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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掌柜聞訊過來時,陸異之已經離開了會客廳。
青雉也沒有送,坐在廳內,神情複雜。
「他要幹什麼?」陸掌柜有些緊張問。
青雉回過神搖頭笑了:「沒有,他是來說自己是自己人,然後,說剛從皇帝那裏領到了新差事。」
陸掌柜問:「什麼新差事?」
「接引北海軍梁氏衛將軍入京。」青雉說。
陸異之還怕她不懂,給解釋了一下這個差事,天子之使,一是表示皇帝對梁氏衛將軍們的恩待,同時呢,也會向皇帝轉達對梁氏衛將軍的印象,好還是不好,也關係着皇帝對梁氏衛將軍,對北海軍的看法。
陸掌柜微驚:「他知道我們在修北境長城?」
七星來找陸異之的事,提前跟青雉陸掌柜說了,但為了避免被發現,七星沒有回玲瓏坊見他們,不過按理說陸異之只是拿來用用,應該不會跟他多說。
青雉倒沒什麼意外,撇嘴說:「陸異之聰明的很,就算小姐不說,他也猜的出來。」
「那他這是什麼意思?」陸掌柜問,「如他所說,這就成了自己人了?」
被脅迫如此,竟然沒有怨恨,還以墨門的人自居了?
青雉笑了:「不用在意他什麼意思,不管以什麼人自居,他都是為了自己。」
那倒也是,陸掌柜也笑了:「那既然他這麼有心示好,就把消息給小姐送過去吧。」
青雉點點頭,看着外邊的方向,又忍不住輕輕嘆口氣。
好久沒見到小姐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相見。
.......
.......
「停車。」
從車窗向外看的夏侯小姐忽地喚道。
牽着馬的車夫忙勒馬。
今日一大早,夏侯小姐就讓套車,但又不說去哪裏,只說上街轉轉,他只能牽着車在街上轉,轉了半日了,來到銅樓街這裏,小姐突然喊停,這是終於找到要去的地方了?
車夫左右看,銅樓街沒什麼可逛的店鋪,不過前方有一間店鋪名字闖進視線,在京城這個店鋪小有名氣,許城玲瓏坊。
才看一眼,車夫的眼不由瞪圓,因為此時玲瓏坊內有一人走出來。
陸三公子!
車夫不由打個寒戰,倒不是怕陸三公子,而是怕小姐......
小姐可是敢在皇帝舉辦的宴會上跟陸三公子當面吵架的。
這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小姐跟陸三公子在街上鬧起來,到底是不好看。
「小姐.....」他忍不住要勸。
那邊陸異之也看到了他們,突然一笑,向這邊走來,車夫汗毛倒豎......念頭閃過又有些悵然,想當初家裏誰不是見了陸三公子就開心歡喜,那時候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陸異之大步走過來,夏侯小姐又不說離開,車夫只能怔怔看着公子近前,如以前那樣笑如春風。
「師姐。」他說,「你怎麼來這裏了?」
夏侯小姐看着他,淺笑不回答,也問:「你怎麼來這裏了?」
這裏怎麼了?雖然是問話,但似乎兩人都知道對方在問什麼,車夫茫然想。
陸異之看了眼玲瓏坊,再看夏侯小姐,一笑不答,而是將手裏拿着的一胭脂盒遞過來:「送你。」
夏侯小姐看着他:「你父母病急傾家蕩產求神問佛,你還有心情買胭脂盒,陸公子真是鐵石心腸枉為人子。」
小姐果然是張口就罵!好兇,車夫心想。
陸異之輕嘆一口氣:「當初莫說一個胭脂盒,路邊隨手攀折的枯草野花,也能讓師姐心花怒放。」說罷搖搖頭,「師姐自己識人不清自作多情蠢笨不堪,怎能怪罪我?」
說罷抬手一禮,轉身便走。
車夫心涼體寒,陸三公子罵人也很厲害。
夏侯小姐倒還好,如果是以前她或許會因為陸異之的話羞憤欲死自怨自艾,但現在麼,她識人不清是因為此人太壞!要怪也要先怪他人惡。
「去。」她神情無波,喚車夫,「去玲瓏坊買胭脂盒。」
陸異之坐上馬車,看到夏侯小姐下車進了玲瓏坊,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早就懷疑夏侯小姐如此對他是被七星教的,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別人不知道玲瓏坊七星是誰,夏侯小姐肯定知道,但至今從未提過,現在還進了玲瓏坊。
說不定也是墨徒了。
不知道是被脅迫還是誘惑。
但不管是什麼,如此女人,真是......該死。
念頭閃過,陸異之扶着車廂的手一頓,看着玲瓏坊的方向,若有所思,一旁扶着車簾的小廝看到公子的眼神,不由打個寒戰,突然之間,京城的家宅被賣了,賣房子之前,家中很多僕從也都被賣,尤其是一些老僕,家生子,倒是他們這些來京城新買的留下幾個......
用了十幾年的貼身小廝都賣了,這些新僕從沒有絲毫慶幸,反而更害怕。
「公子,還有什麼需要?」小廝小心翼翼問。
陸異之收回視線,對小廝含笑:「沒有了,回去吧。」說罷進了車廂。
小廝悄悄吐口氣,將車簾放下。
......
......
一杯香茶放在桌桉上。
「夏侯小姐請用。」青雉含笑說,「我記得您喜歡香茶。」
這是自當初和陸異之一起來玲瓏坊後,第二次來,夏侯小姐看着茶杯,心情有些複雜,那次來的時候,是陸異之為她要的香茶,她的確喜歡香茶。
沒想到這個婢女還記得。
也還記得當時吧?現在回想當時,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是我們新上的胭脂盒。」青雉熱情地將圖冊擺在桌子上,又將成品展開,「夏侯小姐看看有喜歡的嗎?」
把她當真正的客人相待。
夏侯小姐抬起頭看着青雉,問:「她還好嗎?」
青雉似乎愣了下,旋即沒有猶豫,含笑點頭:「還好。」
還好啊,夏侯小姐稍微鬆口氣,要說什麼,青雉再次開口:「小姐在忙一件事。」
竟然還跟她詳細說了?夏侯小姐有些莫名拘謹,嗯了聲,伸手隨便拿了一個胭脂盒:「就這個吧。」
青雉應聲是:「我給小姐裝好。」
夏侯小姐也不再多留,接過裝好的胭脂盒便向外走。
青雉在後相送:「多謝小姐。」
她的聲音很響亮。
不過在響亮的聲音後還有一句很小的聲音。
「.....關心我們小姐。」
夏侯小姐聽到了拿着胭脂盒回頭看了眼,微微頷首走了出去,站在門外又微微出神。
她竟然真來關心這個七星,不知這個婢女是不是覺得好笑。
她自己也笑了,腳步輕鬆上了車馬。
「回去吧。」她對車夫吩咐。
車夫鬆口氣,小姐看起來比剛才開心多了,他也高興地坐上車,揚鞭催馬而去。
看着這輛車離開,對麵茶肆中喝茶的一人也扔下幾個錢,抓起斗笠帶上晃晃悠悠走開了。
「陸異之和夏侯小姐都去了玲瓏坊?」
督察司內,霍蓮聽着兵衛的匯報,翻看信報的手頓了頓。
兵衛應聲是:「都沒有留太久,陸異之和夏侯小姐在外邊還說了話,兩人各自買了一個胭脂盒。」
霍蓮問:「先前他們兩個去過玲瓏坊嗎?」
兵衛搖頭:「從未去過。」
霍蓮嗯了聲沒有說話。
兵衛問:「都督,要分人手盯着陸異之和夏侯小姐嗎?」
陸異之突然回京,必然是被七星放回來了。
這女人倒是敢把他放回來。
嗯,不過也不奇怪,這女人一向目中無人。
她現在到哪裏了?
「盯着陸異之就可以了。」霍蓮說。
兵衛應聲是退了出去,霍蓮看着手中的信報似是出神一刻,被又進來的兵衛打斷。
「都督,陛下宣。」
.......
.......
「霍蓮,朕先前......」
看到霍蓮走進來,皇帝示意太監們將茶杯放下,揮手示意他們退開,一邊開口問。
不待他把話說完,霍蓮將兩本冊子分左右放在桌桉上。
「梁氏衛將軍這些年的讚譽和非議都整理好了。」他說。
皇帝收回要說話的話,笑了,但看着桌桉上的冊子卻沒有去拿。
竟然把毀譽都遞到面前,讓皇帝自己做出決定嗎?怎麼,他不願對梁氏兄弟表達看法嗎?
「你說朕該怎麼獎賞他們?」他說,嘆口氣,似有些上愁,看着霍蓮,「畢竟這次你也有大功,尚未公之於眾。」
霍蓮俯身:「不管陛下怎麼定奪,都必然是合情合理,人人信服。」
這就是霍蓮的職責,讓皇帝做的一切事都合情合理人人信服。
皇帝的臉上再次露出笑容,點點頭:「好,好。」伸手拿起兩本冊子,「你去看看兵部怎麼議的,明日就朝議此事。」
霍蓮應聲是告退而去。
皇帝握着冊子微微出神,忽地問近前重新斟茶的內侍:「怎麼這幾天不見朱川了?」說着又一笑,「不聽他聒噪倒有些不習慣了。」
內侍左右看了看,壓低聲說:「朱川好像做錯事被都督罰了。」
皇帝頓時來了興趣,哈一聲:「這小子早就該罰了。」似乎興奮又似乎好奇,「快去打聽打聽什麼事。」
內侍忙應聲是向外退去,邁出門檻的時候,神情變得古怪。
陛下想知道問霍都督不是更快嗎?
陛下這是......
擔心霍都督瞞着他呢,還是,想瞞着霍都督?
深秋的風從高高低低的宮殿中盤旋而來,帶着寒意,內侍不由微微一抖,旋即裹了裹衣袖垂下頭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