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天空上,懸浮着一座美麗的城市——銀城。
據說那裏四季如春,每天都是暖洋洋的;據說那裏街道乾乾淨淨的,沒有成堆發臭的垃圾;據說那裏建着許多美麗的小房子,坐落於花園和湖泊之間;據說那裏人與人之間都是友善的,不需要擔心背後的刀子;據說那裏每天都能吃飽飯……
這些傳聞,一直流傳於銀城下的貧民窟。這是人們在閒暇的時候所津津樂道的話題。正如男人夢想着白雪公主,女人夢想着黑馬王子一樣,人們總是夢想着一個美麗的新世界。
不過,夢想歸夢想,現實歸現實。銀城下的貧民窟住着數以百萬計的平民。他們依靠銀城丟下的垃圾生活,在那些廢棄的、甚至有毒的垃圾里尋找到值錢的東西,然後回爐重鑄,再將原材料送上銀城換取一定的生活費。對於銀城而言,他們就像處理垃圾的工廠。
此時,午後的陽光照銀城上,向地面投射了一片巨大的陰影。
在那陰影之中,是堆積成山的垃圾,數量多得難以形容,就像峰巒疊疊的群山,一望無際。
一個少年站在垃圾堆上,望着銀城底部,心中默念着,「139、138、137、136、135……」
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匯聚在垃圾堆上。當他數到零的時候,天上的城市響起了連綿的鐘聲,各種垃圾就像傾瀉的瀑布,在數百米的高空墜入垃圾的海洋。
沒有人敢靠近垃圾瀑布,裏面夾雜着各種重物,如冰箱、彩電、機械人殘骸、座椅、甚至汽車……
一旦被砸中了,必定成為一堆肉泥。
除了那個少年!只見他眯起眼睛,衝進墜落的垃圾中,左閃右避,在極度危險之中尋找着值錢的東西。
「靠!又是鐵渣那小子,真不要命。」
「他和他們家老頭一樣,都是不要命的人。」
「好東西都被他搶光了!」
那些等着撿垃圾的人守在垃圾投放區外圍,遠遠的對少年指手畫腳,議論紛紛。
過了一會,垃圾投放結束,人們一擁而上,爭搶那些剛掉落的垃圾。在此之前,那個被稱為鐵渣的少年為了避免和哄搶的人群發生衝突,早就離開了垃圾堆。
「嘿!鐵渣,又撿到什麼好東西了?」少年剛從垃圾堆上跳下來,一個矮胖的中年商人就迎了上來。
鐵渣微微一笑,張開手給他看。只見那手心裏躺着一根晶瑩剔透的玻璃管。
「好東西啊……」商人望着鐵渣手中的東西,小眼睛裏透出精光,反覆的磋磨着雙手,不由自主的感嘆到。
看着商人貪婪的表情,鐵渣把手一收,越過商人向鎮上走去。商人連忙追上來,舔着臉說,「鐵哥,開個價唄。」
「我不缺吃的,不缺喝的,不缺用的,你打算用什麼來換啊?」鐵渣一邊走一邊問,完全沒有停下來商量的意思。
「鐵哥,今年你多大了?」商人眼睛滴溜一轉,反問他。
「和你有啥關係?」鐵渣越走越快,不耐煩的回答。
「我記得今年快十八了吧?」商人笑了起來,眼睛鼻子嘴巴擠在一起,顯得十分猥瑣。他追着鐵渣低聲說,「有沒有見識過女人啊?」
「沒興趣!」鐵渣皺起眉頭,三步並作兩步的快速向前走。
「鐵哥……鐵哥……等等我……」鐵渣走路速度極快,比一般人跑步還要快,商人追在後面,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你煩不煩啊?我這東西可以救命的,你沒相等價值的東西,就別想了。」鐵渣停下腳步,不耐煩的說到。
「她和你平時見過的女孩子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來來來,看一眼就好了,只看一眼就好了。」商人不厭其煩的糾纏着。
兩人平時有交易,也算半個朋友。鐵渣推辭不過,只好答應去看一眼。
十多分鐘後,兩人沿着坑坑窪窪的碎石路走進鐵山鎮。街上一如既往的髒亂,沙塵和紙屑到處飛。街邊擺滿了各色地攤,售賣一些稀奇古怪的半廢品。每一處小巷的拐角或是建築物的角落都被流浪者佔據了,擺着亂七八糟的生活用品、黑乎乎的棉被、破舊粘稠的衣物……
大街上每隔一段距離,都能看見一名身穿深藍色帆布衣褲的人。他們是這個鎮上的清潔工,不過他們不清潔垃圾,只負責搬運街上隨時可能會出現的屍體。
商人在這裏混得還不錯,一路上不少擺地攤的人和他打招呼。他在這裏開了家雜貨店。所謂的雜貨店,就是什麼都賣,什麼都收,只要有價值就行了。
這時,一位頭髮花白,只有一隻眼睛的老人從街角沖了出來,堆滿臉笑容的擋在商人身前說,「老闆,我有好貨,有好貨。」
商人皺起眉頭,向後退了一步。老人那隻瞎掉的眼睛裏流着膿水,花白的頭髮沾滿了粘稠的血痂,看着十分噁心。
「去去去!你能有什麼好東西,一邊去,我忙着大生意呢。」
「脊椎,新鮮的脊椎,今天剛死的一個年輕人!好東西咧。」老人鍥而不捨的說到。
「行行行,一會來店裏找我。」商人擺擺手,示意他離開。
「老闆,我幾天沒吃……」老人還是不願意走,擋在那裏不動。
商人不耐煩的打斷他,「你這老瞎子,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看清楚我身邊的人是誰!敢壞了鐵哥的生意,你有幾條命!」
老人用髒得發臭的衣袖擦擦眼睛,看清了商人身邊的人。只見他全身顫抖起來,慌忙後退,把道路讓了出來。
向前走了十多米,兩人來到商人的雜貨店前。這是間木頭和鐵皮拼湊出來的房子,牆上到處的塗鴉着一句話:
『偷竊者死——鐵山鎮自治會。』
「鐵哥,這邊請。」商人打開門,邀請鐵渣進去。
店裏黑漆漆的,散發着一股油污的臭味。四處擺放着各種舊零件、破爛電器……
商人打開燈,昏暗的燈光照亮了房間,角落裏出現一位少女。她蜷縮着身體,被鏈子拴在牆角,像商品一樣出售着。
看見少女的時候,鐵渣暗自驚嘆。他從未見過這麼白淨的女人,白得就像書裏面說的,像一位墜落凡塵的天使。
商人介紹到,這是幾天前一隊沙漠旅者賣給他的。據說他們在沙漠裏發現她,就帶了回來。昨天晚上,他找過妓院的老子給她驗過身,還是完璧之身,能值不少錢。
鐵渣走到少女跟前細細的觀察。她身上穿着髒兮兮的白色連衣裙,沾滿了油污和灰塵,連衣裙多處撕裂,露出裏面白皙的皮膚。這種膚色,絕對不是生活在地面上的人所能擁有的。
「你叫什麼?」鐵渣壓低聲音,儘可能的顯得友善。
少女抬起頭,雜亂的銀色捲髮里藏着一對星輝閃爍的眼睛。她緊緊的抿着嘴唇,一言不發的注視着鐵渣。
「如果能儘快送到砂城,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商人在一旁說到。
「我不是商品!」少女大聲喊到,隨後劇烈的咳嗽起來。
鐵渣取出身上的水壺,給她遞了過去。少女搶過水壺,一口氣『咕咚咕咚』的喝完。
「我不是你的敵人。」鐵渣平靜的說,「如果你願意跟我走,我會帶你到砂城去,找個好心的有錢人收購你,應該會比這裏的境遇好很多。」
「人販子!混蛋!人渣!惡棍……」喝完水的少女精神起來,用各種惡毒的語言咒罵眼前的少年。
商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之前這少女就讓他十分頭疼,甚至還咬過他一口。現在她還敢辱罵他最尊貴的客人,簡直是給臉不要臉。盛怒之下,他揚起手一巴掌扇過去!
少女本能的閉上眼睛,側過臉去,卻沒有等到那一巴掌。
「打壞了怎麼賣錢?」耳邊傳來少年慵懶的聲音,少女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眼前商人的額頭冒着汗珠,整張臉都扭曲了,表情顯得十分痛苦。
「鐵哥,我可是為你出氣啊。」商人哭喪着臉說到,剛才鐵渣隨意的揮了揮手,擋住了他的巴掌。他只感覺到手腕撞在一塊鐵板上,痛的幾乎要掉眼淚。
「巨桑,不好意思啊。」鐵渣咧開嘴笑起來,雖然在道歉,但有幾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商人轉頭看見,少女居然在竊笑,他立刻板起臉說,「這位姑娘,我可是為你好啊,這位鐵哥,可是一位好人啊,他要肯收購你,是你的運氣,知道嗎?」
「切~人販子還是好人?」少女不屑的撇過頭。
「你在沙漠裏暈倒了,要不是那一隊旅人救了你,估計你已經成為一堆白骨了。」商人語重心長的說,「他們把你賣給我,換取救你的酬勞,這很公平;他們如果把你賣到妓院的老那,我相信他們會得到更多的報酬;同樣道理,如果我把你賣給刀牙、鬼頭那些人,我相信價格會更高;你要知道,在這種地方……」
「囉嗦!」鐵渣毫無由來的低吼一聲,打斷了商人的話。他站直身體,從背後抽出一把直砍刀。這是一把鋼條打造的單刃刀,刀背很厚,刀鋒上很多翻卷,顯得坑坑窪窪的。商人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連忙讓開。鐵渣雙手一合,對着少女一刀斬下!
「啊!」眼見蠻橫的少年舉刀砍來,少女失聲的驚叫!
伴隨着『叮』的一聲,刀鋒上星火四射,鐵鏈應聲而斷。
「你走吧。」鐵渣對少女說,「只要你走出這間店,我保證你活不過三個小時。」
說着,鐵渣掏出那根晶瑩剔透的玻璃管,隨手丟給商人。商人手忙腳亂的接住,心裏暗罵,『瘋子!砸壞了怎麼辦?你就不能遞給我嗎?全家都是瘋子!』
少女先是呆滯了一會,不可思議的望着少年。接着,她慢慢的繞過少年和商人,轉身奪門而出!
「她居然……真的跑了。」雜貨店裏的兩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