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尼斯東南。
一面臨海，一面挨着沙漠的泰塔溫行省。
內伊站在一處高地上，看着望遠鏡里的雷馬達鎮，沉聲道：
「偵察兵的報告沒錯，地形果然很適合兵團展開。
「明天早上發起進攻的話，大概中午就能收復這個鎮子了。」
「您總是這麼充滿勇氣與幹勁。」一旁的莫羅微笑道，「但我的建議是，最好先別去進攻那裏。」
內伊疑惑地看向他：「為什麼不？鎮上只有2千5百奧斯曼人，而我們有4千士兵，戰鬥很快就會結束。」
莫羅點頭：「是的，是的，輕鬆獲勝，奪回一個無關緊要的小鎮。或許我們還應該派人去黎波里城，客氣地通知奧斯曼人，『嘿，您的法國朋友來了』。」
內伊聞言一滯。確實如他所說，如果對雷馬達的敵軍發起進攻，勢必會驚動的黎波里。而那裏還駐紮着將近1萬奧斯曼軍隊。
自己這次的任務是徹底清剿本吉烏爾，如果強攻已經做好防守準備的的黎波里城，恐怕將會是場非常艱苦的戰鬥。
莫羅拍了拍他，而後扯動馬韁讓坐騎轉了個頭：
「戰場看完了，我們先回去吧。」
內伊瞥了這個可惡的貴族一眼，催馬跟了上去，又不得不開口問道：
「那您有什麼打算？」
莫羅倒也不瞞着自己耿直的搭檔：
「您看，我們雖然有4千人，但其中一半都是沒上過戰場的新兵。您的某些士兵甚至缺少必要的訓練。」
他們上次在塔米賴鎮獲得意外的勝利，並因此獲得了封地。之後，受到這消息刺激的貴族們紛紛趕來突尼斯「追求榮耀」。至於平民那邊，總參謀部開設了一個「快速訓練營地」，可以對沒有經驗但有意參軍的人進行5個月的簡單培訓，然後就可以前往戰鬥不算激烈的地區服役。對於參加過夜間巡邏隊、鄉村治安隊的人，培訓時間還可以壓縮到2個月。【注1】
這些「新鮮血液」隨海軍運輸船來到了突尼斯。約瑟夫則直接將他們交給莫羅和內伊指揮，並讓兩人負責對的黎波里的戰鬥。不過，貝爾蒂埃還是不太放心，便派來了一名有經驗的參謀，來輔助這兩個年輕指揮官。
莫羅繼續道：「用這樣的部隊強攻的黎波里，很難預料會發生什麼情況。」
內伊小聲嘀咕着：「等我們的大炮運來，一切都不是問題。」
是的，莫羅那邊多了十幾名會操作大炮的貴族青年——他們是直接從軍校停課跑來的。目前，這支年輕的軍團不但有了炮兵，而且騎兵多達1千2百人，比例簡直高到離譜。其中大多是莫羅從學校帶出來的貴族同學，只是苦了負責他們後勤的突尼斯地方政府。
莫羅點了點頭：「大炮是能解決一些問題，但如果能讓本吉烏爾的主力離開的黎波里城，事情就會簡單很多。」
內伊的眼中閃過驚喜：「您一定是想到辦法了！」
他雖然不喜歡這個滑頭的貴族，但對這傢伙的頭腦還是很認可的。
「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不過可以試試看。」
莫羅說着，向東眺望：「啊，我可愛的封地啊，不知道它每年有多少產出。」
內伊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小聲嘀咕着：「貴族都是這幅貪婪的嘴臉嗎？」
第二天中午，莫羅從最近的城鎮梅德「徵用」了一大批物資，不過這些東西都和作戰無關，包括昂貴的衣物、首飾、工藝品、香料等。在他的強制命令下，幾乎將梅德整個搬空。
要不是他派士兵堵着市政廳，梅德的官員們早就跑去總督那兒告狀了。
總參謀部派來的老參謀嚇得不住地勸說莫羅趕緊將東西還回去，否則會上軍事法庭的。而內伊對搭檔的違規操作已經習以為常了，只是他這次反覆向當地官員聲明，此事完全跟自己無關，都是一個名叫莫羅的軍官所為。
回到「天主的指引」騎兵團營地里，莫羅又號召貴族士兵們捐出身上所有財物，承諾在的黎波里的戰鬥結束之後便立刻返還，並追加40%的利息。
在一番準備工作結束之後，一支由十七八輛馬車組成的豪華商隊離開了梅德，朝南面綠洲中的古達米斯部族趕去。
商隊大大咧咧地來到突尼斯最南面的雷馬達鎮附近，見天色已晚，便原地露營休息。
毫無意外，佔領雷馬達鎮的奧斯曼騎兵很快便在巡邏時發現了這隻「肥羊」，而後立刻返回鎮上報告。
幾小時後，近千名奧斯曼士兵蜂擁而來，迅速擊潰商隊的護衛，搶走了馬車。
為首的軍官聽着士兵匯報的劫掠所獲，頓時狂喜——粗略估算，這批貨物的價值接近十萬里亞爾！
很快，他又從擒獲的商人口中得知，這只是某個意大利商隊的頭一批貨物，後面還有近7倍的貨物將在半個月後運抵泰塔溫港。
不過貨物價值高，護衛的數量也更多。據那商人說，意大利商隊僱傭了法國正規軍護送，人數可能有一個團還多，也就是近2千人。
那軍官立刻將劫掠所得運回鎮上，並派人把消息送回了的黎波里城。
的黎波裏白色的王宮裏，本吉烏爾聽說竟然有價值高達70萬里亞爾的貨物將在泰塔溫登陸，頓時兩眼放光。
70萬里亞爾，那就是1千5百多萬里弗！這對任何一個軍閥來說，都是一筆不可能不心動的巨款。
尤其是在英國人之前答應的10萬英鎊的「好處」只付了一小半，就突然沒了下文後，這簡直要了他的命。
他手裏的軍隊可是從伊斯坦布爾派來的，如果不能給他們提供足夠的利益，他們是不介意換一個自己人來當黎波里帕夏的——這在奧斯曼禁衛軍中是有傳統的，他們甚至多次出手換了奧斯曼蘇丹。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本吉烏爾便做出決定，自己親率6千士兵，加上雷馬達鎮的2千人，前往泰塔溫港搶劫。
他不久前得到消息，眼下法軍主力正在400多英里外的安納巴和阿爾及爾人作戰，也就是說，泰塔溫這邊只有這不到2千人的部隊。
而泰塔溫港距離的黎波里城也就70多英里的樣子，走快點一周就能趕到。
自己率8千大軍前去突襲，應該是穩操勝券的。
等到搶了這70萬里亞爾的貨物，便拿出其中一部分賄賂伊斯坦布爾的高層，自己帶着剩下的退守的黎波里城。日後萬一情況不對，就將守城任務丟給部下，自己則逃回伊斯坦布爾享福。
四日後。
本吉烏爾回望身後的荒原，心中壓抑不住地興奮。這裏已經是突尼斯境內了，他的偵察騎兵回報，一直到梅德都沒有發現任何軍隊的蹤影。
而的黎波裏海軍的消息，不久前確實有一支龐大的商隊從熱那亞出發，向南駛來。
對於船隊這一點，莫羅甚至都懶得作假——地中海貿易繁榮，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商船來往於意大利和北非之間，本吉烏爾自然會「認領」其中某個船隊當做自己的目標。
待本吉烏爾的部隊走到臨近梅德的一處丘陵地帶，就突然聽到前方傳來混亂的叫喊聲。
他皺眉看向一旁的軍官：「出了什麼事？」
行軍隊列太長了，他人在部隊的中後段，距離前鋒還有近兩公里遠。
沒等那軍官派騎兵前去探查情況，本吉烏爾便隱約聽到了一陣密集的槍聲。
他也是有些戰場經驗的，立刻就判斷出那至少是上千名敵軍在齊射。
這是哪兒冒出來的敵人？他慌忙命令部隊就地展開陣型防禦，並親自組織騎兵列隊準備迎戰。
然而，沒等他的騎兵聚攏在一起，地面便開始微微震顫起來，隨即是如同驟雨敲打屋頂般的馬蹄聲傳來。
所有奧斯曼士兵都愣在原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不多時，遠處的丘陵間湧出大片身着白色軍裝的騎兵，揮舞着馬刀朝這邊衝來。
而在奧斯曼軍的前方，內伊指揮着兩千多名士兵組成的步兵線列，正有條不紊地朝敵人一步步逼近。
得益於這次有充足的準備時間，他總算能讓這些嶄新的士兵們排出整齊的隊列了。
在燧發槍時代，行軍隊列是根本不可能打得過整齊的步兵線列，就是換腓特烈大帝重生都做不到。
僅是三次非常不整齊的齊射過後，奧斯曼人便開始四散奔逃了。
與此同時，莫羅那邊上千名騎兵已經沖斷了本吉烏爾的後隊，正在調轉馬頭整隊。
本吉烏爾看着身旁已陷入混亂的士兵，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而後從腰間抽出了手槍
的黎波里城外。
莫羅放下望遠鏡，指着那座古老的城市東南側的一大片耕地，喜滋滋地對內伊道：
「您看，那邊就是我的封地。」
他又朝南偏了一點兒：「啊，那塊應該是您的封地了。看來以後我們要做很久的鄰居了。」
內伊皺了皺眉，打斷他道：「大炮！您就不能關心一下那些該死的大炮什麼時候才能運到嗎？」
雖然本吉烏爾已死，但的黎波里城中的奧斯曼軍隊本就不是他的嫡系，很快就推出了新的指揮官，繼續死守這座古城。
沒有大炮幫忙，還真的不太容易攻進去。
「塞萊斯汀！」莫羅轉身大喊，「去看看該死的大炮走到哪兒了！」
內伊趁他轉頭的間隙，拿起望遠鏡朝東南方向快速看了一眼，頓時心中一陣激動：天主啊！那可真是塊好地，看起來可比老家的地肥沃多了！
1個多小時後，眾望所歸的大炮終於出現在的黎波里城下。
隨着炮聲響起，軍團的士兵們一個個摩拳擦掌，眼中泛着綠光——只要能攻下的黎波里，他們也很有可能獲得附近的一塊土地。
奧斯曼守軍的陣型剛出現一點兒缺口，便有幾個連的士兵伴隨着隆隆炮聲，狂熱地沖了上去
印度半島。
邁索爾東部城市塞勒姆。
一隻由20多人抬着的豪華轎子上，提普蘇丹再次嘆了口氣，望向遠處依稀可見的河道，語氣惆悵道：
「真希望您能一直留在這裏。您幫助邁索爾取得了巨大的勝利。」
拉法耶特也嘆了口氣：
「我也不想離開美麗的邁索爾，但您知道，英國人正挑動僕從侵入我們的突尼斯，我得回去和他們戰鬥。」
當然，這只是個藉口。實際上，此時包括安納巴和的黎波里的戰鬥已經結束，他回去之後應該是直奔凡爾賽宮參加升遷儀式的。
他的「臨時戰爭大臣助理」的委任狀已經由國王陛下簽署。這次他在印度的表現中規中矩，給英國人造成了很大的損失，不過並未完成「擊敗英國人」的任務，所以職務前加了個「臨時」。
但這也已是位置極高的重臣了，他能想像得到，那些昔日對他不屑一顧的貴族們見到他時諂媚的模樣。
「該死的英國人！」提普蘇丹憤怒地拍在扶手上，隨後又搖頭道，「往後我得獨自對付這些惡魔了。」
拉法耶特則是想起了王太子殿下的吩咐，忙低聲道：
「您不用擔心，一定還會有其他朋友幫助您的。」
提普蘇丹頓時眼前一亮：
「您是指？」
拉法耶特湊近了一些：
「所有的武器、鑄炮原料、藥品、火藥，以及軍裝等等，都會從奧斯曼方向運來。不過價格會比以前略高一點兒。」
奧斯曼是邁索爾的傳統貿易夥伴，相互間有大量船隊來往。這些近海商船貼着海岸線行駛，靈活且隱蔽，就算英國艦隊把印度洋塞滿，也很難阻止它們。
「太好了！」提普蘇丹大喜，「價錢並不重要。」
邁索爾擁有1千8百萬人口，又長時間和歐洲做生意，所以國庫非常充裕。
拉法耶特繼續道：「還有兩件事您務必要牢記。」
「您請說吧。」提普蘇丹立刻坐直了身子。
「首先，您一定要在邁索爾、塞林伽巴丹、塞勒姆等主要城市裏大量囤積糧食，最好還有彈藥。」
【注1】這個時代的貴族普遍要從小學習騎馬、劍術、狩獵之類的技巧，成年後最多訓練一下隊列、口令之類，就能具備基本的作戰能力。當然，總有懶惰或者標新立異的傢伙不願學這些，但他們也會遭到其他貴族的白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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