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湖畔小敘
來人竟然是清羽,她跟隨師父和師姐們一起跟隨軍隊北上,裴三娘非要讓她和自己住在一起。
清羽在李鄴身邊坐下,她抱着膝蓋注視着湖水。
「我師父誇讚李大哥是天下英雄,保住了大唐西北江山。」
李鄴笑了笑,「我只能算天下梟雄,在西北開創自己的基業。」
「天下英雄和天下梟雄有什麼區別呢?」
「英雄是給皇帝做事,梟雄是給自己做事。」
「哦!師父說安祿山是天下奸賊,天下梟雄和天子奸賊又有什麼區別呢?」
李鄴微微笑道:「天下梟雄為了自己過得更好,讓百姓安居樂業,天子奸賊也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卻對百姓殺戮掠奪,陷百姓於水火。」
「我明白了,那我還是更喜歡天下梟雄,為自己也為百姓。」
李鄴輕輕攬住她肩頭,清羽俏臉一紅,卻沒有推掉他的手。
她咬一下嘴唇,又低聲問道:「李大哥為什麼不喜歡獨孤啟明呢?」
李鄴淡淡笑道:「我和她本來就沒有什麼關係,我都快不記得她是什麼樣子了。」
「為什麼?」
「我想這就是緣分吧!有緣的人哪怕只見過一面都不會忘記,無緣之人哪怕見過很多次,最終也會記不得她的模樣。」
「我聽獨孤大姐說,啟明被太子選為良娣了。」
李鄴點點頭,「這就是她的緣分,她的緣分在太子那裏,而不在我這裏。」
李鄴心中忽然一動,難道獨孤啟明就是歷史上的獨孤貴妃嗎?應該是,如果太子即位,良娣都要封妃,甚至還有機會做皇后,現在張皇后就是從前的張良娣。
「那我呢?」
清羽有點含羞地小聲道:「李大哥覺得我和你有緣嗎?」
「當然有緣!」
李鄴笑道:「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用劍刺我,還被我打得滿臉開花,我一直忘不了你滿臉血的樣子,這就是我們的緣分。」
清羽忽然抱着李鄴的胳膊,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氣,起身跑掉了,跑了幾步又回頭嬌笑道:「伱娶我會後悔的,我會天天咬你,報當年的一拳之仇。」
「你會咬誰?」獨孤新月從大帳里出來。
清羽頓時羞得滿臉通紅,一溜煙地回大帳去了。
獨孤新月走過笑道:「很晚了,夫君怎麼沒有睡覺?」
「睡不着,出來透一下氣。」
獨孤新月在丈夫身邊坐下,將頭靠在他肩上,笑道:「小妮子春心萌動了,一路上都在偷偷地看你,你不知道嗎?」
李鄴搖搖頭,「我沒有注意!」
獨孤新月笑道:「我的夫君年輕有為,名震天下,哪個小娘子都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何況是清羽呢!」
「我已經老了!」
獨孤新月笑着捶了他肩頭一拳,「你還比我小一歲,你老了我算什麼?」
李鄴仰頭望着天空吟道:「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襄洲。」
獨孤新月聽得都痴了,她半晌道:「夫君把它寫下來給我,好嗎?」
「你喜歡,我寫給你!」
「我喜歡,我現在終於明白夫君為什麼要離開襄州了,夫君心在天山,想做一番大事,不願在襄陽富庶之地老去。」
「溫柔鄉乃英雄冢,一點沒錯!」
李鄴笑了笑又道:「剛才清羽告訴我,你妹妹啟明被太子看中,選為良娣了?」
獨孤新月嘆息一聲,「其實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太子看中的原本是裴冕的孫女裴芳芳,但張皇后卻出手干涉,把裴芳芳安排給了越王李系,把啟明安排給了太子。」
李鄴點點頭,「太子應該娶啟明,他可以得到關隴貴族的支持!」
獨孤新月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但我的家族並不看好太子?」
李鄴一怔,「為什麼?」
獨孤新月搖搖頭,「我不知道,只是父親寫來的信中,似乎他對啟明的婚事並不太滿意,說了一句吉凶難料,我不知道他是說啟明吉凶難料,還是太子吉凶難料。」
李鄴心知肚明,獨孤家族也看出了宦官集團不支持太子,所以才說吉凶難料。
李鄴還是安慰妻子道:「以後的事情誰也不知道,關鍵是啟明自己願不願意?」
「她當然願意,她高興得幾個晚上都睡不好,天天數着出嫁的日子,只恨時間過得太慢。」
「她自己願意就行了,說不定她以後會封貴妃。」
獨孤新月冷笑一聲,「我太了解她了,她想的可不是貴妃,她的目標是皇后,超過我這個岐王妃。」
「看她的造化吧!太晚了,我們都去休息吧!」
獨孤新月拉着丈夫道:「你到我帳里睡去。」
「你不是和玉環睡一帳嗎?」
「我們睡不着,就想把你拉過來,你睡我們中間。」
「啊!還有這種好事,那擠就擠一點吧!」
獨孤新月敲了他頭一下,「不知剛才是誰說,溫柔鄉乃英雄冢的?」
李鄴笑嘻嘻道:「你肯定聽錯了,我說得是,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獨孤新月見遠處有哨兵,在他手背掐一下,小聲道:「母親就在隔壁帳,你不准胡來,就老老實實睡覺!」
「行!至少有個好的開端。」
獨孤新月瞪了他一眼,便拉着他進帳去了。
梅花帳是王帳,佔地足有一畝,幾座分帳也很大,至少有二十個平方,一個巨大的蚊帳罩子,睡三個人綽綽有餘。
李鄴脫去外衣,擠了進去,身下墊得十分柔軟,一股淡淡的沁香撲鼻,他舒服得嘆息一聲,立刻感覺一股強烈的睡意向他襲來,這幾天他都沒有睡好,已經睏倦得支撐不住了。
楊玉環輕輕抱着李鄴的胳膊,笑問道:「大姐怎麼去了那麼久?」
獨孤新月笑道:「夫君寫了一首詞,讓我聽痴了。」
「是什麼?」
「我只記得幾句,『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後面幾句是『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襄洲』。」
楊玉環頓時有了興趣,連忙問道:「夫君,另外幾句呢?」
沒有回應,再細看,她們夫君已經睡着了。
「居然倒下就睡着了,哎!估計他這幾天太累了。」
夜很深了,獨孤新月和楊玉環都睡着了,她們兩人都不約而同擠在丈夫懷中,李鄴一手摟一個,三人相擁而眠。
他們不知道,隔壁帳還有一個懷春的少女,同樣輾轉反側,一夜難眠。
次日天不亮,吃罷了早飯,收拾行帳,隊伍繼續前行,十天後,他們從郿縣出了褒斜道,又沿着關中秦直道向西而行。
路上整整走了一個月,七月下旬,一行人終於抵達了金城縣。
看見了金城縣高大的城牆,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