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芳香和賀蘭伊回到蘭桂芳,發現門外停着一輛豪華馬車,車旁候着四個小廝、四個丫鬟。
狐疑進屋,屋裏端正的坐着一個年輕貴婦,仔細辨認眉眼,是老熟人-----閆芳芝。
如此大的排場,這是知道自己會來蘭桂芳,特意來給自己下馬威來了?
不管怎麼樣,李辰可能是未來的縣太爺夫人,做糖不甜做醋酸,閆芳香決定暫時收起稜角來。
閆芳香儘量壓住心底的噁心,換上微笑:「李夫人,你怎麼來了?蘭桂芳還沒正式開業呢!」
閆芳芝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親堂妹是東家之一,我怎麼能不來呢?我相公中了進士,過幾日擺登科宴,你幫我量尺做幾套新衣裳吧。」
「好咧!」閆芳香爽快答應。
賀蘭伊親手拿着軟尺量身,被閆芳芝一把推開,神色不悅道:「我不喜歡陌生人近身,讓三丫替我量吧。」
做衣裳是假,顯擺自己成了進士夫人、折辱堂妹才是真。
幫量衣裳就是折辱了?這在活了兩世的閆芳香看來,實在太小兒科了。
從賀蘭伊手裏拿過軟尺,耐心的給閆芳芝量尺,邊量邊艷羨道:「堂姐打小就渾身貴氣,這麼快就成了進士夫人,不,應該提前稱一聲縣太爺夫人。登科宴不比尋常家宴,要襯出一身貴氣。外裳,要暗紅團花斜紋金線華錦,里襯淺紅絲綢中衣,露出一截領口;紐襻,同色系珊瑚扣;腰封,鑲嵌同款珊瑚的同時,再綴以同款珊瑚絡子」
閆芳香碎碎念半天,隨即見閆芳芝沒有搭話,不無遺憾道:「若是堂姐覺得太貴了,錦衣可以不鑲金線改用銀線;紐襻、腰封、絡子等,可以不用珊瑚,改用布襻或纏花」
閆芳芝皺起了眉頭:「誰覺得貴了?我們李家不差你那三瓜兩棗兒的錢。就用金線和珊瑚,但得事先說好了,做出來的成衣必須好看,不好看,我可不認賬。」
閆芳香頗為大度:「芳芝姐,自家堂姐妹,什麼認賬不認賬的。不要也沒關係,我可以轉給左縣令夫人,她肯定會參加登科宴。縣令夫人身形和堂姐一樣清瘦,這麼華貴好看的衣裳往身上一穿,定是富貴逼人,壓所有夫人一頭。左縣令家家趁人值,肯定不嫌貴」
表面話說的漂亮,暗戳戳的諷刺李辰還不是縣令,比不上現任縣令家豪氣有錢,而且,左夫人和閆芳芝參加同一場宴席,這不是明晃晃的搶閆芳芝這個主角的風頭嗎?
閆芳芝眼睛一立:「不准轉給她,我上打珠先給你錢,肯定要我有一個要求,登科宴前,這種款式你不准賣給其他任何人,知道嗎?」
閆芳香一臉為難:「芳芝姐,你知道的,蘭桂芳我說的不算,如果買斷款式得加錢」
閆芳芝:「」
閆芳芝冷哼了一聲,叫賀蘭伊結賬,包括買斷款式錢。
算下來,足足五十二兩銀子。
閆芳芝明顯的瞳孔一縮、「虎驅」一震,可惜,這麼多人、特別是閆芳香一臉期盼的看着,此時退縮,實在丟人,只能硬着頭皮讓丫鬟遞了銀票,結賬走人。
賀蘭伊佩服的一挑大指:「芳香,你是真厲害,明知道你堂姐是來顯擺的,你還將計就計,一口一個夫人,把她捧得高高的下不來台,只能瘦驢拉硬屎,硬着頭皮把錢花了。真是活淦!」
閆芳香不好意思的一笑:「她為難我自己也就罷了,但我看她那意思,是想定做完衣裳、再找藉口不要,這樣做,會砸蘭桂芳的招牌、浪費大家的心血的,我這才將她把衣裳收了,銀子付了。」
珍娘一臉得瑟:「心腸太壞了,要不,織布的時候,我故意少織幾根緯線,讓她登科宴的時候出醜?」
「不行!」賀蘭伊與閆芳香異口同聲的制止。
賀蘭伊示意閆芳香來解釋,閆芳香會心一笑:「珍娘,李辰高中進士,很快會被派官,最低做七品縣令。李家舉辦登科宴,臨安縣有頭有臉的小姐夫人擠破了頭也會去,這可是咱蘭桂芳敲開貴人家大門的最好時機。」
一語驚醒夢中人,珍娘終於明白了,現在蘭桂芳的常客,都是十里香、洪興班、驢馬行等這類低端客戶,閆芳芝這次上門,不是來給閆芳香添堵,分明是給送客源來了。
好事,天大的好事。
這衣裳,不僅要做,還要好好的做,精細了做,一根線都不能錯!
珍娘打雞血似的去織機上線,準備先把做衣裳的團花斜紋金線底部給織出來;
賀蘭伊則去首飾鋪子挑選上等紅珊瑚底料,讓匠人打磨定型。
閆芳芝可是花了五十多兩銀子的大金主,必須嚴肅對待!
本以為此事告一段落,沒想到只隔了三天,一大早,閆芳芝就又派了小廝上門了。
言之鑿鑿,說蘭桂芳送去了新衣裳,不只少夫人喜歡,老夫人和小姐也喜歡。
因不喜歡陌生人上門,特請閆桂芳上門,與李老夫人商議衣裳顏色、款式和配式,預算等同少夫人的那件。
再做兩件,等同價格,加起來就是一百多兩銀子。
單李家這三件衣裳,淨利潤就高達四十多兩。
閆芳香猶豫不決。
一方面,可能是李夫人和李小姐真的看中了衣裳,蘭桂芳可以有巨額利潤;
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閆芳芝的報復與算計。
上一世,李辰宴請同知大人,閆芳芝為勾引同知大人,親手做河豚,致使同知大人中毒,閆芳芝妙手解毒,卻把沒收拾好河豚的責任推給了閆芳香。
這一世,李辰剛剛中進士,時間線還沒到那個時候,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知道閆芳芝會不會提前算計自己?
掙錢固然重要,小命也得保住,三伢子在家,但畢竟是個孩子;二伢子起早出去還沒回來。
小廝已經連催三次了,閆芳香本能地想要開口拒絕。
沒等她拒絕呢,陳勝男先一步罵開了:「狗奴才,催什麼催?你主子是讓你來接人的,不是讓你來抓人的!姑奶奶今天倒要看看你們家主子耍什麼花活!」
陳勝男拉着閆芳香就要上馬車。
閆芳香拉回了陳勝男,低聲道:「勝男,我堂姐和我有過節,這錢我寧可不掙,也不能讓你跟我涉險。」
不聽「涉險」二字還好,一聽「涉險」二字,陳勝男的眼睛都冒精光了,自己可是個暗衛!不幫主家排除風險的暗衛不是好暗衛!
陳勝男胸脯拍得山響:「大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次不去,她下次還會來找茬兒!與其讓她找上門,不如我殺上去!我手上的功夫你是知道的,她敢動歪心思,我把她人腦袋打出狗腦袋來。」
閆芳香還要勸說,已經被陳勝男連拉帶扯的弄上馬車了。
這一趟,只怕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三伢子從屋裏跑了出來,看樣子是擔心閆芳香二人,出來阻攔的。
閆芳香把三伢子叫到近前,附耳說了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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