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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父親對我說的最多的話那就是咱家窮,所以你不能惹事,你要學會忍耐,你要學會退一步海闊天空,你要學會打碎牙往肚子裏咽。
因為家裏窮,不管小時候我因為什麼原因跟人家起衝突,父親都會拿起家裏僅有的雞毛撣子,不由分說的毒打我一頓,然後拽着一身雞毛的我去卑躬屈膝的給人家道歉。
因為家裏窮,所以父親要我變得必須變得沒有血性,要我必須變得麻木,變得圓滑,變得冷血。
父親總會苦口婆心的對我說,窩窩囊囊的活着也比轟轟烈烈的去死要好得多。
因為家裏窮,即便人家罵我是有媽生,沒媽養的野狗我也得忍着。
可有事能忍,有些事一直忍下去是會生病的。
那一天,我沒有再遵從父親的教誨,而是拿着磚頭砸了黃家的窗戶,因為黃家的老三罵我是有媽生沒媽養得。
我永遠也不會忘了那一天,因為那天的名字叫沉重的代價。
而這個代價太沉重,以至於,我一生都不敢忘卻,也不能忘卻。
黃家,在村子裏從來都是橫膀子逛的,村民們見到黃家人都像見到瘟神一樣躲着走,記得之前還有村民嚇唬自己家不聽話的孩子說「你要是再哭,就把你丟到黃家去。」
孩子嚇得馬上就不哭了。
而我惹得,就是這樣一戶人家。
事後,我嚇壞了,並且很沒出息的跑到了村子裏的水塘,嚇得很久都沒有回家。
飢餓和乾渴成了我最大的難題,我只能抱着自己的肚子,蜷縮在陰涼的地方,想用精神去對抗生理。
父親和姐姐的呼喊,我自然能聽得見,可我知道出去之後會面臨什麼。
那是我和父親第一次叫板,他們越叫我越是生氣。
我受夠了。
我受夠了現在生活。
我想要公平,我不想要別人欺負我,我卻不能反抗。
我不想要教訓壞人,回家還得挨打,再去給人家道歉。
我不想逢年過節才能吃上頓肉。
我更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罵我是窮鬼。
我受夠了一切。
就這樣跟家裏僵持了三天,後來的事情我記不得,我應該是餓昏在了水塘。
等再醒來時,我已經回家了。
父親破天荒的沒有打我,而是給我買了城裏才有的奶油點心,姐姐更是給我做了豬肉燉粉條。
18歲,我第一次吃到奶油點心。
我小心翼翼的吃着,即便奶油掉在了地上,我也不嫌棄而是抓起來放進了嘴裏。
吃着奶油,我感覺眼淚快要忍不住流了下來,這麼多天的委屈,夾在一起,像山洪一樣噴涌而出。
姐姐也摟着我一起哭。
自從兩年前,母親不告而別,姐姐就承擔起了母親的責任,為了照顧我和父親,她放棄了去大城市的機會,留在這個破村子裏,成天給我們做飯,洗衣服。
姐姐讓我去和父親認個錯,這個事就利索了,坐在飯桌上,我很想把那句爸對不起說出來,可喉嚨就像塞了雞毛一樣。
我甚至連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父親捏了捏我的腦袋,然後遞給我一杯白酒,讓我喝了。
他說「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小屁孩了,你爹我不可能一直管着你了,但你始終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你想要的公平,或許根本就不復存在,自古以來都是窮人低頭,這是鐵律,無法逆轉
黃家的事情已經談妥了,你把人家老三的腦袋打壞了,他家要咱們賠5000千塊錢,一會你姐給人家送過去。」
五……五千塊錢。
我端着的碗差點掉在地上。
五千塊錢,是需要父親攢三個月才能攢出來的,沒想到我一板磚就把仨月工資給拍了出去。
我很愧疚的低下了頭。
我想說話,可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姐姐也摸了摸我的腦袋說「錢沒了還可以再賺,咱們一家子能好好生活就行。」
後來,我才知道,那五千塊錢並不是父親出的,而是姐姐拿得。
那是她之前去省城賣血賺來的錢。
下午,姐姐拿着信封包好的五千塊錢去找黃家,我想跟着一起去,可父親說什麼也沒同意,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的,就坐在一起等着姐姐回來。
一個下午過去了,她還是沒回來。
父親也開始着急了,他披上外套讓我乖乖在家待着,他去黃家看看。
父親前腳剛走,後腳我就跟了出去,走到村口,我看到了救護車。
村子裏平時什麼車都沒有,來一輛轎車都是人山人海的看着,村民都是好奇的人,有熱鬧就喜歡圍在一起看上許久。如今來得是救護車,看得人也就更多了。
有人認出了我,很吃驚,我為什麼在這。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
「你不知道啊?救護車拉走的人是你姐。」
我感覺有一道響雷在我耳邊緩緩的炸開,我第一反應是肯定搞錯了,我姐怎麼會被救護車拉走呢?
孫大爺用看可憐人的眼神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頓道「你還不知道嗎?今天在村口的燒烤攤,你姐被黃家人給欺負了,你姐性子烈,不堪受辱,直接撞了大樹,躺在現場快三個小時都沒人敢去扶,直到黃家人走了,大家這才打電話叫得救護車,你姐那渾身都是血……」
那道雷炸開了,那感覺就像有人用棍子狠狠抽了我的腦袋一下,我感覺四周的空氣全都被抽走了。
孫大爺口中的欺負,我自然明白包含了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呼吸了。
我瘋狂的往黃家的方向跑。
我要找到黃老三,讓他付出代價。
往回跑得時候,我遇到了父親,很顯然父親也知道了這件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攔住我,死死的抓住我的耳朵。
他是掐鋼筋出身的,手勁很大,即便我怎麼反抗,也掙脫不開。
我被他拽回了家,扔在了床上。
父親哆哆嗦嗦的從柜子裏翻出一張又一張的存摺,用很奇怪的語氣嘟囔道「需要錢,你姐進醫院肯定需要錢的,醫院可貴了,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
父親的肩膀劇烈的抽動着,他背對着我,似乎不想讓我看到他眼裏的淚光。
第一章:血性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