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麒烈的臉色僵了一下,又很快用一陣大笑掩住:「要動手就動手,何必考慮,護龍智,你是聰明人,一旦纏鬥起來的後果,你該知道。」
「是知道,所以要考慮。」智袍袖一拂,打了幾個手勢,遼軍的陣列忽然一變,騎軍隊以一個半圓繞行起來,為了看一眼澹臺麒烈,智本來越眾而出,橫於隊伍側翼,遼軍這一變陣,再次簇擁於他背後,隊伍末端一直延展到北門下,只要城門一開,遼軍隨時能退入城中,也隨時能發起短距衝鋒,殺到澹臺麒烈面前。
「開城!」將手中狼撲槍向幽州城一指,北門緩緩打開,狼撲槍再指澹臺麒烈,「虎子澹臺,試試將爺的狼撲槍!」
澹臺麒烈懶得跟將鬥嘴,只盯着智冷笑,牧野長和鄂岵爾兩人同時擋在了他身前,牧野長壓低聲音道:「小澹臺,這個護龍智,犯起橫來比他弟弟更狠!」
「這護龍老四當然是個狠人,否則也不會屠下羌人全族。」澹臺麒烈也壓低了聲音:「先別亂陣腳,我要賭一把,護龍智不會真箇犯橫。」
「我們的人來了。」鄂岵爾故意放開聲音,大吼了一嗓子。
來接應的黑甲軍已有一隊先行趕到,人數不多,也只有一千多人,隊列也不齊整,一看就是倉促間湊起來的散兵,但看到遼軍擺出對峙的陣勢,這隊黑甲軍豈敢讓虎子將軍有失,立刻擺開個方陣,帶頭的幾名將校又令部下讓出三匹坐騎,拱澹臺麒烈三人騎乘,若幽州軍真箇衝過來,那他們拼着一死,也要掩護虎子將軍安然撤退。
「兩千人了。」鄂岵爾先選了匹腿腳最好的坐騎給澹臺麒烈,這才跨上另一匹馬背,又看着平原默默估算,黑甲軍仍在一隊隊陸續趕來,看塵煙便可知道,過來的黑甲軍兵力一隊比一隊眾多,不但軍列漸漸齊整,之間的間隔也越來越短,顯然,智回師後,拓拔戰已重整了黑甲軍的混亂。
「小澹臺,和護龍智斗幾句嘴,多拖點時辰。」鄂岵爾壓低聲音,「只要我們湊到一萬人,就能打上一場!」
「今天死的兒郎已經夠多了。」澹臺麒烈壓着嗓門說了一句,隨即抬高了聲音,向對面喊道:「護龍智,如果你要動手,我勸你最好快點下手,等我黑甲兒郎一撥撥來齊了,誰被揍的滿地找牙就不好說了。」
鄂岵爾氣的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你成心的是吧?」
「你以為智會不知道,我想拖延時辰等援軍過來?」澹臺麒烈別過頭,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就我們這兩千人,智或許還會覺得不划算,不肯動手,真要等湊到了一萬人,智拼着死點人,更要把我們給留下來。」
「那怎麼辦?」牧野長也被他們的說話給繞糊塗了,「小澹臺,我沒聽錯吧,你之前不是說投鼠忌器,只要看到有援軍過來,護龍智就一定不敢動手嗎?」
澹臺麒烈只好低聲回答:「我也不知道是該自豪還是該自憐,看來在護龍智眼裏,我這條命還是值得他付點代價的。」
「喂,你們幾個鬼鬼祟祟說什麼?」將看得不耐煩,大喝道:「是漢子的,出來跟將爺單打獨鬥!」
「護龍將,你過來!」澹臺麒烈一向不怕跟人鬥嘴,向將招了招手:「真那麼有種,就別怕你四哥管束,過來會會小爺的朔月刀!」
將果然受不得激將,一拍坐騎就要殺過來,智也果然捨不得弟弟赴險,當即喝住了弟弟,不等將犯倔,智一擺手,身後陣列一變,兩千遼騎越陣而出,在前方一字排開,每人手中一柄黑色大弩,正是幽州五路奇軍中的射天狼。
遼軍的隊列並未就此停下,智只是輕描淡寫的一擺手,但軍列中已有一聲又一聲號令跟着響起,於是,遼軍十人陣中的弓軍也一騎又一騎的從陣中出動,依次在前方排開,一個個張弓搭箭,箭矢閃亮,皆對準了澹臺麒烈一眾黑甲,只待智一聲令下,漫天連弩箭矢立即就會席捲過這區區兩千黑甲。
將倒是哈哈笑了起來:「本來還想用狼撲槍賞你個透心涼,也好,就讓你們在這幽州城下當個箭垛子!」
「糟糕,弄巧成拙了。」牧野長和鄂岵爾同時低呼了一聲,剛在北門下吃足了幽州城上的亂箭連弩之苦,怎麼可以疏忽了,智身邊當然也有擁有這威力無匹的連弩,此刻兩邊就隔着百十步間距,進不得,逃不得,一旦對面連弩齊發,他們這兩千多人眨眼就是全軍覆沒,就算接應的黑甲軍趕到,可這一隊隊分批過來,也只能給智平添戰果。除非拓拔戰此時能派出足夠人數的重軍,才能以幾倍的代價吃下城外的幽州軍。
「看來這投鼠忌器不好使。」牧野長苦笑:「我們這會兒倒是像守株待兔里自己撞死在樹上的那隻兔子。」
「沒聽過把自己比成兔子的,你才是只一頭撞死在樹上的兔子!」澹臺麒烈回頭罵了這自掉士氣的老朋友一句,一拍馬屁股,徑直往前邁上幾步。
牧野長和鄂岵爾本來想攔住這個瘋子,可轉念一想,若幽州軍的連弩真的鋪天蓋地射來,就算澹臺麒烈躲在人堆最後也逃不了,不然就讓他再發個瘋。
「來,把所有的弩箭都對準小爺!小爺一向是個活膩的祖宗,當個箭垛子杵在幽州城下,正好供你們瞻仰!」澹臺麒烈一開口就是股張揚勁兒,「來啊,別光說不練,小爺就是個嚇大的!」
「四哥,把他射成個破篩子!」將氣的臉發青:「這張臭嘴,怎麼和…」還沒罵出口的話突然收入了嘴,將也隨即沉默了下來。
「這廝的嘴,有點像二哥,是麼?」飛在邊上輕輕開口:「其實一看到他,我就想衝過去給他來個一劍封喉,可他一張嘴說話,我忽然狠不起這股勁兒。」
「四哥五哥,你說我們是不是太多愁善感了?」飛苦笑了一下,又問:「居然在這時候,因為一個有點像二哥的人,突然心軟。」
「不是多愁善感,只是我們太想二哥了。」將沉聲道:「只是一張嘴像,就算他這張臉也和二哥長得一模一樣,既是死敵,該殺就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