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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擦黑……一輛輛馬車便陸續停在元壽的府前,今天是元壽之妻侯莫陳氏的壽辰,元壽要小小慶祝一番,發出去了三十餘張請柬,宴請三十餘家重要的關隴貴族。
大門口站着元壽之弟元謖和長子元尚武在迎接客人,這時一輛馬車停下,車轅上掛着燈籠寫着『竇府』二字,這應該是竇抗來了,元謖連忙迎了上去。
竇抗和元壽族弟,現幽州總管元弘嗣關係極好,也是元壽寄予希望的重要關隴世家,不料,從車裏低頭走出一名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年輕男子,元做一下愣住了,不是說好竇抗親自來嗎?怎麼變成了他的長子竇衍?
前幽州總管竇抗自從涉嫌跟隨楊諒造反被抓後,便一直賦閒在家,等候重新出仕的機會,本來今晚竇抗要親自上門,但臨時改變主意,讓長子竇衍替他前來。
竇衍拱手笑道:「父親本來要來,結果出門時腳踝扭了一下,疼痛難忍,只好命我替他前來祝壽,失禮之處,請世叔多多包涵!」
元談心中異常失望,卻又沒有辦法,這時,另一輛馬車也到了,元,尚武迎了上去,很巧,是李建成代表父親前來。
「家父病重,實在不能前來,特命我送薄禮一份,不成敬意。」
元謖瞥了李建成一眼,鄙視的神情流露無遺,他當然知道李淵是裝病,無非就是不想出頭彈劾楊元慶擅殺元尚武,一個典型的懦弱無用之人,他來不來也毫無用處。
元謖懶得理會李建成,竇衍和李建成是族表親,從小又一起長大,交情極深,他早迎了上去,笑道:「大郎,早知道後面馬車就是你,我就等你一下。」
李建成也笑道:「我還探頭叫你幾聲你就是聽不見,我還以為年初未請你喝酒,你記仇在心了。」
兩人皆大笑起來,親密地挽手向元府內走去繞過照壁,李建成見左右無人,這才低聲問:「不是說伯父親自來嗎?怎麼又不來了?」
竇衍向後看了一眼,不屑地撇撇嘴,「我父親說這是元家和楊元慶的私仇,今天中午晃敏居然被打斷腿,由此可見他們之間仇恨之深,父親不想參與他們之間的仇怨所以就不來了。」
李建成愕然打斷元敏的腿居然出現了這麼一個後果讓他意想不到,他連忙道:「不是說要聯合關隴勢力對付山東士族嗎?」
「建成,這和事情說不清的,我父親本來就懷疑這只是元家的藉口,名為對付山東士族,實際上是報私仇,中牛之事發生後,父親更不相信了反正這件事竇家己經決定不參與。」
李建成點點頭,「不參與是正確,參與了反而會惹禍上身。」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便進了大堂,大堂內已經坐了二十幾人,濟濟一堂,都是各個家族派來的代表,也有一些重要人物到來,元壽正在陪同于仲文說話,而張瑾則在陪同宇文愷說話,獨孤家派來的是長孫獨孤器,韋家也來人了,是韋孝寬之子韋霽,官任太僕少卿,還有賀婁子干之子,黔安太守賀婁善柱,賀若弼之弟,萬榮郡公賀若東等等,甚至連安德王楊雄也派其幼子楊師道來出席。
名義上大家都是來祝壽,但實際上卻各懷心思,有的確實是想對付楊看慶,比如賀若東,恨不得將楊元慶千刀萬副。
有的是想對付山東士族,最典型的代表是京兆韋氏,韋氏家族主要因韋孝寬而興起,在嚴格意義上說,不屬於關隴貴族,而和弘農楊氏、隴西李氏一樣,屬於關隴士族,京兆韋氏認為內閣宰相中應該有關隴士族代表,弘農楊氏上不去,那就應該是京兆韋氏來擔任,他們對聞喜裴閥佔據兩個相位而心懷不滿。
另外一方面,韋氏因為元,尚武之妻和齊王私通一事對元家深懷愧,疚,所以這次由韋氏家族重要人物韋霽來參加。
但大部分人都是希望藉此機會重新凝聚關隴貴族,這幾年聖上對關隴貴族的打壓,大家都有目共睹,如果自己都不爭取,最後必然會一盤散沙,關隴貴族徹底走向衰敗,不過由於中牛元敏事件的影響,還晃有不少人都心懷疑慮,派兒子來參加,先試探虛實。
這時,晃壽見眾人都來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笑道:「各位請安靜!」
大堂內漸漸安靜下來,元壽提高聲音道:「良辰吉日,元府喜迎各關隴世家到來,今天既是我妻子壽辰,同時也想藉此機會,和大家商議一下關隴世家的前途。」
元壽事先和張瑾商量過,不能直接說對付楊元慶,那會讓很多人反感,認為元家是在挾大義報私怨,只能說是對付山東士族,最後落在楊元慶身上,楊元慶只能是山東士族之一。
元壽正準備先回顧關隴貴族的輝煌,就在這時,一名管家慌慌張張跑來,「老爺!老爺!」
元濤的發言被打斷,他極為惱火,怒喝道:「什麼事?」
管家結結巴巴道:「楊……元慶來了,說給……老爺道歉!」
大堂內一片譁然,楊元慶居然上門了,來道歉,真是來道歉嗎?元……壽無法再說下去,如果是往常,他會喝令亂棍打走,但現在他不敢草率處理,元壽看了一眼張瑾,張瑾是他的軍師,張瑾點點頭,意思是先處理楊元慶之事,否則反而會引起大家不必要的猜疑。
一股怒火在元壽心中燃起,楊元慶打斷他兒子的腿,居然還有臉來道歉,他向眾人拱拱手,「請各位稍坐,我去去就來。」
可這和事誰肯坐在這裏,大家都站起身,跟着元壽一起出去,有人還擼袖叫嚷,「楊元慶欺人太甚,我等為元兄不平!」
李建成隱隱猜到了楊元慶上門的目的,應該就是為了坐實他和元壽的私怨,以削弱關隴貴族的凝聚,這和他打斷元敏的腿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是極為厲害的一招,一旦將他和元壽的衝突變成他們兩人之間的私怨那麼關隴貴族的同仇敵愾,也只是變成嘴上支持,沒有誰會真的出力,當年賀若弼之案不就擺在前面嗎?
李建成也很想知道楊元慶究竟會怎麼挑釁,他也快步跟了出去……
府門外,楊元慶穿了一身女官的紫袍,背着手,面帶笑容,他身後依然跟着兩名鐵衛,三郎和四郎,又在台階上放了一隻檀木盒。
元友的幾十名家丁堵在大門前……目光兇狠盯着楊元慶……楊元慶好整以暇地背着手……臉上笑意從容,他已經聽到了府內傳來一片嘈雜的腳步聲。
大門開了,家丁們紛紛向兩邊散開,元,壽大步走了出來,後面跟出大群祝壽的客人。
元壽目光冷酷地盯住楊元慶,用一和極其冷漠地聲音問:「你來做什麼?」
楊元慶拱拱手笑道:「元慶年輕不懂事,百度天下梟雄吧更新。和元府結下太多仇怨,心中深感不安……特來向元內史當面道歉,希望能化解我們之間的私怨。」
張瑾也明白楊元慶是在挑撥,破壞今晚的會議……他心念一動,索性元,壽就將計就計,與楊元慶假意和解,這樣就堵住了眾人對他挾大義報私怨的猜測。
張瑾向元壽連使兩個,眼色,元,壽不理,他又低聲在身後道:「可假意和解。」
元,壽還是不理,張瑾心中苦笑,是啊,弟弟和侄兒沒有被殺,兒子被打斷腿,這個仇恨怎麼可能化解,就是假裝也辦不到。
元濤怒極反笑,「元慶,你中午才把我兒子的腿打斷,晚上就跑來要和解,你當元家是什麼人,可以任你隨意揉捏的面人嗎?」
楊元慶淡淡一笑,「中午之事是令郎先動手殺人,我只是自衛,而且令郎也承認是元家編我讖語,企圖置我於死地我楊元慶已經大人大量不計較元家對我的暗害……」……」
「等一箜!」
張瑾打斷了楊元慶的話,他走上前冷冷道:「楊將軍,那些讖語並不是元家所編,那是你使計騙元敏承認,所謂國有國法,你既然查到是元家所為,那就應該寫奏摺去稟報聖上,去聖上面前告元家一狀,你卻帶着乞丐擅自去找元敏,這不是使計誘騙是什麼?你還故意打斷元敏的腿,增加你和元家的仇恨。」
張瑾回頭對眾人道:「各位都應該明白,楊元慶的用意就是想讓大家以為元家和他是私仇,以挑撥我們關隴貴族之間的團結。「
「張尚書,你錯了,你真的錯了!」
楊元慶依然用一和極為冷淡的語氣,以一和不屑的目光看了張瑾一眼,搖了搖頭,他也對眾人拱手道:「各位大臣,我楊元慶是軍人,講究恩怨分明,不喜歡文官這和鈎心鬥角的暗鬥,我今天來元家,就是想徹底了結這段恩怨。」
他向元壽拱手道:「元內史,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由諸位高官作證,我正式向你道歉,從此,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如何?」
元濤薄薄的嘴唇里惡狠狠地迸出了兩個字,「做夢!」
楊元慶臉色一變,後退一步,盯着元壽緩緩道:「元內史,真沒有一點和解的機會嗎?」
「楊元慶,你太天真了,我們血海深仇是你一句道歉就可以了結嗎?你走吧!我現在不會殺你,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元家門口。」
元濤暗暗忍住內心的怒氣,再三告誡自己不要發怒,不要中了楊元……慶之計,若與他和解,不管是真還是假,他元家都會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頭來,這也是他不肯答應張瑾假意和解的原因。
楊元慶臉上露出失望之色,長長嘆了口氣,就仿佛元家失去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元內史,我不會離去,剛才我說過,百度天下梟雄吧更新。今天我一定要了結這段仇怨。」
元,壽眼中閃爍滔天怒意,「你想怎麼,說吧!」
楊元慶的目光驀地變得腿狠起來,充滿了凜冽殺機,就仿佛他的身後藏着一個天大的陰謀,他的目光緩緩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注視着他們的眼睛,讓自己眼中狠冷無情的殺機深深烙在他們心中,讓每個人的心中都生出一絲疑慮或者懼意。
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了元,壽的臉上,目光里的陰狠之色盡去,變得如刀一般銳利,他一字一句道:「那好!我敬元家是鮮卑皇族,我們以鮮卑人的方式解決這段仇怨。」
他回頭使一個眼色,楊三郎上前將台階上檀木盒蓋子打開,裏面只有一張紙,楊元慶一指那張紙,對所有人冷冷道:「這是我的挑戰書,我正式約元家與我進行生死決鬥,請各位大臣替我們做居間證人。」
楊元慶刻意把『決鬥,兩個字說得極重,元壽身後的客人不少都是精明無比的老官僚,很多人的臉色都刷地變得慘白,儘管楊元慶的話語中沒有半點聯繫,但他的話語中卻有一和無形的牽扯,使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發生在四年前的賀若弼案……」賀若弼當時不就是約楊元……慶進行生死決鬥嗎?
聖上利用了楊元慶和賀若弼的矛盾,設下了圈套,最後將獨孤家和元,家重創,拉開了打擊關隴貴族的序幕。
眾人又想到了聖上在讖語之事上的沉默,想到了中午元敏被打斷腿,聖上依然沒有半點表態,不少人心中都冒起了一股寒意,難道這一次也會藏有一個圈套嗎?
這是一和極其高明的心理戰術,楊元慶矢口不提皇帝楊廣在他和雲……家之斗中所扮演的角色,他也絕對不會明目張胆地威脅眾人,那樣他會遭到楊廣的忌諱。
他而是用一和高明的心理暗示,提出和元家決鬥,使所有人一下子便聯想到了賀若弼案。
楊元慶見眾人的臉色已變,便知道他已達到目的,關隴貴族的鐵板被他砸裂了。
他微微一拱手:「若元內史一時難以決定,我可以等,各位大臣,元慶打擾大家了,告辭!」
楊元慶轉身便走,走了幾步,他又回頭對李建成笑道:「建成兄,請轉告家父,說我楊元慶多謝了!」
李建成臉色一變,驚顫着聲音問道:「你謝我父親做什麼?」
楊元慶高深莫測一笑,「你們心裏明白!」
他轉身便揚長而去。
第二十二章 心理毒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