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拜師自不必提。
她本是月宮裏桂樹一縷真意下凡為人,嫦羲乃月宮太陰之主,本來便有此緣。
但有緣還得有份。
以嫦羲之清冷,如圓月高懸,等閒不下凡間,更不喜摻和諸事。若無陸恆這一遭,怕便是有緣無份。
東伯侯送她來, 更有數十車禮物奉上——雖多凡物,卻也是精心準備,心意是盡到了的。
拜師倒也簡易,磕了頭,喚一聲『師父』,足矣。
這名分,便是定下了。
修行者之間, 師徒傳承的,是道統。而對於正宗的修行者來說, 道統的傳承往往重於泰山。師徒氣運相連,從此牽絆,不能割裂。
東伯侯歡歡喜喜回去。
怎能不歡喜?
大商雖領袖人族,大商的貴族有人道大運,卻並非不慕仙。仙家高遠,神通廣大,長生久視,如何不慕?
只要有機會,誰不願拜師仙家修持仙法?
而一貫以來,能拜得仙家,修得仙法的,卻少之又少。並不因爵祿多高, 便被仙家高看一眼。
東伯侯這麼大的貴族,府中的供奉,也不過區區幾尊心相。便以東伯侯的爵祿,也要以禮相待, 不能疏忽。
眼下姜玥拜師, 得傳仙法。尤其所拜之師,絕非等閒。那太山蛇王那般厲害,乃是真仙,妖雲滾滾,遮天蔽日,動手之時,東伯侯一行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可面對姜玥的師父,卻死的無聲無息。
「只因李靖之故,你姐姐才有這番機緣。」下了均山,東伯侯謂之其子姜文煥道:「此間自有恩義。掉頭轉道,去陳唐關禮謝一二。」
姜文煥道:「是,父親。」
卻去陳唐關不提。
這邊嫦羲收了姜玥為徒,心下亦是高興。早先不願摻和因果的猶豫,早已煙消雲散。姜玥是月桂真意臨凡,與嫦羲緣分實在不淺。
說:「為師執掌太陰,居於月宮;你今為我徒,須得明白根底。」
姜玥這才知道,自己的師父,竟然是執掌太陰的月宮之主,嫦羲!
嫦羲的名諱,在人間的確不顯,少有人提及,甚至幾乎沒有廟宇香火供奉。但若較真起來,知之者則甚眾。蓋因日、月這等存在,與生靈的生存、生活息息相關。
最古老的神靈崇拜,便是從日、月之類開始的。
太陰之主嫦羲,乃上古大仙,尊位高遠,神通不可揣度!
難怪,那氣勢洶洶的太山蛇王,轉瞬化作齏粉——與太陰之主作對,這般下場,豈不正常?
陸恆笑呵呵一旁看着,此時倒也沒抓着他那大槊祭煉。畢竟嫦羲收徒,說來不是一件小事,他便做個見證者。
說:「難得你今日收徒,把你那月宮仙釀再取些來,痛飲祝賀。」
嫦羲一聽,臉色清冷了幾分,道:「既知姜玥是我徒弟,你卻不救!」
又說:「分明是你這婢女引來的因果,卻將姜玥牽扯其中。你不出手還則罷了,還厚顏與我索取仙釀?」
陸恆一聽,不禁撓頭:「不過一件小事,你說這些作甚?便你下來的慢些,我也不會教她有事。」
嫦羲這尊化身,回月宮去了一趟。方才不在這莊園。是感應到姜玥有危險,匆匆忙忙降下來。
難怪她心中有氣。
不過嫦羲清冷的慣了,這裏幾分氣憤,反教她多了些人氣。
說:「我琢磨着是你徒弟,我插手作甚?便正好予你表現機會,在徒弟面前大發神威,豈不妙哉?」
又說:「便你下來的慢了些,我又豈能教她出事?區區一條小蛇,動念教它飛灰,又不的什麼難題。」
「就你有理!」嫦羲道:「左右是這狐狸精的因果,早晚必有回應。」
陸恆失笑不已。
女人就是女人,便嫦羲這樣的,心眼也不大。
姜玥一旁道:「師父不必生氣。此間既已無事,便教過去吧,不需縈繞於心。」
嫦羲神色放緩:「為人處世,有時不必太過大氣。」
她指了指陸恆:「你道這廝是個豪爽的,卻不知他也是個睚眥必報。此事若落在他身上,你信不信,他反手就把狐狸精打死。」
陸恆一聽,怔了一下,不禁嘆道:「還是你知我。」
道:「實是如此。不過小狐狸是我婢女,我自然護短。對內對外,不可一概而論。」
丘芸站在一旁,一直沒她說話的份兒。嫦羲之言,着實不大中聽,她心中隱隱有些憤怒,但靜心止水,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
她只是個婢女,而嫦羲呢?是大仙,是太陰之主,更與陸大老爺關係非同尋常。
這段時間,她對陸恆已頗為有些了解。知道陸恆性子——是個立場明確,內寬外忌的傢伙。
對不相干的人視若無睹,對敵人十分凶暴,對自己人則十分寬容。
但這種寬容,也是層次分明的。他立場非常明確——比如在她這個狐狸精與嫦羲之間,他一定會站在嫦羲這邊,而絕非是她。
別看陸恆眼下似乎和稀泥,那是因為他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一旦他要把某件事當回事,他的立場立馬明確。
丘芸心中有些怨艾:若調換一下該多好。憑什麼是嫦羲?!
但她又不敢怨憎嫦羲,卻把眼睛,多看了姜玥一眼。
這一眼,因果自生。
嫦羲這裏收了徒弟,自是仔細教導。姜玥根性深厚,乃月桂真意臨凡,學嫦羲道法,那是如魚得水。
恁的一個凡人,不幾日便已修成真炁,並且滋長極快。又學了陸恆的服食之術、導引之術,更使她修為突飛猛進。
對於這些法門,陸恆早已不吝惜。嫦羲找他要,他順手就給了。連狐狸精丘芸也得了服食之術。
丘芸愈是勤快起來。每日裏端茶遞水,全經她手。姜玥有時候想要做點什麼,都沒機會。
不論是對陸恆,對嫦羲,還是對偶爾從洞天裏出來的陸恆的其他婆娘,有一個算一個,都服侍周到無比。
任憑她本是個真仙,卻仿佛對服侍陳心這些甚至的凡人的,都周全的無可指摘。
嫦羲便對陸恆說:「你那狐狸精心思太深。」
陸恆失笑:「我聽說有人裝偽君子,裝了一輩子,便也是真君子了。觀人,不能只觀其心,而要觀其行。喚作是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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