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扭了扭脖子，移動到窗邊，面無表情俯視着前後走出單元樓的母女。
林喬挽着羅金玉的手，姿態親昵，臉上帶着的笑容比初升的太陽還要燦爛。
初霽默默將窗沿一角捏碎，石渣掉落。
祂後悔了。
林喬路過垃圾箱的時候，往已經滿出來的桶邊瞥了一眼。
早晨她在客廳里吃羅金玉做的早飯，她的母親就進入她的臥室里將廁所里的垃圾袋整理了出來，時間正好是早上8點。
通常這個時間，林喬因為要趕工作下樓，能和對樓出來的莊懷碰個正着，她會帶着孩子出來遛彎，順便將家裏的垃圾丟出來。
而羅金玉的習慣中哪怕是為林逾服務，丟垃圾這一項也通常在晚上進行。
她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帶着「羅金玉」到了焚燒廠。
今日霧霾指數很高，出行提示要戴口罩，焚燒場內更是如此。
為了節省工作量，莊懷和她的丈夫是一起焚燒的，出來只剩下一個塑料盒裝的一小捧骨灰。
林喬沒接，轉頭說：「媽媽，你拿着吧。」
羅金玉捧過骨灰盒，臉上沒有任何特別的情緒，只有淡漠、事不關己、了無生趣。
林喬收回目光，帶她又去了黑海碼頭，看着羅金玉將整捧骨灰盒直接丟了進去。
水花嘩啦，「羅金玉」拍拍手上沾到的灰，「我要去工作了閨女，不然今晚的伙食費就沒有了。」
林喬拉住她，「我有，今天別去了，我們再去逛逛街吧。」
她去便利店買了兩個麵包，和羅金玉一人一個，手裏還有一瓶水。
「羅金玉」問：「我們中午只吃這個？」
林喬答：「這是對我而言不錯的一餐了，裏面有培根味的合成肉和一片生菜，蜂蜜醬的味道很不錯。」
她自顧自的咬了一口，帶着羅金玉逛過了自己曾經工作的地方。
「之前為了給你們供上錢，我在這搶工作被人打斷了一條腿，你還記得嗎？」
「羅金玉」搜尋完記憶後說：「記得，我沒給你出醫療費，是你的同事幫你墊付的。」
林喬點點頭，「我後來付給他了雙倍利息，不然另一條腿也會被打斷。」
「羅金玉」從不用理解人類的感情，異種失去人類本性後，任何腦中的記憶碎片都是不同物種的人生，與它們毫無關聯。
她只是配合裝出痛心的表情演繹，「以後不會了，是媽媽錯了。」
林喬輕哂，「你是真心和我道歉嗎？」
「當然。」
林喬又帶她輾轉了幾個工作地點，平淡的說着仿佛不是自己的人生，「我是被你和爸爸從小打到長大的，現在的醫療真先進啊，可以無限將我碎裂的身體拼湊起來，活到現在真不容易。」
「羅金玉」忽然停住腳步，坐在了滿是科技感的綠色公園裏，這裏就連風擦過樹葉的沙沙聲都無比真實。
「你需要我抱抱嗎？你看上去很傷心，而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林喬順從在她身邊坐下，「你要給我安慰？」
「羅金玉」像懷抱小孩一樣，將她瘦弱的身軀整個抱了起來擁進懷裏，輕聲哄着她，「以後的生活都會好的，我們的喬喬會健康長大，你不會再有病痛，你永遠平安安的。」
林喬貼着母親的胸口，睫毛微顫，手指收緊。
母親與母親之間，確實是不一樣的。
羅金玉哪裏會說這種話，又哪裏會對林逾說這種話，她只會告訴她親愛的兒子，不論身處何地，他永遠有父母做後盾，隨他張狂惹事。
她在心裏如此感嘆。
有些事變得不得不做了。
「科技城裏有遊樂場，我們下次去玩玩吧，等我們有錢的時候。」羅金玉說，眼裏閃過一絲天真的興趣。
「好的。」
林喬牽着她的手，在傍晚邊回了家。
初霽一整日都沒有出門，蜷縮在林喬的被子裏，通過嗅她殘留的氣味來維持自己穩定的心情，只是粘連在天花板上如真菌一般的觸足看見兩人十指緊扣的進門後，氣場變得陰冷可怖。
林喬是祂的，她不屬於任何異種，此刻她們親密說話，宛如一對不可分割的連體嬰。
這畫面刺激到了初霽，祂覺得這隻小異種影響到了林喬心中自己的地位。
祂最初只希望用這隻嬰孩來討林喬歡心，讓她更喜歡自己，現在起了反作用，打擾他們的東西就該吃緊肚子裏消化了。
盤踞在天花板上的怪物蠢蠢欲動，邪惡的注視着兩人。
林喬將購物袋放下，跟羅金玉說：「媽媽，你可以站在客廳里等我一下嗎？」
「我等你。」
等她走了，羅金玉仰起頭看着天花板上的怪物，膽子大了起來，眼神出現一抹挑釁，「你想殺我嗎？可我現在是林喬的媽媽，她最喜歡的媽媽，你殺了我，她會憎惡你。」
被挑釁的初霽正要有所動作，林喬就從臥室里出來了，她的動作非常迅速。
怪物盯着她的動作，觸足上忽然裂開大嘴露出一抹笑容，一天的煩悶看見那隻小手握着斧頭後煙消雲散。
「媽媽。」
林喬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羅金玉」剛回過身，斧子就劈在了她的肩膀上，生生劈開了骨頭卡到了身體裏。
「羅金玉」的表情出現了人性化的驚愕，她想不明白林喬為什麼突然這麼做，明明她們在公園裏還進行了一場深入的母女談心。
她以為她們已經建立起了信任和親情。
林喬面無表情的拔出斧子，暗紅色略有凝固的血液流了出來。
「我的媽媽都沒有帶林逾去過遊樂場，因為那裏很貴，她又怎麼會想帶我去，我的媽媽從來不會用這樣溫和的口氣跟我說話讓我平安，她的眼裏只有寶貝兒子，你融合了兩個母親的記憶，汲取了最好的部分來面對我。」
她一邊說着，高高舉起斧頭再次劈下。
「可母親和母親之間是不一樣的，你讓我體會到了莊懷對自己孩子的愛意，使得你模仿對待林逾的方式來對待我變得可笑又噁心，
你毫不猶豫的除掉了你無辜的母親，忘記了她一直在充斥暴力的環境下用愛將你撫養長大，縱容着你，你最不該的就是殺了她，這件事在我眼裏不可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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