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34.埋怨
「咚咚咚…」
在奧茜斷斷續續地吐露出話語之後,整個房間就陷入了短暫的沉寂,就連在記錄她外體數據的費舍爾都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到底說了一些什麼。
直到身後桌子上原本看戲的埃姆哈特實在看不下去,開始用它方方正正的臉開始不斷撞擊桌面時,費舍爾才從短暫的愣神中緩過神來。
他瞥了一眼床上的奧茜,只見她依舊乖巧地抱着懷中的鸚鵡鋼刀,就這樣平靜地看着費舍爾,那一副深受納黎紳士喜愛的可愛相貌卻又夾雜了些許薩丁女國女士的剛強來,顯得她的氣質十分複雜而惹人喜愛。
尤其是當費舍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小腹下方清涼的短褲上時,他總是會回想起那天晚上在餐廳時從隔壁傳來的忍耐低吟聲,也總是會回想起那枚光滑的、表面附着一點水漬的鳥蛋。
從學術上來說,蒼鳥種到底是如何產卵的,費舍爾其實也比較好奇;從個人層面上來說,他更是一位十分喜歡淑女的納黎紳士。
順着這樣想法的產生,他體內那剛剛才冷卻不少的灼熱在此時此刻又開始冒頭,但那股灼熱帶來的不適感也僅僅持續了幾秒鐘而已,下一刻,費舍爾漲了張嘴,將手中握着的鋼筆橫置在書寫記錄的本子上,連帶着那迸發的欲望也被一齊按下。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頭疼地對着奧茜開口問道,
「戀愛…等等,奧茜,不妨先問一問,你知道和別人戀愛意味着什麼嗎?」
奧茜再度將鋼刀抱起了一點放在了自己的臉前,將它的小腦袋當作了原本遮掩她面容的斗篷的一部分,這樣似乎能讓她的話語變得更加順暢,
「嗯,可能知道吧…在船上,我看到阿拉吉娜一直看你,和你親密地說話,最後…還牽伱的手了,這樣算是戀愛嗎?感覺,這和其他船員說話、交談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麼,看着阿拉吉娜的模樣,我就有些心痒痒的,也想要試一試…所以…」
一邊說着話,奧茜的雙足也蜷縮得越來越緊,就像是野外的鳥兒緊緊抓住了身下的樹枝一樣,讓費舍爾看得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她問道,
「這就是你說的戀愛嗎?」
「.這不是嗎?」
奧茜緩慢地從床上抱着鋼刀坐起,連帶着她懷裏的鋼刀一齊歪頭看向了費舍爾,如此疑問道。
而迎着那樣的視線,費舍爾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停頓了好幾秒之後,他才似乎明白了什麼一樣地點了點頭,將自己手上記錄數據的紙筆給放到了旁邊,
「我明白了,那我們來試一試吧…」
「哎?試…試什麼?」
「牽手。」
許是連奧茜都沒料到費舍爾竟然答應得這麼爽快從而顯得有些措手不及,等費舍爾真正站起身子來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拽着自己的身子朝費舍爾主動靠近了一些。
身後的埃姆哈特瞪着眼睛轉過了身子去,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心底默默譴責費舍爾的惡劣行跡。
阿拉吉娜啊阿拉吉娜,之前我說不和你站在一起的事情是開玩笑的啊這不,你才剛走啊!你才剛走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活在這個傢伙的屋檐下,我已經提醒你提醒到仁至義盡了,你千萬別怪我
埃姆哈特如何想的費舍爾不清楚,反正在床前的他只是對着奧茜輕輕伸出了手,隨着他的手掌落下、緩慢地撫摸過奧茜的羽毛,奧茜的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起來,直到他的手停留在她羽翼的折迭位置時,她加快的呼吸速率也同時抵達了頂峰。
奧茜眨了眨眼睛,就連她也沒想到,此時她身上的羽毛竟在那樣的撫摸下開始微微顫抖,就像是滑翔時調整的機翼一樣歪斜了起來。
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樣,奧茜對於這樣的觸碰顯得非常不適應,那些微微立起、似乎隨時準備支撐她騰飛的羽毛便是證明,但她依舊抿着唇,一言不發地忍受,讓費舍爾接着撫摸着自己的翅膀。
還能撐?
費舍爾將她的反應收入眼中,手上的動作故意朝着羽翼上方更貼身的羽毛逆向撫摸而去,等到他的體溫真正靠近她的軀體時,那種觸電一般的感覺終於讓奧茜忍耐不住地猛地張開了自己的翅膀。
「呼!」
蒼鳥種巨大的羽翼將這原本就狹小的房間撐得尤為擁擠,那蒼青色的寬闊尾羽也隨着她展開翅膀時帶來的凜冽寒風狂亂顫動,一陣狂風湧起,將費舍爾落在她身上的手掌震開。
在後面不忍直視地埃姆哈特聽到了後面的動靜,還以為是貪婪的費舍爾受到了他應有的報應,於是幸災樂禍地扭頭過來,結果卻看見他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不由得大失所望起來。
「哈…哈抱歉,費舍爾…」
已經展開羽翼的奧茜喘息着,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身前的費舍爾和滿屋的一地狼藉,向他道了歉。
但費舍爾卻沒露出多餘的表情,只是點了點頭重新拿起了被狂風吹得掉落在地的實驗記錄和鋼筆,坐回了剛才的椅子上。
「沒事。」
埃姆哈特也重新從身後的桌子上飛回了他的肩膀處,十分好奇地看着奧茜將自己的羽翼一點點地收攏。
就在她患得患失地收攏自己的翅膀時,費舍爾卻忽然開口了,
「其實,奧茜…對於我的觸碰你什麼感覺都沒有,甚至還感覺十分抗拒,對吧?」
費舍爾突然開口的內容是關於剛才的牽手的,奧茜明白這一點,她在猶豫了一秒後點了點頭,
「嗯…」
等到她的回應過後,費舍爾才接續起了他要說的話,
「這並不奇怪.我們之間並沒有感情,甚至都不算是相熟,你想要體會的戀愛當然不可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得到,阿拉吉娜的感覺你也同樣不可能體會到…或者換個方式問你,奧茜,你真的是想要體會阿拉吉娜體會過的感覺.還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給阿拉吉娜一點小小的報復呢?」
奧茜的眼睛微微睜大一些,仿佛心中的某處被費舍爾的話語給戳中,但他握着紙筆的動作卻依舊輕盈。
他的目光掃過了上面記錄的內容,關於這次研究對於奧茜的外部數據已經不缺什麼了,剩下的則還需要對她的翅膀進行一點重點關注,
「奧茜,在我看來,其實在你心裏你是有些埋怨阿拉吉娜的,對吧?今天和我說這些,包括說出想和我體會戀愛的感覺實際上都是來源於你心裏的那份埋怨。」
「阿拉吉娜帶着所有的部下,包括你一起離開了薩丁女國,但原本那個離她最近、最值得信任的人卻沒有獲得她最多的關心。你作為船上唯一的一位亞人,她對於你特殊的情況,對於你想要和別人接觸交談、想要收集那些遺物的原因與需求一概不知。」
「她自以為印象中那位忠心耿耿、沉默寡言的護衛就應該一直是這樣,所以她也一直用那樣的方式來對待你,以為給你錢財,讓你接着扮演她的護衛就好,這卻導致你每天待在艦船的桅杆上一個人忍受孤獨和寂寞,與鸚鵡鋼刀為伴…」
坐在床上的奧茜望着費舍爾,有些悲傷地漲了張嘴,她懷裏的鋼刀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心情,連忙用自己的小腦袋往着她的懷裏蹭了蹭,企圖用這種方法來緩解她心中的不安。
「我…我只是…」
她有心想要辯解,但內心卻認為費舍爾說得對,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裏,她確實是有一些埋怨阿拉吉娜了。
在離開薩丁女國成為海盜之後,她們整日待在空曠無垠的海面上,當然也不同於在薩丁女國那樣,需要時刻面對她母親的追蹤與監視。
新興的傳奇海盜船長並不需要一位時刻不離身的忠心護衛,但境況改變之後,阿拉吉娜卻並沒有為奧茜安排她能做的其他事,更何況她向來與這些軍中的人類士兵不熟,這才導致了她現在的窘境。
當然,這並不是說奧茜將所有的問題都推卸給了阿拉吉娜,也並不是說奧茜對於阿拉吉娜毫不忠誠。
她深知自己怯懦的性格不合其他女國人的大流,讓她非常難以和別人溝通,所以才將那因為阿拉吉娜不管不顧所產生的一點點埋怨留在了自己的心底,直到今天才被費舍爾這個外人所發現。
「我明白的…阿拉吉娜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女國的追殺、各種懸賞的訂單、冰山女王號的安危.只是…明明有那麼多的事情,在你上船之後她都還能全心全意地將目光放在你的身上,那為什麼她卻遲遲沒有留意到我還需要她的幫助呢?」
她將自己的巨大的翅膀收攏一點,將自己的身體包裹在羽翼之中,目光也看向了懷中試圖安慰她的鸚鵡鋼刀,聲音也顯得有些低沉。
眼見奧茜重新像在冰山女王號上那樣將自己包裹成一個糰子的形狀,費舍爾將手中的鋼筆給放了下來,
「看來我們的交易又要多一項內容了,除了幫你融入你的船隻,還要解決你和阿拉吉娜之間的小問題。」
奧茜的目光抬都沒抬,只是開口小聲問道,
「你會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阿拉吉娜嗎?」
「不會。」
「…謝謝你。」
聽到費舍爾果斷的回答過後,奧茜這才終於抬起頭來偷偷地瞥了一眼那還在低頭看着手中實驗記錄的費舍爾。
不知為何,在這一句話過後,她的心裏開始蔓延起了一種奇特的感覺。
並不算是加速,也並不算符合往常平靜的規律,更像是一點點滾燙順着內心蔓延,逐漸將剛才費舍爾觸碰過自己翅膀的位置升溫一樣…
原本只是對於忽略自己的阿拉吉娜的一點小報復而已,可在此時,回想起剛才這個人類對自己翅膀溫柔的觸碰,她忽然有一些明白為什麼阿拉吉娜會如此喜愛這樣的接觸了
她躲藏在羽翼下的小臉變得微紅起來,那種對於阿拉吉娜的背叛感與此時新生的愉悅感夾雜,在她內心逐漸形成了一種堪稱矛盾的複雜情緒。
但.她卻並不討厭這樣。
「好了,這個問題對我來說不算棘手,等阿拉吉娜回來再說吧。在此之前,讓我們把這個秘密研究做完好嗎,要不了多久了。」
「啊?嗯,研究啊…對了,費舍爾,你不吃飯嗎?要涼了。」
「對了,還有你給我買的午餐,我都快忘了。」
費舍爾一做起研究來就顯得十分亢奮,雖然純亞人學術的研究顯得有些枯燥,但偶然從其中獲得一點點關於實驗樣本的小故事調味也不錯。
說完,他便扭頭看向了她帶回房間的鰻魚飯,可就在這時,費舍爾才忽然發現,剛才奧茜除了帶上來了兩碟鰻魚飯,竟然還帶上來了兩個標準樣式的咖啡杯。
白色的咖啡杯上並沒有多餘的標記,只有一對顯得有些可愛的毛茸茸貓耳,這卻引起了費舍爾的警覺,因為那是之前碰到的雲貓種女僕所在的「雲頂咖啡店」的標誌。
而雲頂咖啡店的位置應該在這條街道的盡頭處,以奧茜的性格絕對不可能自己跑去那邊買咖啡的。
想到此處,費舍爾連忙對着奧茜問道,
「等等,奧茜,這個咖啡是哪裏來的?」
「這個是…剛剛點餐的時候,有咖啡店的女僕在酒店大廳里宣傳她們的樣品,說是送給我們喝的…別擔心,我剛剛檢查過了,沒多花錢,裏面也沒毒…」
看着奧茜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似乎是擔心自己花了太多費舍爾給她的錢了,所以她才這樣解釋的。
費舍爾無聲地笑了笑,表示自己沒有在計較她多花錢的事情後,她才鬆了一口氣似的將腦袋從翅膀里探出來一些。
奧茜不清楚也正常,不說尋常人了,如果費舍爾沒有亞人娘補完手冊那堪稱作弊的回放功能,他也不能發現那些雲貓種女僕有問題。
但現在的問題是,費舍爾一時之間有些不確定這送上來的咖啡到底是一個巧合,還是那群來自北境的間諜盯上自己一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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