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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駙馬一時不知道這是夸是貶。
還是李國舅笑着說:「柳駙馬這是在其位謀其事,下次見了你父親,我可得說他兩句,兒子把他這個老子要比下去了。」
這是夸嗎?以前也沒人誇過他啊,柳駙馬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皇帝說,指了指後邊,「先別急着走,待吃過晚飯再回去。」
李國舅施禮,不忘拉了柳駙馬一下,柳駙馬這才忙施禮,兩人退了出去。
一走出來,柳駙馬就急急問:「李大人,我沒惹陛下不高興吧?」
李國舅看着他,說:「你呀,立功了。」
功?柳駙馬沒有歡喜,而是茫然:「我立什麼了?」
李國舅失笑:「陛下最缺什麼最喜歡什麼?你在戶部難道還不清楚?」
柳駙馬似懂非懂:「錢。」
皇帝永遠缺錢,皇帝也最喜歡國庫充盈。
「那墨門真的很有錢?」李國舅好奇問,「你怎麼知道的?」
柳駙馬連連點頭:「真的很有錢,我原本也不知道,李大人您也知道,我自來閒散無事,喜歡四處獵奇。」
他說到這裏左右看了看,並無太監跟着,便壓低聲音。
「當初晉王招攬墨門謀反的事結束後,我因為好奇,特意去了趟晉地,在哪裏聽了很多野史傳聞。」
「比如當初鑄神器的時候,所需要的錢財,不是晉王出的,是墨門一車車錢運了過來,潑水一般花出去,短短時間就拔地而起一座鑄鐵池。」
聽到這裏李國舅笑呵呵的臉上都是震驚。
震驚的不是墨徒的場面。
「你小子。」他瞪眼說,「你可真膽子大!」
晉王謀反的事是皇室禁事,不許議論,這柳小郎竟然為了獵奇還跑到晉地去看熱鬧了。
「這話就不用跟陛下跟任何人說了。」李國舅拉着柳駙馬叮囑,「你記住,你就是在戶部任職,關心國庫民生,惦記錢糧之事,所以才冒出了這個念頭。」
柳駙馬哦了聲:「我知道,我不說。」
他只是膽小,不是傻,立刻對李國舅道謝。
李國舅笑呵呵挽起他,他要交好兩個公主,好助皇后穩住中宮,陛下雖然不貪戀女色,但也不介意後宮充盈,短短兩年后妃已經不少了,接下來還不知道要有多少呢。
「不過。」柳駙馬低聲說,「李大人,你想知道墨門建造了怎麼樣的鑄鐵池嗎?」
李國舅惱火地甩袖子先走「我不想知道。」
兩人一前一後向後苑走去,冬日的皇城幾分肅重,後苑內不時傳來女子孩子們的笑聲,又添了幾分靈動。
「是怎麼樣?」
「嘿,高低錯落,煉爐在上如星辰高懸,水池在下如江河湖川。」
「你親眼見了?」
「沒....早就履為平地了,我是聽當地見過的人描述,不過這鑄鐵池不止是看起來絢麗,更可怕的是它還會動。」
「真是妄語誕言!」
「真的,有人親眼所見,叛亂廝殺的時候,那天上星能跌落,地上的江河湖川會移動,無數人在其中被吞噬——據說太子就是這樣死在其中,再多的親衛也如泥牛入海毫無辦法。」
......
......
兩個皇親國戚在私下竊竊妄語誕言時,御書房裏陷入安靜,皇帝望着棋盤思索片刻。
「你要出京去查墨門也是因為錢?」他問。
霍蓮搖頭:「臣倒是不知道這個,只是最近各處線報,藏匿的墨徒間或冒頭生事,不知道意欲何為,所以臣想去看一看。」
皇帝捏着棋子點點頭:「晉王以及那些官員們都抄家了,這些墨徒,朕把他們當做無家無產之人放過,看來是疏忽了,他們的家也該抄一抄。」
抄家真是充盈國庫的好辦法。
剛登基的時候戶部天天來哭窮,娶皇后都沒捨得大操辦,用追查晉王餘孽的名義抄家抄了三四年後,不僅朝堂漸漸變成他想要的樣子,戶部也改成半年才哭一次窮了,他這個皇帝還能體體面面地選幾個妃子。
接下來還需要春天賞花夏天避暑秋天狩獵的體面啊。
他當了皇帝,總不能還像當無人理會的六皇子時候更清苦吧。
皇帝看着霍蓮。
「既然墨徒還沒死絕,墨門還在,那就去,抄了他們的家。」
霍蓮俯身應聲:「臣領旨。」
......
......
都察司里因為這旨意些許忙碌。
兩個親衛將霍蓮的刀捧來。
霍蓮伸手接過,又喚朱川。
不待他吩咐,朱川已經應聲是,舉着那把六尺劍上前。
「都督,我拿了。」他說,「既然要去抓賊,當然要帶着證據。」
霍蓮笑了,笑意一閃而過,臉上恢復了平靜。
「走。」他說,翻身上馬,向前而去。
朱川高聲應是,緊隨其後。
不過與以往不同,都察司外並沒有馬蹄踏踏,兵衛如雲聲勢赫赫,而是斗篷遮身,帽子遮臉,輕馬簡行,如一道閃電奔出城,街上的民眾甚至都沒有看清是誰。
民眾們不知道,霍蓮的內宅不能不知道。
「都督出門了?」
內宅里,似乎才睡醒起身開門的梁思婉看着前來告之的婢女,神情略有些驚訝問。
「可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婢女搖頭:「奴婢不知。」
是啊,霍都督的行蹤一個婢女怎麼知道。
梁思婉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又道,「既然都督不在家,我就休息了,別來打擾。」
婢女應聲是低頭退下去。
梁思婉關上門,感受着四周的靜謐。
這裏是都察司,也是霍蓮的家,霍蓮不在,家裏就如同無人存在。
「他,出門都不跟你說一聲嗎?」
身後忽的響起輕輕的聲音,聲音帶着壓抑的怒意。
梁思婉轉過身,看着從簾帳後走出來的男人。
正是那日在街上被霍蓮差點砍死的梁六子。
梁思婉看着他,噗嗤笑了。
「六哥,你說什麼呢,他出門怎麼會跟我說?」
「霍都督出門,只需要跟皇帝說。」
梁六子看着她,她笑得輕快,神情隨意,宛如先前在家中被義兄們的玩鬧逗笑那樣。
似乎一切都沒變。
但話的內容再不是那些好吃好玩的生活瑣事。
他們之間的身份也不再是兄弟姐妹,如果非要論,他要麼稱呼霍蓮為妹夫,要麼稱呼梁思婉為弟妹。
但不管是哪個,都令人噁心。
梁六子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不是說,他對你,視若珍寶,回京不先去見陛下而是見你.....」
這樣珍愛的人,怎麼可能出門都不說一聲,告個別?
連平民百姓家丈夫出遠門都要跟妻子殷切話別呢。
難道這些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