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的臉色明顯有點不好看了。
他本對名將之後俞咨皋寄予厚望,未曾想這傢伙竟然收了內奸許心素的賄賂,將人家引為左膀右臂,害得他被許心素耍得團團轉!
這種人還能予以重任嗎?
他正冷着臉在那皺眉沉思呢,袁可立卻是小心的拱手道:「皇上,微臣以為俞將軍之所以隨波逐流,可能是因為其父武襄公為此吃了太多的虧,他怕步武襄公後塵。」
這話什麼意思,你這是在為俞咨皋開脫?
泰昌不解道:「什麼步俞武襄後塵,俞武襄吃什麼虧了?」
袁可立小心的解釋道:「俞武襄乃是一位難得的廉潔將帥,且對部下頗有恩惠,所以,他屢建奇功,威震南疆,但是,俞武襄仕途卻頗為不順,他身經百戰,戰功赫赫,卻被罷免了十餘次,而且臨到老了還被巡按李良臣彈劾貪腐之罪,最後也只以都督僉事致仕,憾憾而終。」
這下泰昌終於明白了,俞大猷原來情商也不咋滴。
俞大猷最終以都督僉事致仕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過,俞大猷被罷免了十餘次他還是頭一次聽聞。
他不由吃驚道:「你的意思俞武襄只知對手下好,不知討好上司,而且沒錢賄賂那些什麼御史巡按?」
袁可立連連拱手道:「皇上英明。」
好吧,他的確是在為俞咨皋開脫。
泰昌算是聽明白了,袁可立是在勸他不要因為這事而放棄俞咨皋這員難得的猛將。
唉,這真是筆糊塗賬啊!
俞武襄一生清廉,戰功赫赫,卻被罷免了十餘次,臨到終老還因為沒錢賄賂一個巡按而被擼到了都督僉事,俞咨皋能不記教訓嗎?
或許,這就是俞咨皋隨波逐流的原因吧。
行吧,就算俞咨皋是隨波逐流吧。
這員猛將的確難得,而且俞咨皋在歷史上還幫鄒維璉擊敗了荷蘭人,這就證明俞咨皋並沒有跟許心素同流合污。
想到這裏,泰昌微微點了點頭,嘆息道:「俞武襄功勳卓著,理應蔭澤後人,俞咨皋一時糊塗,被許心素蒙蔽,這事就算了,鄭將軍,以後你也不要對人提及此事了。」
鄭芝龍聞言,不由暗自震驚。
他忍不住偷偷瞟了袁可立一眼,臉上也不由露出一絲忌憚之色。
這傢伙不會也收了人家的錢吧?
其實,他誤會了。
袁可立自然不可能收了俞咨皋的錢,更不可能收了許心素的錢。
他就是惜才而已。
歷史上,他對自己手下將領那也是相當的好,能提攜就儘量提攜,能包容就儘量包容,能說好話就儘量說好話。
說白了他就是護犢子。
包括沈有容,包括毛文龍,包括劉興祚等等,都受到過他的庇護。
只可惜,他被魏忠賢罷官削籍之後他手下將領也沒落到好下場。
沈有容是因為他被罷官削籍之事憤憤不平,當即辭官而去,不久就氣得一病不起,憤懣而終。
劉興祚也因為沒了他的庇護到處受人排擠,最終戰死沙場,當了炮灰。
毛文龍更慘,直接被袁崇煥給斬了!
他若是還在,肯定不會任由袁崇煥把毛文龍給斬了。
不得不說,俞咨皋是運氣好,正好是水師將領,而且正好遇上了袁可立。
袁可立這個水師總督向來惜才,護犢子,所以,泰昌一露出不悅之色,他就借其父俞大猷之名委婉的為其說了通好話,無形中為其化解了一場危機。
泰昌當然知道袁可立沒有收人家的錢,而且袁可立說的也很有道理,俞咨皋之所以這樣很有可能是因為其父的遭遇而心生忌憚,不得不隨波逐流。
總之,這事就算了。
他想了想,又繼續問道:「朕還有一事不明,你們不是海商嗎,以前也沒聽說你們有什麼聚眾為盜之舉啊,為何這一次你們突然間全變成海盜了呢?而且你們還如同約定好了一般,紛紛上岸劫掠,簡直就如同發了瘋一般!這麼做對你們有什麼好處,沿海的漁民可都窮的很,你們又能搶到什麼東西?」
這個就不能實話實說了!
鄭芝龍細細想了想,這才小心的解釋道:「我們原本也就是在海上行商,販點私貨賺錢,並未想着要跟朝廷作對。
但是朝廷全面開海之後,各番邦屬國都跑太倉進貨去了,我們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正當我們為此煩惱之時,許心素替荷蘭人傳話,讓我們去劫掠南洋諸國往來大明的海商,只要我們能把搶過來的貨轉給荷蘭人,荷蘭人不但給我們錢,還賣給我們武器。
我們也是利慾薰心,上了荷蘭人的套,真跑去把南洋海商給劫了,而劫了南洋海商的貨之後我們還真從荷蘭人那裏換取不少錢財和武器。
我們嘗到了甜頭之後那是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等我們從海商變成了真正的海盜,許心素又開始暗示我們,我們劫掠南洋海商的事朝廷遲早會知道,到時候朝廷肯定會派兵來圍剿我們。
我們也怕啊,所以我們只能拼命的劫掠,從荷蘭人那裏換取錢財和武器,然後不斷購買戰船,擴充手下,以圖自保。
結果,去年年底荷蘭人又通過許心素傳話,讓我們上岸劫掠,配合他們行動,要不然,就不賣武器給我們了,我們搶來的貨他們也不收了!
我們沒有辦法,只能在許心素的指使下上岸劫掠了。」
他這話是七分真三分假,完全隱藏了自己的野心,把所有事情都說成是別人指使的。
鄭芝龍是被人逼得不得不當海盜嗎?
這點泰昌表示懷疑。
不過,鄭芝龍所說的關於荷蘭人威逼利誘他們的事,他還是信的,因為殖民強盜就喜歡用這種手段來入侵甚至摧毀一個國家。
殖民強盜這一套,後世都被人看透了。
說白了,他們就是想辦法先利誘一些人,給人家錢,給人家武器,讓人家在自己的國家搗亂,然後他們再趁亂出手,入侵甚至摧毀這個國家!
殖民強盜一摻和,這事就比較的複雜了。
許心素、鄭芝龍和其他海盜本是東南利益集團培養出來的棋子,結果荷蘭人也摻和進來了,抓着這些棋子在這下亂棋!
不過,荷蘭人這棋貌似下得不是很好,因為鄭芝龍並不甘願做棋子,他想做棋手!
所以,歷史上,鄭芝龍最終成了荷蘭人在遠東海域最大的對手,東南利益集團貌似也被鄭芝龍拿捏了一段時間。
不過,這個時候嘛,不管是鄭芝龍還是荷蘭人,包括東南利益集團都休想成為棋手!
這盤棋,朕來下!
要想下好這盤棋,賣國賊許心素肯定得先除掉。
泰昌又細細想了想,隨即問道:「你被朕堵在這裏的事許心素多久能知曉?」
鄭芝龍估摸道:「明天他應該就能收到我被堵這裏的消息了,因為他在東南沿海經營多年,眼線多的很,而且這裏離南澳並不是很遠,快船傳訊的話,一天時間足矣。」
這就有點麻煩了。
他們都在這裏堵半天了,許心素的人肯定已經知道了。
也就是說,許心素很有可能在明天中午便收到消息。
如果他們現在就出發,自然能趕在人家報信的人前面抵達南澳,問題這會兒都快天黑了啊,他們怎麼出發?
泰昌抬頭看了看天色,隨即緩緩的道:「現在天上並沒有什麼雲彩,晚上的月光應該能照亮海面,禮卿、元芳,你們說,如果我們現在去外海,能不能借着月色緩緩向南航行?」
袁可立抬頭看了看天色,又和張元芳對望了一眼,隨即鄭重的點頭道:「只要我們不開太快,並且注意保持船距,應該可以。」
泰昌想了想又問道:「鄭將軍,許心素手下的海盜楊祿等人你應該認識吧?」
鄭芝龍聞言,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點頭道:「末將見過他們幾次。」
泰昌聞言,果斷道:「那行,鄭將軍,你回去跟手下人交待一下,讓他們就在此修整,不要亂跑,交待完了,你就過來,隨朕一起去南澳,將許心素及其手下海盜一網打盡。」
唉,果然是這樣。
他就知道皇上問他認不認識海盜楊祿等人是想讓他去認人。
問題,他前面都說了,楊祿等人以前跟他一樣,都是李旦的手下啊!
他能說不認識嗎?
鄭芝龍只能無奈的登上狼牙戰船,回去交待去了。
這會兒他是真不敢耍什麼花招了,因為皇上所率的水師戰船太恐怖了,哪怕他手下人馬沒來回狂奔這一百多里也干不過啊,更何況這會兒他手下基本都累癱了。
泰昌看着鄭芝龍登上了狼牙戰場,漸漸遠去了,立馬下令道:「禮卿,派快船通知士弘,明日一早率神機營將士趕到這裏,控制鄭芝龍所有戰船!」
鄭芝龍還以為泰昌真是讓他去認人呢,豈不知,泰昌是想把他帶走,然後讓沈有容率軍過來,控制他手下所有戰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