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瑤為了教育努力二三十年,雖然說沒有將學堂開辦得到處都是,起碼先在「黃父」設立了許多可以求學的地方,後來又堅持開設武宮和學宮。
當今年代沒有搞普及教育的可能性,一來是社會條件不允許,再來就是資源不足夠。
關社會條件什麼事情,為什麼不會允許普及教育的存在?不是什麼知識神聖,純粹是貴族並不願意人人都能翻身。
利益既得者,他們最希望的就是社會一成不變,自己作威作福的同時,子孫後代一直作為人上人。
至於資源的不足就更好理解,不是書籍方面的不足,乃是師資上的缺乏。
一旦想要普及教育,一個鄉一座啟蒙的學堂都不夠,至少需要一座近一步學習的機構,隨後在都城擁有一座政治地位很高的學府。
兩宮在原國並不是學府,擔負的意義是用來進修的所在。
一座啟蒙的學堂,應付一個鄉的孩子,以原國的行政單位,幾個村約在五千人口左右才是一個鄉,裏面至少有幾百需要啟蒙的孩子吧?這樣的話,老師辛苦一些,一名老師教百名孩子啟蒙,一座學堂至少需要五名老師,還要有相關的行政人員。
到了學校的級別,學生的數量必然更多,沒有足夠的老師實施教學,能被稱為學校嗎?
所以,智瑤不缺紙張和書籍,缺的是原因辛勤培養未來花朵的園丁啊!
當前識字的人,乃至於掌握知識的人,他們才不樂意去當老師,在某個職位當高官不爽嗎?哪怕是成為胥吏也有更廣的上進空間,誰願意去當苦哈哈栽培未來花朵的園丁?
這不是智瑤提高各方面待遇所能解決的事情,要是給予太高的地位和太雜的權利,老師還能是老師嗎?
追根究底,主要還是當前識字的人還太少,等待某天識字率更高一些,擁有知識的人不再天然擁有更多更高的政治權力,甘於擔任培養未來花朵的園丁才會增加。
那樣一樣,其實就是陷入一個死循環。識字的人少,他們地位天然更高,沒有人願意去當園丁;沒有人想當園丁,哪來更多識字的人。
在諸夏,家族私塾的模式進行了兩千多年之久,着實不沒有原因的。
「我或許可以設立當官門檻,某個誰去哪裏當官之前,先在某地當多少年的老師?」智瑤想道這個,覺得是一個嘗試解決的方法。
行得通嗎?別管奇不奇怪,簡直是太行得通了!
沒辦法的事情,諸夏目前的生存環境很不錯,沒有太刻骨銘心的全民族悲慘事件,更加沒有哪個異族配拿來對比,不經過歷史陣痛很難了解普及知識的重要性。
沒有相應的空間,智瑤用一國之君的身份去強制某些人,天曉得他們會培養一些什麼人出來。
進行相關準備再發出倡導?信不信准貴族和貴族團結起來阻斷其餘階層,再蜂擁而上利用智瑤拿出的資源培養自己的後輩,掌握了知識的這些家族某天不是推翻智氏的統治,就該是讓原國進入憲政階段了。
說到底,智瑤是想讓非貴族階層也能擁有受到教育的權利,不是想要去加強單獨一個階層!
因為智瑤已經將封神的事情交給孫武,自然不能繼續給孫武加擔子了。
「什麼人來負責最為合適呢?」智瑤首先知道不能是外人,族裏的人血緣關係又不能太親近。
將教育的事情交給外人,等同於給他們結黨營私或培養忠實班子的機會。
如果將這麼大的事情交給血緣太近的人,無異於是在培養權臣。
思來想去之後,智瑤發現要麼是自己親自操刀,不然只能交給太子智開,並且相關的次級負責人員,選擇上需要慎之又慎!
「那就設立一個部門由我來開始做,明確任命太子為『左』,屬僚可以從兩宮挑選……」智瑤不得不好好思考新部門要叫什麼名字了。
在新都選定地址那邊的智瑤開始將精力放在兩宮學子的視察和挑選之時,數十里之外的「濮陽」也在發生着一件大事。
一國君王沒有待在都城,城外卻是集結起了一支大軍。
這是兩個軍團規模的軍隊,他們將在舉行誓師之後開拔向東北,高舉戰旗將那裏的諸夏黎庶沐浴屬於原國的文明。
在燕地的人們了解原國的文明之前,該地會先歷經一場血與火,原來的當權者被一棒子打落塵埃,舊有的秩序將被推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為舊秩序陪葬。
文明?好比如成湯代夏,姬周反商一般,智瑤一樣是在進行一種新的鼎革,自然會有新的文明傾向。
那麼,進行鼎革的原國跟原舊秩序的諸侯國,哪怕是相同的根腳,文明內核可能不變,看上去則顯得不一樣了。
問一個極為簡單的問題,智瑤願意給更多的黎庶廣開上進渠道,其餘諸侯國願意嗎?他們哪怕有個別人願意,能做到原國這般規模嗎?不可能的!
「請太子上台。」智徐吾低聲提醒道。
智開必須承認自己很緊張,遠比當初舉行冊立太子儀式還要緊張。
成為太子什麼的?只要智開沒有犯下致命的錯誤,作為智瑤的嫡長子就是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天定的事情,興奮感方面必然會降低。
成為主將率軍出征是智開人生中的第一次,很清楚父親有什麼期待,其餘人都在矚目,等同於舉國上下都在關注,怎麼可能不感到緊張?
司馬穰苴看到智開先做一個深呼吸才上台,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其他被安排進北征班底的人,他們一樣對智開的舉動充滿了理解與善意。
不是誰都有資格作為太子首秀的幫手,並且不是簡簡單單的幫手而已。
這一次進入太子的幕府,等於打上了太子的標籤,哪怕他們這一代無法受惠,肯定會對子嗣留有遺澤的!
因此,再怎麼無欲無求的人,只要他們有家人和後輩,誰不珍惜能夠幫到太子的機會呢?
看看站在司馬穰苴左右兩側的人,他們固然年紀方面都有點大了,一個個卻是有名的戰將。
同時,看一下站在這一幫老將後一排的人,他們就顯得年輕許多。
這一些年輕人之中,十成裏面有三成出身於普通家庭,剩下的則是老牌貴族的子侄。有這個比例其實已經顯得非常健康了,好些王朝的中高層幾乎被固有利益階層佔據,很難去產生新貴的。
有那麼一件事實就是,新貴總是比老牌貴族更加沒有底氣一些。這一點能從並排站立年輕人的神態中看得出來,背景越好的年輕人一定是看上去更為放鬆。
明明他們當前的身份地位都差不多,為什麼老牌貴族子弟會更放鬆?因為他們見識得多了,再來就是哪怕犯錯也有長輩兜底。
沒有長輩兜底的新貴,他們極可能犯下一次錯誤就能讓之前的所有努力付之流水,怎麼可能不表現得更加謹小慎微呢。
站在高台的智開在大聲講話。
智開的眼睛在看着一個個由士兵組成的方陣,目光更多時候是留在新成立的羽林軍團的方陣,偶爾才會掃視一下其餘方陣。
在智開的理解中,虎賁軍就是原國最精銳也是最能打的一支部隊,可是虎賁軍不適合做快速的長途奔襲,相反是剛剛成立不久的羽林軍更為合適。
這一支羽林軍團的正式成立在去年,先期的準備工作卻是周期極長。
羽林軍團的成員皆是來自功勳之後,年紀在二十二到二十五,絕對沒有低於二十二歲或高於二十五歲的人。這個是包括各級軍官,不單純限制士兵的年齡。
這種年齡構成註定了一點,再加上羽林軍團不是騎兵就是騎馬步兵,註定絕對不會是一支防禦型的部隊,會一次又一次被拿來當尖刀使用。
他們也是原國有別於臨時徵召成軍的部隊,將作為第二支常備軍團而存在,戰兵編制為三千人。
原國的人口總規模已經快要逼近一千萬,養七千常備戰兵的虎賁軍和三千常備戰兵的羽林軍,合起來也就一萬常備兵而已,不過份吧?
當然了,原國已經有邊軍體系,國家要負責邊軍的一應裝備以及糧秣等後勤,不是光養虎賁軍和羽林軍,再加上各處邊軍約有三萬左右的總規模。
第一支邊軍的駐點在句注山和夏屋山,一開始也就兩千多人,主要用於防備來自趙氏代國或樓煩的突然入侵。
隨後在「蒲」地、窮魚之丘和涇水一線又增加邊軍數量。
「蒲」地的邊軍不是防備性質,他們的主要責任是持續打擊白翟。
涇水一線的邊軍不用說了,肯定是針對秦國而設立,未嘗沒有制衡中行氏的作用。隨着秦國崩潰,涇水一線的邊軍會移動前往跟義渠的邊境。
窮魚之丘在「鮮虞」的東北方向,這裏除了是跟燕國的邊境之外,還是趙氏代國南侵的路徑之一。當地駐軍除了駐防,另一個任務是將燕地的山川地理摸清楚。
這一次,智開統率兩個軍團北征,窮魚之丘的邊軍將作為嚮導部隊的作用。
智開事先移動到一種將校的區域,心裏十分清楚父親到底給自己組建了何等豪華的班底陣容。
要是換作其它時代的王朝,估計智開心裏會打鼓,並且對父親的感激無以復加。
畢竟,好些王室無親情,乃至於比普通人家在看待親情上更為冷血,不壓制乃至於打擊太子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拿出七萬五千名戰兵歸之全權指揮,再給一套豪華的指揮班底。
因為還沒有進入到「天家無親情」的時代,智開有感受到親情,只是將父親所做的一切視作理所當然。
智開有沒有偶然間或不經意間,心生利用到手的武力干翻父親的念頭?
夏、商、周的歷史中不是沒有發生父子相殘的例子,進入諸侯並立的時代,像楚國就不止一次發生為了王位親人相殘的事件。
講一句天地良心的話,智開一次都沒有生出過對父親不敬的想法。
至於使用武力奪位這種辦法,智開該是多麼失心瘋才會有此念頭?他都能將過程和結果給預料到,一旦稍微透露要武力奪位的意圖,或許會有貴族支持,面臨的將是士兵們的利刃加身,黎庶也將群起洶湧,最後包括智開和那些貴族一個都別想跑掉。
那是智瑤長期以來的努力成果,一再廣開上進渠道,對身份地位不上不下的群體是一個絕對利好的消息,想要改變自身命運的黎庶絕不願意看到有關渠道關閉的可能性。
再則說了,智瑤沒有做過會惹來天怒人怨的事情,改革也是以細潤無聲的方式進行。
另外,即便黎庶和士兵有可能對王權鬥爭無動於衷,誰敢確認智瑤沒有預備相關的反制措施?
只要按部就班,某一天就能接棒的智開只會耐心等待,才不會去做什麼傻事呢。
更現實的一點,智開能察覺到智瑤一直在對自己放開權力,以前是民政方面,到了涉及軍事,太子之位着實穩得很,有其它念頭做什麼?
幾天前還有家書送到智開的手上,提到國家要設立一個禮部,用於教化上的用途,智開再一次被加擔子了。
教化?智開知道智瑤的執念,清楚一旦教育方案施行能夠積累多少人望,同時又能培養死忠,並且能夠有多少人會打從心裏感激。
「父親連滅國之功都為我準備好了,期許這麼大那麼深,我一定要完美地完成任務!」智開覺得自己一點都不緊張了,相反充滿了幹勁。
臉上充滿堅毅又目視一個個方陣的智宵突然舉起右臂,放聲吶喊:「大原萬年!」
來自高台上突然的吶喊聲讓眾人一愣。
辛虧類似的場景在智瑤身上已經發生多次,包括軍官和士兵都知道應該怎麼做出回應。
他們初始回應的「大原萬年」不整齊,從第二次吶喊倒是變得整齊了。
曠野之上迴蕩着「大原萬年」的吶喊。
智開心想:「此戰必勝是一定的,我要做到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