,「李爺,那怎麼辦,我收了一百多枚這樣的假金錢。」
周圍商人一片嘆息,都對他生出同情,不過同情中又有幾分蔑視,現在除了買賣違禁品外,市場上根本沒有人用金錢和金錠付帳,都會被收藏起來,市場上出現的金錢必須要仔細辨別,像這樣明顯有色差的金錢誰敢收,這人居然收了一百多枚,確實有點傻氣。
李孚搖搖頭,「龍七,我給你說過幾次了,做生意要謹慎,不要貪便宜,可你就不聽。」
「李爺,我知道錯了,你幫幫我吧!」
李孚笑了笑道:「我給你指條路吧!去漢國的鴻臚館舉報,如果你提供的線索能讓鴻臚館查出造假人,或許鴻臚館會補償你的損失。」
眾商人紛紛道:「確實只能這樣了,否則這筆錢只能爛在手上。」
瘦男子無奈,只得行一禮,匆匆去了,李孚又對眾人笑道:「大家得把辨別真假金錢的方法傳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假金錢無處可去,就自然消失了,大家說是不是?」
「李爺說得不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眾人紛紛答應,回到了自己坐位上。
這時,一名酒保匆匆上去,對李孚低語幾句,李孚點點頭,端起酒杯酒壺,起身上了三樓,他剛走進三樓自己的房間,外面便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進來!」李孚放下耳杯,這應該是王掌柜帶消息來了。
門開了,王掌柜從外面快步走進來,又隨手關上門,上前笑道:「李爺,已經得到消息了。」
李孚精神一振,這是三天前他得到了一個長安的緊急命令,要求他儘快查清魏國每年的鑄錢量,這當然也屬於魏國的機密,不過知道這個機密的人卻不少。
王掌柜將一份情報遞給他,李孚打開看了看,隨即問道:「是從哪裏得到?」
是用三百兩黃金從司金中郎將馬循那裏得到,通過他的妻弟做成了這筆交易,李孚心中有點肉疼這筆黃金,居然花了三百兩黃金,太便宜這混蛋了,不過此人一定要再利用起來。
李孚又問道:「上次那個要賣兵器的傢伙,背景查清了嗎?」
「查清楚了,此人原是曹軍中的倉曹,前年合肥之戰中被革職,現在專門倒賣各種軍用物資,很有門道。」
「那他現在有消息嗎?」
「此人前天還來找過我們,他願意再讓一點價,就看李爺什麼時候方便。」
李孚想了想道:「那就下午去吧!我要親眼看看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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