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山林中,灰霧瀰漫。
一個裹着黑色斗篷的長髮身影,悄悄走在林地里。
她渾身髒兮兮,斗篷和裏面的衣服都裹了厚厚的黑色淤泥。
黑色長髮亂糟糟披在身後,許久沒有修剪的前額髮絲,遮住了大半的面孔。
啪。
啪。
走了幾步後,她忽然腳步一頓,看到了一顆枯樹腳下的棕色蘑菇叢。
一個加速衝過去,蹲下,小心的把蘑菇一朵朵的摘下來放進斗篷下面的一個布袋裏。
布袋看起來很髒了,粘着幹掉的黑色泥塊,已經看不出原來是什麼顏色。
裝了全部的蘑菇後,人影慢慢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又繼續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
「珊珊。」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她猛地一頓,站在原地,沒有轉身,只是脖子勉強往後偏了下。
然後用眼角的餘光,顫抖的看向身後。
身後,朦朧的灰白樹林裏,枯黃樹葉不時飄落,才下過雨的濕潤林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黑色衣褲的熟悉女子。
「珊珊,是媽媽呀。」
女子面容柔和,本該銳利的雙眼,此時帶着一絲心痛,看着斗篷人影。
「快來這裏,來媽媽這裏。」
女子輕聲道,手輕輕招着。
斗篷人影渾身顫抖着,往前跨出一步,沒有回頭,仿佛完全沒聽到一樣。
「珊珊你要去哪?」
母親的聲音從身後繼續傳來,但她絲毫不敢回頭。
只是咬着嘴唇悶頭往前走。
好在這裏是黑災裂隙,對方沒有靠近,只是依舊站在原地,靜靜注視着她。
「珊珊,你爸重新佔據了一個小據點。他讓我來找你。帶你一起回去。你這些日子受苦了。」
那熟悉的女聲,讓人影腳步不斷放慢,越來越慢。
眼淚一點點從她臉上滑落,衝出兩道顏色稍淺的痕跡。
沒去管身後的聲音,她往前不斷移動着,一步一步。
不多時,身後沒了動靜。
她鬆了口氣,加快腳步,不一會兒便來到一處圍着柵欄的簡陋營地前。
營地里搭建了幾個黑色小帳篷。
一些難民一樣的人,渾身裹着輝石毯斗篷,絲毫不敢放開,或蹲或躺,像是半死不活般,且大多不動。
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殘留着各種傷勢,有的傷口都已經腐爛,但依舊麻木的待在這裏。
這裏是他們意外發現的一個避難區。正好位於兩個黑災範圍的中間,詭影也不敢隨意進入。
「徐姐!今天的蘑菇我帶來了。」
人影理了理臉上的亂發,提高聲音道。
她露出的面孔,居然滿是淤泥污漬,但依稀能看出魏珊珊原本的面容。
聲音在林子裏迴響,但奇怪的是,沒人回應。
所有人都維持着原本的姿勢,一動不動。仿佛完全沒聽到一般。
「徐姐?」
魏珊珊神經一下又緊繃起來。
她左右查看,發現連續五秒了,營地里的其他人,依舊一個動作都沒變,還是原來的姿勢。
她冷汗一下又湧出來,長時間缺少營養的視線有些模糊不清,但就算再模糊,也能看出此時的不對勁。
「徐姐?」
魏珊珊慢慢後退起來,她想起了徐姐之前救下她時的話,這裏這片區域,短時間應該是安全的,而一旦出現異常,就代表兩邊的黑災平衡被打破了。
這種情況下,發現不對就第一時間趕緊跑
跑的越遠越好
黑災裂隙的地圖,她還記得,每個人都必須記得。
魏珊珊加快後退速度,腦海里迅速回想起其它逃跑路線。
等等,還有其它撿蘑菇的人沒回來,還有徐姐也不在。
徐姐也外出撿乾柴去了,她萬一回來時沒注意
魏珊珊很想留下來提醒徐姐。
但強烈的恐懼,讓她根本做不到站在原地不動。
她的雙腿像是自己在逃一樣,不斷朝着遠離營地的方向快速離開。
淚水不知道怎麼的,又涌了出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魏珊珊加快速度,朝着遠處奔跑者。
噗噗噗。
她凌亂的腳步聲不斷在林地里迴響,顯得更加孤寂。
忽地,她模糊的視線里,正前方,忽然多出了一個灰色長衣長褲的模糊人影。
人影站在那裏,模糊的面容隱約能看出,是在對她笑。
嗤。
嗤。
人影一步步朝她走近過來。
「誰?」
魏珊珊猛地一頓,迅速停下,用還算乾淨的小臂揉了揉眼睛,擦掉淚水。
但詭異的事情出現了,對方消失了。
魏珊珊迅速左右看去,沒發現其它痕跡。
確定沒了情況,她伸手握住懷裏唯一的一塊大輝石,確定記憶里的路線,朝着遠處再度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只知道,活下去,拼盡全力的活下去。
黑風營地。
石堡內。
於宏放下手裏的信封,靜靜望着窗外遠處的山林。
林依依的信上仔細介紹了他們現在的情況,在連續不停前往黑樹村的路上,他們遇到了好幾種以前從未見識過的黑災。
運氣不錯的是,依靠強化檢測器,他們在黑災爆發前,就提前發覺,並迅速找出黑災裂隙。
離開了危險區域之後。他們又探索了一個輝石礦區,可惜裏面的輝石同樣已經枯竭了。
在一番搜尋調查下,林依依找到了一塊於宏所需的新石符,並通過半路救下的一個郵遞員順路帶了過來。
「朋友的信?」
老周進門來,洗了洗手,一屁股坐下休息。
他才去維護了下外院柵欄,將破損的地方重新補上。
「雨太大了,連續下了好久,地上都快淹了。柵欄又不少被泡鬆了。牆上的符號也有些被沖刷破損了,需要重新補。」
「嗯。等雨停再去。」
於宏手裏把玩着新的石符,現在黑印還沒結束,他也不知道這個石符什麼效果,正好需要時間來測試下。
「說起來,老周,你聽說過一種,沒有任何徵兆,突然就會讓人直接失蹤的黑災嗎?」
於宏在小結巴依依的信上,也看到了他們遇到的這種黑災。
那是在一個偶遇的小據點裏在交換補給時,他們發現了這個據點正處於神秘黑災的威脅。
於是連夜就跑路了。
「沒有任何徵兆?確定?」
老周皺眉,處於營地這麼安全的環境,他其實壓根不想去想那些恐怖的黑災。
但既然是老闆的問題,還是又努力開始從記憶里尋找線索。
「是,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失蹤的人在之前都有過一段獨處的經歷。」
於宏道。
這種黑災,韋松也遇到了,現在依依信上也提到了。能夠威脅到精英匯聚的韋松那邊地下據點,很顯然這是一種危險性很高的黑災。
「我在前線遇到的黑災里,有兩種有點符合這個線索。」
周學光不愧是老兵,立馬想到了關鍵。
「請說。」
於宏表情嚴肅起來。
一種是灰影。具體襲擊規則不清楚,但襲擊後留下的現場就和您描述的一樣,沒有任何痕跡預兆,直接就人失蹤了。
」灰影是六級黑災,無法防禦但殺傷力不高,比起其它黑災動輒幾十人幾百人的數量,它只是一個個的殺人,速度很慢。「
「第二種,是地湖。這是戰爭級黑災。表現是讓人瞬間憑空掉落進一個大湖。無法呼吸,無法上浮,只能被淹死,然後屍體會永遠沉進那個神秘大湖裏。只留裝備衣褲。地湖的特點是一次性涉及面積很大,一旦出現,就會導致大片區域的同時陷入。死亡人數很容易就能達到三位數。」
「灰影,地湖!」
於宏站起身,望着窗外再度開始下雨的天空。
「你們當時的應對是什麼?」
他問。
「灰影沒理會。隔離掉死者就好。在每天都會死掉上千人的戰場,這麼點人數壓根沒人在意。遠離開來過段時間就沒了。至於地湖。直接大面積轟炸。將最開始出現的地湖地點炸了個很大的坑。然後它就消失了。」
周學光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其中好像還有銀塔當時的專業人員過來處理。具體怎麼弄的我就不清楚了。」
「這樣麼?」於宏若有所思。
「對了。這幾天你在做什麼?」
「準備一些裝備,為以後出門做準備恩。」
周學光笑道,「我正準備給老闆您說下呢。我過陣子還打算出去找我家裏人,我能感覺到他們沒死,還在等着我。」
「多久?」
於宏心頭一愣,沒想到對方還要走。
「大概再等兩個星期八。物資方面,我會從我的配額里擠出來,您放心!」
周學光輕鬆道,「沃茨出去,我也打算繼續繪製黑災裂隙,爭取把周圍路線都補充完整。您放心,再怎麼樣也能搞點好東西回來。」
於宏沒有阻攔,老周是個很成熟的人。也明顯是個很有心眼的傢伙。
「說起來,最近外面平和了許多。好像黑災們都安分起來了。它們到底是從哪來?打算做什麼?就為了來這裏劃分各自地盤嗎?」
他輕聲問。
「不清楚,最初的傳聞說是黑災是從絕望之門出來的。而絕望之門是來自於黑井,黑井出自遺蹟,而遺蹟又位於輝石礦邊上。很難說這事巧合。畢竟每一個遺蹟都一樣。」
周學光點頭道。
「那麼絕望之門呢?有人進去過裏面麼?」於宏問。
「連靠近都做不到。怎麼進去?甚至連絕望之門的具體位置都沒人清楚。擋住黑災侵襲就已經耗費了我們全部的力量。」周學光苦笑。
於宏嘆了口氣,轉身朝着石堡外的公共通道走去。
「我去研究下這個新的石符,你早點休息。」
「老闆辛苦了。」、
周學光微笑道。
望着於宏徹底離開的背影,他臉上的微笑慢慢淡化,右手重新握住胸前的吊墜,打開,看着裏面笑容燦爛的妻兒。
他深吸一口氣,將照片放到嘴唇前親了口。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