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知道,想要保住夜明淵的命,就是主動交出玉璽,並且俯首稱臣。
否則,他只有死路一條。
現在楚陽手上的接管了上陽關的十萬兵馬,再加上了他自己的,現在,還要連同肅王的二十萬兵馬,也都儘管他所用。
自己若是再看不清楚形勢,當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
事實上,晉王最頭疼的不是這個。
而是楚陽如此信心滿滿,且大張旗鼓,只怕還會重提當年楚家滅門之案。
晉王雖然說不是主謀,可說到底,也算是知情者。
此次回京,不求自己能得一活路,只盼着楚陽能念在平日裏夜容安的那點兒情分上,饒過他的家人。
晉王、肅王,各帶了兵馬,啟程赴京。
而夜明淵,此時還沉浸在了自己的皇帝夢裏,絲毫不知道,他將面臨怎樣的窘境。
除了裴氏一族,楚陽並沒有對其它的權貴人家動手。
只是,這也足以讓這些曾經在暗中嘲諷過楚陽的人們感到恐慌了。
朝中大事,目前皆由李相代為處理。
只有遇到了真正的大事,楚陽才會過目。
他現在的主要精力,基本上都放在了皇宮。
將各類的人做了分類,然後命人各種威逼利誘,大肆審訊。
李相對此,也只是默不作聲,只當沒有看到。
他明白在楚陽的心中,其實還是有幾個心結不曾解開的。
一個是當年高宗的仙逝,這讓楚陽一直都心存疑惑,所以,如今既然入主皇宮了,有些事,就算是無法挽回了,也要先查個清楚。
第二個,便是當年的楚家滅門慘案了。
楚陽是高宗的寵妃所生,其實,為了能護住楚陽,高宗在楚陽出生後不久,便為其賜姓為楚,也算是為了延續楚家的香火。
只是,這樣的舉動,並沒有讓某些人放心。
他們眼看着楚陽在高宗的教導下,一天天長大,而且是越來越聰慧,且文武皆能,這讓他們意識到了危機的靠近。
所以,他們不止一次地想要殺了楚陽這個眼中釘。
可惜了,高宗護地嚴實,一直未能讓他們得手。
夜深人靜之時,楚陽卻一個人進入了碧華宮。
同樣的地方,可是過去了二十多年,已然物是人非。
進入寢室,依稀還記得,自己曾在這裏跟秦姑姑一起躲貓貓。
當然,也還記得,就是在這張榻上,自己因為做錯了事,被父皇親手按在了他的腰上,然後打屁股,那個時候,他是五歲,還是四歲?
記不太清楚了,可是腦海里,仍然能清晰地拼湊出父皇那張和藹卻又總是帶着威嚴的臉。
其實,如果提及童年的話,他應該算是一個比較幸福的孩子。
他有父皇對他的寵愛,也有父皇對他的嚴厲要求。
歷代君王,能做到天天被皇上帶在身邊的皇子,他應該是唯一一個。
不僅白天跟着父皇,而且大多數時候,晚上也是父皇陪着他睡的。
那個時候不懂這些,現在長大了,才知道父皇為他做了多少。
當然,也更因此而明白,他對母妃的愛,到底有多深沉。
一連幾年,父皇都不曾寵幸過宮中任何的一個妃嬪,足以想見,他心裏是有多想念她。
當然,也因此,自己成了整個後宮的眼中釘。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興許那些女人還可以再為父皇誕下子嗣的。
楚陽里里外外,轉了一圈。
這裏曾經是母妃的宮宇,母妃在這裏生活了幾年,那幾年,聽說父皇每個月至少有大半兒的時間,都是歇在這裏的。
盛寵之下,必有人眼紅。
也正是因此,才給了對方謀害自己母妃的機會。
其實,很多舊事被提及,楚陽不得不佩服父皇,已經是努力做到了最好。
他不僅讓母妃可以自己選人挑人,更是在碧華宮裏還撥了暗衛守着。
若非是因為母妃在他心目中佔有極高的地位,他又怎麼會這樣?
直到現在,楚陽也一直堅信,父皇是一位好皇帝。
至少,在他治下,大夏真地是蒸蒸日上,堂堂大國,四方來賀。
那些個不值一提的小國,哪一個不是年年乖乖地自動送上了朝貢?
他當時縱然年幼,可是也懂得了,一個人的強大,並不叫強,只有整個國家強大了,才是真正的強大!
他永遠都記得,當時的百夷國第一勇士到了大夏之後,仍然不得不低頭示好,是因為真地打不贏大夏的這些武將嗎?
非也。
只是因為他知道,他自己的強大,在大夏這個強國面前,根本就如同螻蟻一般。
沒有國家的庇護,他如何敢做出頭鳥?
雖然楚家被滅門了,而且母妃也被人害死了。
可是這些,都不能抹滅父皇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對於母親,他沒有什麼記憶。
畢竟,當時他太小了。
而對於父親,他的依賴感,還是十分強的。
所以,他必須要找出當年的真相。
哪怕父皇再不能死而復生,也要讓父皇在天之靈瞑目。
事實上,楚陽將太后帶到了西京之後,蹉磨了兩個月,那個老太婆還是交待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比如說,當年之所以要對付楚家,這起意的雖然是太后,可是實際上,真正去做這些事的,卻是另有其人。
至於是誰,太后自己也說不清楚。
只說那是一個黑衣人,很神秘,武功高得出奇,神出鬼沒。
楚陽不是沒有懷疑過太后在撒謊。
可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很多事情,似乎是都透着幾分的詭異。
總覺得,他現在正身陷一張大網之中,難以掙脫。
古硯緩緩靠近,「王爺,已經按您的吩咐,將安國公府、撫安伯府、晉王府以及王太傅府都監視起來了。」
「嗯。記住,只是盯着,不要打草驚蛇。」
「是,王爺。」
「王妃可有信來?」
「不曾。」古硯回答的這兩字,聲音微低。
他知道,王爺現在每天也就是收到了王妃的家書的時候,是心情最好的時候。
果然,一聽說沒有,楚陽整張臉都沉了下去。
不過,他倒也沒有想着去為難古硯。
「走吧,先去御書房。」
「是,王爺。」
楚陽雖然未曾當眾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卻直接住進了乾清宮,同時,御書房和勤政殿,都成了他平時與幾位大臣議事的主要地方。
百官們有意見嗎?
有!
那又能如何?
你想被楚陽給直接處理了?
什麼也比不過自己的命重要。
所以,眾人也就只當是什麼也不知道。
楚陽伏案寫了一封長長的信,然後用臘封好,「派人給王妃送去。」
「是,王爺。」
古硯就納了悶兒了,這天天寫,哪裏有這麼多話要說呀。
真要是這麼想王妃,又為何不直接將王妃接過來?
如此想着,也就直接問出來了。
楚陽抬頭看了他一眼,涼涼的,古硯覺得自己就不該多嘴問。
「京城早晚會有一場腥風血雨,我不想讓瑤光捲入其中。」
一旦霍瑤光回京,會有多少人打她的主意?
到時候,各式各樣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也過來套話求情的,那到時候為難的,不還是霍瑤光?
所以,楚陽才不會捨得看着自己的妻子難受呢。
最好的結果,就是自己先在這裏撐着。
等到一切都平定下來之後,再以新的面貌,迎接他的女人。
「王爺,肅王和晉王已經啟程了,因為是有大軍隨行,所以,路上可能會比較慢。」
「呵,夜明淵就不急着來繼承皇位嗎?」
這話里的諷刺意味十足。
古硯笑了笑,「他倒是心急,可是再心急,也不敢撇下大軍自己前來。況且,依屬下看,晉王應該是有意在拖慢行程。」
楚陽點點頭,晉王的心思,他大概能猜到。
「想要保住嘉恆帝唯一的血脈,只不過,這要看他是不是有這個本事了。」
「王爺,我們要不要在半路上動手?」
楚陽搖頭,他已經昭告了天下,當初弒父的人是夜明慎,所以,無論如何,夜明淵不能再出事了。
至少,現在不能出事。
「不僅不能讓夜明淵出事,還得保證他能平安地出現在京城。要讓他順利地見到夜明慎。還有,我要讓他眼睜睜地看着,本王是如何從他的手裏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的。」
古硯明白王爺對於嘉恆帝一家人的厭惡。
留下夜明淵,已經是王爺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了。
只是,以後想要在朝堂上馳騁,就想也不要想了。
「王爺,眼下雖然是有李相壓着,可是京城的那些權貴們,必然不肯就此罷休的。」
楚陽勾唇一笑,「本王自然知道。本王等的,就是讓他們開始不滿。」
古硯的眼睛轉了一圈兒,明白了。
只有讓夜明淵順利地抵京,之後,那些所謂的忠臣,才會想着向夜明淵靠攏,然後再向王爺發難的。
到時候,王爺想要處理誰,自然也就是直接一網打盡了。
既省事兒,還能讓別人怪不到他身上。
因為王爺從一開始,就是打算引對方先出招的。
到時候,夜明淵能不能保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大軍在城外駐紮,只有兩萬人進了城。
肅王和晉王,以及夜明淵,部住進了刺史府。
距離京城,大概還要再過十天。
這一路上,他們也是有夠倒霉的。
出發有五天了。
可是中間有兩天在下雨,雨停後,道路太過泥濘又歇息了兩天之後,才開始繼續趕路。
天知道夜明淵有多想立馬飛回京城去。
他覺得他的皇位已經在頻頻向他招手了。
不過,這些日子一直沒有收到楚陽的信,夜明淵的心裏也有些沒底。
「殿下,夜深了,您還是進屋去吧。外面兒風涼。」
自打晉王與肅王兩方說和之後,所有人對於夜明淵的稱謂也都變了。
現在底下的人,都是稱呼他為殿下,或者是王爺。
而晉王和肅王二人,則是直接以長輩的身分同他說話了。
對此,夜明淵起初不甚在意。
現在,倒是覺得有些不太對了。
夜明慎已經被下獄了,自己就是父皇唯一的兒子了,這皇位,必須是他的呀!
怎麼反倒是覺得退回去了一樣呢?
冷靜下來,夜明淵終於察覺出了一絲的不對。
「去請晉王爺過來。」
「是,殿下。」
夜明淵此時已經是多了幾分的謹慎。
相比於肅王,他其實還是覺得晉王更為可信的。
畢竟,晉王是他的親叔叔,再則,如今京城中是楚陽坐鎮,而肅王和楚陽的關係,可是一直不錯呢。
晉王過來時,便看到了夜明淵正一臉焦燥地來回走動着。
顯然,這是有幾分地不安了。
晉王微微搖頭,現在才察覺到了,早幹嘛去了?
「王叔,您終於來了,快坐。」
晉王也沒有客氣,落坐之後,臉色凝肅,「這麼晚了,明淵怎麼還不睡呀?」
夜明淵不安地笑了笑,「王叔。這一連幾日了,小王叔一直沒有書信過來。侄兒心中未定,所以,想請教一下王叔。」
晉王的眸光一沉,「你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夜明淵的心裏咯噔一下子,難不成,王叔已經知道了?
「王叔,小王叔他是不是有心問鼎那個位子?」
晉王沉默良久,隨後輕笑了一聲,「明淵,你到現在才想到這一點,你的反應是有多遲鈍?」
夜明淵的嘴巴微微張開,已經完忘記了應該做出何等反應。
「你可知道楚陽現在手上有多少人馬?」
夜明淵眨眨眼,搖頭,「最多也不過四十萬吧?」
這話說地,其實他自己一點兒底氣都沒有。
晉王冷笑一聲,「西京除了他帶走的二十萬兵馬之外,還有十五萬兵馬。上陽關現在在霍流雲的手上,十萬!再加上如今京城西山大營的兵馬,以及京中御林軍等等,你自己算算,他有多少兵馬?」
夜明淵徹底地懵了。
「上,上陽關易主了?」
晉王微微搖頭,看得出來,肅王用了心思,興許,在夜明淵的身邊,還有楚陽的人。
所以,他的消息,也太過滯後了。
完不知道自己處於一種什麼境地之中,還真是悲哀呢。
「那,王叔的意思是?」
「我們此番去京城,一方面是要好好地審一審夜明慎,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你要親自將玉璽獻出去。」
夜明淵的臉色瞬間煞白。
「怎麼會這樣?」
夜明淵注意到了晉王的表情,突然就明白了,他應該是早就料到會如此了。
「王叔?」
「若是你還想活命,就只能如此。夜明慎已經不可能活了。你父皇,也就只剩下你這一條血脈了。所以,明淵,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夜明淵一時難以接受,身體向後退了一下,狼狽地跌坐在椅子裏。
「不會的。怎麼會這樣?」
「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兒,交出玉璽,你仍然可以衣食無憂。當然,前提是你不得再有其它任何的想法,否則,誰也保不了你。」
夜明淵搖頭,連嘴唇上,都沒了血色。
「這不是真的!」
「明淵,識時務者,為俊傑。想想夜明慎的下場,你,好自為之吧。」
晉王知道,有些事情,說了,就明白了。
只是對於他而言,這個打擊太大了,一時難以接受。
夜明淵自己一個人幾乎快要崩潰了。
「不!」
突然的一聲大喊,讓剛剛走下台階的晉王,身形微頓了頓。
只是,沒有回頭,也再沒有了其它的反應,大步離開。
明明年紀和楚陽差不多大,可是遇到事情,卻只有這種逃避的反應,也實在是令人失望了。
夜明淵這一晚,徹夜難眠。
此時的他,經晉王提醒,才終於醒悟過來,自己的身邊,早就已經被大量的眼線盯住了。
而且,他所聽到的消息,永遠都只是對方想讓他聽到的。
而不想讓他知道的,比如說上陽關的事,他就一個字也聽不到。
苦笑一聲,他簡直就是個蠢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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