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人人皆知,要平定亂世,就要讓天下僅有一個聲音,但同樣也沒有人願意成為被消滅抹除的那個聲音,爭鬥激進的玄機閣也好,消極退守的七玄宗也罷,皆是一樣。
當然這些對陳牧來說都並不關鍵,哪怕玄機閣與他是一樣的觀念,算計到了他的頭上,踐踏了他的底線,再怎麼為了平定亂世的理念,也要吃他手中這一刀!
踏、踏、踏。
司徒樞背負一柄泛着縷縷寒氣的大刀,踏步而來,每一步落下,腳底的虛空中都凍結出一片冰凌,方圓數十丈內的溫度急劇下降,仿佛墮入凜寒深秋。
倒塌的玄機閣六角樓閣內,一具具支離破碎的屍體,血跡不再流淌,皆凝結成冰,而他只低頭看了一眼,眼眸中就浮現出一抹冷意,他是特地趕來瑜郡的,為了就是坐鎮玄機閣駐地,但沒想到陳牧竟然悄無聲息的潛入了玄機樓閣,甚至還肆意妄為的出手了!
門中弟子一下子就被波及,死傷十數人!
但他們玄機閣也踐踏了『禍不及家人』的江湖規矩,此時此刻也的確沒有什麼話可說,既然已到這幅境地,自是多說無益,唯有做過一場。
「膽大包天,肆意妄為,在我玄機閣如此撒野,若你以為身在風雲榜,就有資格亂來,那就大錯特錯了,既然來了,那今日便留下吧!」
司徒樞冷冷的看向陳牧,伴隨着話音落下,一股沛然的威壓氣勢升騰而起,令附近的天地之力一下子動盪起來,一股無形的力量擴散蔓延。
風雲榜存在,亦有高低之分!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虛無之中不斷的衝突碰撞。
轟!
但見七彩繽紛的光華一閃而過,極陰輪轉為極陽,一剎那間周身所在仿佛天地變幻,一股熾熱的洪流從他腳下迸發出來,硬生生的擠開了附近的凜冬氣息,沖刷着下方的屋樓,令整個樓台化作一片冰霜之境中,唯一散發着縷縷熱霧的樓閣。
兩人不出手之時,也許不能一下子辨認出來,但此時司徒樞凜冬領域展開,陳牧以乾坤八相輪轉與其抗衡,兩股天地之力隔空傾軋,氣息縱橫交錯展露無疑,自是不會認錯。
「我既來了,就從沒想走。」
甚至。
「有點本事。」
看似兩人幾乎都沒有多少動作,似乎只是隔空相對,但實際上從他展開凜冬領域的那一刻,方圓數十丈之內的天地就已經是步步殺機。
陳牧居高臨下,負手而立,俯瞰司徒樞。
「聽說不久前陳牧糟了暗算,果然是玄機閣下的手麼?」
陳牧雖也位列風雲榜上,如今更是邁入六腑境,實力又有所提升,但終究不可能悟出領域,沒有執掌武道領域,縱然是再強,那也只能居於風雲榜的末尾!
哪怕陳牧所能調動的天地之力,所具備的元罡真勁,都能與他相媲美,但是否掌握領域,那就是天壤之別,這代表着對天地之力運用的一個截然不同的層次!
咔!咔!!
一道道目光落向玄機閣駐地,或詫異,或嘲弄。
他身下的冰霜已一剎那間蔓延至足底,將附近的屋檐全部凍結成冰,但此時的他卻毫無退避,僅僅只抬腳往下一踏。
就見其足底一點,大地便以其立足之處為中心,一片片的凍結,並向着四面八方蔓延過去,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一下子就將附近的屋樓盡皆凍結成冰,並一路攀援而上,凍結向立足於屋頂的陳牧足底,將附近數十丈內化作一片冰封之境!
凜冬領域!
「乾坤刀陳牧,寒魄刀司徒樞!」
「嘿,百年一出的絕代天才,不足三十之齡就踏足風雲榜,玄機閣坐立不安也屬正常,不過手段使得太卑鄙了些,還自稱名門正宗,倒是有些諷刺。」
陳牧適才那一下,但凡運轉力量稍弱一點,被他的凜冬領域所調動的天地之力壓垮,那麼整個人就將一瞬間凍結為一尊冰雕,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已經有人一眼辨認出了陳牧以及司徒樞的身份。
司徒樞眼眸中冷意一閃。
哪怕是現在,兩人一上一下,隔空相對,看似都沒有動作,實際上周圍的天地之力盡皆在劇烈的衝突碰撞,尋常人若是接近陳牧身邊,要麼就是一剎那間被凍結成冰雕,要麼就是一瞬間被炙烤燒熟,或被兩股相互傾軋的天地之力直接碾碎!
玄機閣駐地的動靜此時已驚動整個瑜郡內城各方,一時間來自各個方向,皆有目光投向玄機閣駐地所在,相鄰的許
多高聳建築上,都出現一道道人影,或來自天劍門,或來自合歡宗、臨江閣等等,皆在凝視着玄機閣駐地,遙遙感受着劇烈的天地變動。
不過更多的,則是在感知着兩股天地之力的不斷傾軋衝突,看着那一片冰封數十丈的範圍,以及陳牧身上流轉的一道道華彩流光,各自目光震動。
「凜冬領域,乾坤八相。」
「這就是傳聞中武道至強的乾坤意境,唯一一種能在尚未修成領域之時,就與完整的武道領域相對抗的武道」
有來自臨江閣的護法,目睹着這一幕,眼眸中露出忌憚之色。
他雖然也是六腑境的存在,但並不曾練就領域,他很清楚武道領域之力,若是讓他對上司徒樞,被對方的凜冬領域覆蓋的話,由於憑藉意境所執掌的天地之力,會遭到領域的排斥和隔絕,幾乎是頃刻之間就要敗落,根本無法與之匹敵。
可陳牧並未掌握領域,僅憑意境本身,就能與司徒樞的凜冬領域相抵抗,哪怕看上去似是司徒樞佔據着上風,但能以意境和凡軀硬抗領域,也無疑是一種驚人之力!
樓閣上。
陳牧負手而立,周身一股股天地之力流轉,與凜冬領域彼此對抗。
此時細細感受着凜冬領域的強度,體會着這種領域與秦夢君的乾天領域的不同之處,陳牧眼眸中眸光不變,只淡淡的看着司徒樞:
「你的武道領域,便只有這點強度麼?」
「哼。」
司徒樞冷哼一聲。
他也在審視陳牧周身調動的天地之力,乾坤意境畢竟極其罕見,哪怕他縱橫寒北道數十年,更多的也是和其他掌握領域的人物甚至宗師層次交手,遭遇到練成乾坤意境的人屈指可數,而陳牧更是其中最為年輕,於五臟境練成,絕代天驕般的人物。
此時聽罷陳牧的話,當下也不再試探,右手虛虛一翻,一直被他背負在身後的那柄寒魄靈刀,便一下子落入了他的手中。
霎時之間。
方圓數十丈內天地,狂風呼嘯,寒氣狂涌。
「乾坤意境,八相輪轉,的確有些門道,但意境終究只是意境,武道領域的高度,是你區區第二步的意境無法企及的今日便讓你見識一下!」
但見司徒樞並未揮刀,僅僅只是將那柄寒魄靈刀在身前一橫,霎時間整個凜冬領域的強度就急劇攀升,仿佛一下子增強了五六成之多!
他司徒樞能位列風雲榜第二十三,不僅僅是凜冬領域,他所持有的寒魄靈刀也是關鍵之一,是一件完全契合他凜冬意境的靈兵,激發其威能便可完美融入領域之中!
嗡!!
伴隨着凜冬領域的強度激增,但見陳牧身下的屋檐樓閣再一次被一片片冰霜覆蓋壓過,同時他周身流轉的乾坤八相之力,也是好似一下子變得生澀起來。
司徒樞激發靈兵之威,強壓陳牧過後,整個人更是毫無停頓,就這麼相隔近十丈,高舉手中寒魄靈刀,衝着陳牧遙遙揮出一刀。
噼里啪啦!
霎時間但見陳牧所在之處,一片濃郁的冰霧陡然炸開,周身的所有空氣仿佛都直接被凍結成了冰霜,同時一股股狂暴的凜寒刀氣縱橫交錯,將陳牧整個人直接淹沒在其中。
到了領域這個階段,什麼刀法招式,根本都已是毫無意義的東西,因為在領域的加持下,再平庸的刀招也是化腐朽為神奇的絕技,再隨意的一刀,也能分化百千萬刀!
「不好。」
「陳牧怕是大意了。」
有人遠遠看着這一幕,忍不住低聲開口。
乾坤意境的確能抵抗領域一二,但也就僅僅只是抵抗而已,不可能憑藉意境去和更高層次的領域正面對抗,這屬於以己之弱攻敵之長。
要麼就是直接退避三舍,退到對方領域範圍之外,不與其正面交手,要麼就是像那些不曾掌握領域的宗師一樣,頂着領域硬衝過去,迫使其近身交手。
陳牧只憑乾坤意境,和司徒樞的凜冬領域正面對抗,恐怕這一下要吃大虧。
應當還是太過年輕,不曾有過太多和領域高手較量。
轟!!!
就在諸多眼神各異的目光中,陳牧整個人被冰霧以及四面八方的凜冬刀氣淹沒在其中,但見其腳下的那一方樓閣,一下子就被縱橫交錯的刀氣覆蓋,浮現出一道道黑線,然後崩碎破裂,碎裂成無數整整齊齊的木渣小塊。
這些木渣小塊,一塊接一塊的凍結在冰霜之中,七零八落的崩散而下。
然而。
幾乎就在這時,但見虛空之中,那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刀氣忽然成片成片的炸裂破碎,乾坤八相的華光交匯,化出一方肉眼可見的印記輪轉,好似磨盤一般繞着陳牧周身盤旋。
天地輪印!
一剎那間,天地四方所有襲來的凜冬刀氣,盡皆被天地輪印的磨盤碾的支離破碎!
陳牧就這麼從破碎的樓閣中,一步向前邁出,從空中踏落至地,向着司徒樞邁步走去,但見他每一步落下,都有成百上千的刀氣向他襲來,也有成百上千的刀氣被碾碎。
這無數的刀氣每一道都足以斃殺一個『何無憂』,但無法侵入他周身三尺之內,連他的一絲衣角都觸摸不到!
但見他周身環繞的天地輪印,不斷的磨滅着一道道刀氣,但其上光華卻毫無黯淡之色,反而隨着他一步步向前,閃爍起更加璀璨的光華,天地之威更是愈來愈盛!
「天地輪印?」
司徒樞看着這一幕,終於變色。
要知道武道領域,乃是武者自身的意志、意境、元罡幾乎一切能力匯同合一,所化出的無上境界,在這範圍內除自身掌控的天地之力外,一切都會遭到強烈排斥,攻殺手段更是無視距離,出刀必中,那百千刀氣根本不是花架子,不是分散揮出的力量,而是每一刀都宛如全力一擊,都蘊含着磅礴的威能!
哪怕陳牧憑藉乾坤意境,能調動的天地之力比他要更龐大一分,要想抵擋他的領域之威也是十分困難的,畢竟領域本身,便相當於是一切招式技藝的極致。
然而。
陳牧卻正面頂住了他的領域之威!
並且所調動運轉的天地威能,也就僅比他略強一些而已。
這不光是得將天地輪印,修煉到極其高深而純粹的境界,使得調動的天地之力足夠的凝練,同時更是得將自身元罡、意境天地,修煉到幾乎圓轉如一,不分彼此,達到一個近乎於『領域雛形』的狀態,才能如此輕鬆的抗下他的凜冬領域!
這絕非單一的一種技巧能夠做到,這得是兼具乾坤意境的深度、天地輪印的層次、堪比真正宗師的武道意志、甚至還掌握有極其精妙的元罡運轉之技唯有這些因素統統匯聚起來,才可能達到這般出神入化一樣的手段!
陳牧,
他才多大年紀?
在這一刻,震驚之餘,司徒樞甚至都湧起了一絲慶幸,慶幸端木淳等人對陳牧定下計策,迫使陳牧身受魔氣之侵蝕,否則的話假以時日,陳牧也許真能以乾坤入道,修成一尊乾坤一脈的宗師,成為整個玄機閣的未來大患!
「領域之威,的確不同凡響。」
「不過,也非不可戰勝。」
陳牧維繫着天地輪印的運轉,與凜冬領域不斷的碰撞,整個人步步向前,已來到了司徒樞的正面,一雙眼眸中十分平靜。
他之前雖從秦夢君那裏細細體會過領域之威,但畢竟不是性命相博,並且那時的他尚未練成落花無痕,自身武道意志也沒有抵達第三層,踏足媲美宗師的境界,對於天地之力的把控始終不夠細緻,到如今才算是真正走到了一個入微的高度上。
可以說。
他即使調動的天地威能,只是與司徒樞相仿,也能與真正的領域抗衡一二了。
踏、踏、踏、
陳牧一步步向前,萬千刀氣不斷的在他周身破碎,直至他來到司徒樞近前,右手虛虛一翻,流火刀呈現在他的手中,被他握住,然後向前驀然一刀揮出!
一剎那間周身萬千刀氣支離破碎,並伴隨着一束赤紅刀光迸發。
鏘!!!
司徒樞手中寒魄靈刀一橫,與陳牧手中的流火刀碰撞在一起,伴隨着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迸濺,兩人腳下那冰封的大地,以雙刀碰撞之處為中心,一下子如同蜘蛛網一般裂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開去,波及數十丈!
狂暴的天地之力餘波,沿着一道道裂痕蔓延開去,所到之處不僅僅是地面,就連一座座被冰封凍結的屋樓建築,也是一下子呈現出縱橫交錯的龜裂痕跡。
終於。
混亂的天地之力徹底炸開,將方圓數十丈內,天地間的一道道刀氣盡皆崩毀,赤紅流火與凜冬寒氣交匯,迸發出一片片白霧水汽蔓延。
在白霧之中,只見司徒樞則手持寒魄靈刀,整個人騰騰騰的退後數步,受到劇烈的衝擊,嘴角隱約溢出一絲血跡。
看向陳牧的目光中,也終於是露出了幾分震驚之色。
硬頂着凜冬領域,
與他強行碰撞一記,他竟完全落在了下風!
凜冬領域、寒魄靈刀,他縱橫寒北道的手段,此時都已經用出,正面卻仍然壓制不住陳牧,這也就意味着他不是眼前這個年僅三十歲後輩的對手!
不僅是司徒樞。
連同不遠處的端木淳等一眾玄機閣護法,以及更遠處那些聽聞動靜而來,遙遙觀望的各宗各派護法執事,這時候也都露出了一片震驚之色。
雖然皆有預料,陳牧在五臟境就位列風雲榜,踏入六腑境之後不會弱,但卻沒想到能強到這種程度,手中拿着一件尋常寶器,正面硬撼持有寒魄靈刀的司徒樞,猶能佔據上風,一擊而分高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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