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晨曦照破黑夜,灑在一片恢弘氣派的古城城牆之上。伏魔府 www.fumofu.com
大宣王朝立國已近千年,吏治敗壞,官僚腐朽,淡淡的金光照亮了這座郡城,照亮了每一座或恢弘,或破敗的建築,卻照不亮黑暗腐朽的人心。
陳牧穿着一身制式的差役服,腰間挎着一柄寬刃大刀,行走在狹小的巷道之間,刺鼻的血腥味瀰漫,令他微微皺起眉頭。
又往前走了一段。
就見開闊了一些的道路兩邊,橫七豎八的躺着七八具屍體,其狀甚是慘烈,似是被亂刀所砍,幾乎不成人形,一側的屋牆上甚至還糊着許多血肉。
「哎,是黑沙幫的人,這下看來是全滅咯。」
站在陳牧旁邊的另一個差役嘆氣說道:「這黑沙幫一年前在這一帶可沒人敢招惹,可他們上面的那位倒了後,就節節衰敗了,現今連幾隻小貓都讓人滅了個乾淨。」
「噓,別說了,不管我們的事,掃地掃地!」
第三個差役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便抄起傢伙上前,準備清理街道。
陳牧看着那慘烈的景象,皺着眉頭,最終卻只是搖了搖頭。
來到這個世界兩年,這樣的景象他已經見過不止一次了,這座看上去宏偉壯闊的郡城,實際上已是充斥着混亂,紛爭與殺戮的亂地。
像這種幫派爭鬥,滅人滿門都是常有,哪怕是表面上莊嚴堂皇的『內城』,每天也有屍體從裏面扔出來,他們這些差役說是當差,實際上也就負責個事後掃地。
陳牧曾見到,一個同僚因為醉酒多說了幾句話,結果第二天屍體就莫名其妙出現在了路溝里,而上面也根本沒有多管,甚至問都沒問一句。
掃地!
陳牧抬起衣袖扇了扇,將刺鼻的血腥味驅退一些,然後跟上了幾個同僚。
其實在這混亂的郡城,差役的活計已經算是很好了,只要平時不亂說話,不管閒事,不頂撞上司,老老實實安分守己,基本上就還算安全,不像那些提心弔膽的貧民百姓。
能得到差役這份活計,還要感謝他那位沒見過幾面的老爹,他爹曾是一位老差役,也算是認識點人,在得了重病之際,想方設法給他安排上了差役的活,然後就一命嗚呼。
只是。
這差役的活最終也沒能讓『陳牧』活上多久,後來一場大病也一命嗚呼了,現在的陳牧早已不是原先的他,而是來自地球,一個同樣名叫陳牧的靈魂,繼承了這個身份。
前世的陳牧雖也只是個小人物,但在底層摸滾打爬多年,至少有着察言觀色,知曉言語的能力,所以哪怕是突然來到這陌生的世界,也很快就穩定下來,平安的度過了兩年。
幾人上前一陣忙活,分頭處理屍首。
陳牧與其他幾人一樣,一邊裝作打掃,一邊隨手在屍體上摸索這種摸屍基本上算是他們這些差人不必言說的默契,雖然一般來說也很難摸到什麼,基本上有銀子也早被人拿走了,但運氣好的話,偶爾能撿到一點漏。
對於他們這些底層差人而言,就算能撿到零散幾個銅板,那也是值得高興。
陳牧在自己處理的那具屍體衣服里摸索一番,結果卻是空空如也,同時一眼瞥見不遠處自己的同夥劉三,正不知道把什麼東西往自己兜里揣。
「怎麼每次都是我沒有。」
陳牧心底有些納悶,他這兩年處理的屍體沒有三百也得有兩百了,但沒有一次能摸到銀子,銀錢也幾乎沒有,總共也就兩三次,而且量很少,只零散幾個銅板。
大家都有默契,他也不會去多問劉三摸到了什麼,但明顯是有貨的。
有點不信邪的陳牧處理自己這邊的屍體,一路往下摸去,忽覺觸感一怪,卻是真摸到了什麼東西,似乎是一本紙質的小冊子。
陳牧心中頓時一凜。
銀錢什麼的可以拿,如果有玉佩之類的值錢掛件也隨便拿,但奇奇怪怪的東西是不能隨便拿的,尤其是這種紙質的玩意,根本不知道會不會引來麻煩。
但猶豫了一下,陳牧還是稍微撩起一點,沿着縫隙看了一眼摸到的小冊子,卻見是一本有些破爛的黃紙小冊子,隱約能看到『風刀法』幾個字。
「唔。」
陳牧心中微動,但手上卻不動聲色的遮掩住動作,悄悄將小冊子收了起來。
如果屍體上摸出什麼賬簿、地圖之類的東西,那最好是當做不知道,一來對他無用,二來有可能引來麻煩,但如果是一部殘破的刀法,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多半也是旁人不要的,否則的話夜裏早就被殺人的拿去了。
劉三等人也注意到了陳牧的動作,但彼此對視一眼後,卻也默契的不過來瞧問。
「走嘍!」
幾人前後一陣忙活,將屍體搬到了一輛小木推車上,然後就推着推車往城外走去。
城北不遠處就是亂葬崗。
陳牧和劉三李六等人,將屍體一路運到了地方,然後就地一扔,也不需要去掩埋,這裏夜晚有野狼出沒,正好餵了狼,來日有空再打獵幾頭,賣上幾張狼皮吃酒。
當然事實是三人都不願意在城外久留,在城裏他們這一身差役的皮好歹還有點作用,到了城外兵荒馬亂,誰管誰是誰,多呆一刻鐘就多一分危險。
幾人匆匆忙忙的扔完了屍體,一路返回城裏,直到進了城,幾人才都長出一口氣。
「陳二,今兒怎麼說,一起吃酒去?」
劉三笑呵呵的看向陳牧問道。
他其實不叫劉三,只是姓劉,單名一個『松』,不過家裏排行老三,所以便都這麼稱呼,陳牧上面有個早死的哥哥,在家裏是老二,所以別人也有叫他陳二的。
「不了。」
陳牧擺擺手。
喝酒吃肉,勾欄聽曲,他當然也是想的,可實在是囊中羞澀。
差役這份活,說是比較安穩,但其實拿不到幾個銀錢,基本上都被上面的官吏剋扣乾淨了,到手的也就勉強夠個平日吃喝,如果想闊綽一點吃個花酒,那便完全不夠了。
何況陳牧家裏現在,還有一個小他七歲的妹妹,整天還得藏在家裏不敢出去,相當於是多一個人要養活,遠比不上家境還算不錯的劉三等人。
劉松看着便要離去的陳牧笑了笑說道:「陳二,你那妹妹差不多也能到出嫁的年紀了,不如我幫你找個門路,讓她嫁個有錢人家,以後好歹衣食無憂,你也能得上一筆銀錢,日子能過的舒坦許多,伱看怎麼樣?」
與陳牧同僚數年,他是知道陳牧的情況的,當初陳牧的爹病重,為了治病算是把家底花了個乾淨,現在當着差人又拿不到幾個錢,還得養着一個不方便出門做活的妹妹,只能說比起更底層的貧民,算是不缺吃食,不會餓肚子,但其他方面就不如人意了。
陳牧聽到劉松的話,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的笑臉,微微一笑,道:「再等兩年吧,她還太小了。」
他來到這個世界時,身體還在重病當中,身邊只有年僅十二歲的陳玥陪着,給他忙前忙後遞水餵飯,讓他這幅身體才慢慢好起來。
雖然沒有以前十二年的感情,但兩年裏的相處,他也早已認下這個妹妹,何況就是他初來乍到,也不可能做出拿她去換銀錢的事情來,那種行徑實在與畜生無異。
「行,你要是有想法,就和老哥說。」
劉松也不勉強,笑呵呵的拍了拍陳牧的肩膀,然後就帶着李六吃酒去了。
與劉松等人暫時分開,陳牧沿着巷道走着,先是到了大街,在街角拿出十枚宣錢,買了兩個糙面饅頭,然後才往家去。
「這物價」
陳牧掂量着口袋裏所剩不多的宣錢,微微搖頭。
根據過去的記憶,十多年前的時候,一枚宣錢就能買一個饅頭,現在卻漲到了五枚,不是饅頭漲價了,而是宣錢被各種私鑄、亂鑄,漸漸開始不值錢了。
這也直接影響到了他這種最下面的差役,因為發下來的銀錢,一直都按宣錢結算,雖然近年來象徵性的多漲了一貫,但對比宣錢的價值跌落,根本就無法彌補。
這中間少掉的部分,也不知都落到了誰手裏。
很快。
陳牧回到了他在這個世界的家。
那是位於南城區外圍,算是貧民區所在的一排有些破敗的瓦土木屋,說是一排,實際上總共就兩間,一間柴房生火做飯堆積雜物,另一間臥房拿來住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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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差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