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智瑤還可以做更多,問題是趙毋恤玩了一出武裝遊行,不止把魏駒噁心到,其實智瑤才是感覺最噁心的那個人。
「瑤使趙氏一『師』西向,本意乃是先行吸引敵軍,待我、瑤撕扯鄭國軍力,再行西向尋機殲滅。如此一來,即可再弱鄭國,亦可得勢佔大河之南,不使困敵軍有誤。」
魏駒回國之後,得到可以率領軍隊回去的囑咐,考慮了一番真的帶兵走了。
他現在已經來到晉國西境,到了「魏」地向魏侈匯報南下的得失。
晉國連續幾次被秦國噁心到,每每跟誰大戰都會防着秦國一些,上一次韓不信率軍駐防,今次換成了魏侈坐鎮。
可能是被打疼了的關係,秦國好久沒有再行東出,窩在西邊一隅有三十多個年頭了。
現在秦國跟北燕差不多,幾乎等同於失去了跟中原的聯繫。
說北燕,主要是衛國、曹國、宋國和鄭國邊上也有一個燕國,人們稱之為南燕。
那麼,秦國現在在做什麼呢?他們西邊的戎狄重新活躍起來,再則就是義渠時不時犯境,使得秦國暫時沒有多餘的精力參與列國之間的爭鬥。
其實最重要的一點是楚國衰弱了下去,秦國也真的是被晉國打得很痛。秦國失去了重要的盟友,加上自己本身實力真的堪憂,再跳無外乎是招惹晉國再發兵來打而已。
秦國什麼時候才能再站起來?原歷史上是等到商鞅入秦變法,奪了魏國的河西之地。
現階段?秦國還是繼續貓着為妙,不然肯定是要被再次暴打的。
正是因為秦國老實了,要不然上次不會是韓不信看顧晉國西境。
什麼原因?當時韓氏在與范氏、中行氏的交戰中連續拉垮,趙氏和魏氏嫌棄韓氏屢屢拖後腿,才將韓不信弄去韓不信防備秦國,不是秦國有出兵的跡象。
這一次魏侈來坐鎮晉國西境又有另外的原因,同樣不是秦國有什麼異動,純粹就是魏氏不想被趙氏帶進坑裏,費了很大的勁才爭取到了坐鎮晉國西境的任務。
「如此說來,聯軍已撤至大河南岸?」魏侈根本沒掩飾,說完就笑出聲來。
魏駒說道:「因凡皋夷之故,我家未動兵戈便得諸多城邑。趙氏無此境遇,仍舊困於『溫』地。」
態勢的進展是,智氏將凡皋夷牽扯進來,不止智氏很輕易地獲得了一批人口與各種資源,連帶魏氏也沒有損失就拿下來三分之二的戰略目標。
與之相對的是,趙氏依舊拿重兵防禦的「溫」有點傻眼,強攻必然會讓趙氏損失慘重,放着不打又會讓趙氏顯得很無能。
趙氏無法攻克「溫」的話,拿下其餘范氏的城邑也不保險。
其實說白了就是,趙氏被「溫」這個戰略要地給卡住了。
因為趙氏拿「溫」沒有辦法,不止是趙氏無法取得收穫,甚至會讓人看出趙氏的虛弱。
一旦大家都覺得趙氏衰弱,趙鞅再表現得強勢就會變得很搞笑,非但不會令人感到害怕,還會令人覺得是個小丑。
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的是趙鞅本人,是他力主攻擊范氏和中行氏,沒有誰去推着走。
要說旁人的話,只能說跟智瑤的關係很大,韓氏的韓不信起到了一些作用。
當然,智瑤沒有親自去打擊趙氏,只是幹了一些因勢利導的事情。
能夠做到因勢利導,恰恰就是智瑤厲害的地方,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人察覺到了。
算上這一次,晉國已經是第三次遭到諸侯干涉內部。
前兩次無疑是晉國取得了勝利,尤其是再一次讓衛國臣服,並且因為種種原因也讓齊國自食惡果。
魏侈像是在預言那般,說道:「范氏亡矣。」
魏駒不傻,附和道:「既有凡皋夷,士吉射不亡為何?」
目前士吉射就在「溫」,麾下還有兩萬餘人馬。
士吉射麾下的那兩萬多人,他們肯定是從其餘城邑集結過去,然後這批部隊的家鄉已經在魏氏的掌握之下。
以當前的年代,失去封地對貴族是一件致命的打擊,他們有了封地才是真正的貴族,沒有封地只能成為流浪貴族,再過上一代人就只能淪落為生活掙扎的群體了。
魏侈問道:「今次南下,瑤獲口眾多寡?」
這個魏駒答不上來正確的數據,遲疑聲道:「略過楚人,約有鄭人四五萬之眾?」
魏氏去鄭國也有收穫,幾乎是武裝遊行了一圈,抓捕了一萬四千多鄭人。
「你即刻返『新田』,贈予智氏四千之數。」魏侈笑眯眯地說道。
魏駒有點不樂意了。
這一次魏氏超額納賦,不是光有收穫,付出了將近六七千人的死傷,其餘物資也要算進去的。
「詩有雲,曰『投我以桃,報之以李』。」魏侈說的是詩經.大雅.抑裏面的一句話。
魏駒很勉強地應道:「諾。」
「如你所言,毋恤乃是陰沉之輩。前有『元戎』,後有此人,安能不與智氏親密?」魏侈覺得自己選中的繼承人缺了大氣,並且忽略了友情是個有來有往的玩意。
人家智瑤連續好幾次帶魏駒玩,每一次魏駒或多或少不是得到戰利品便是獲得聲望。
以前沒有表示是因為不需要,當前魏氏需要讓人知曉跟智氏很親密,別說只是送四千奴隸,再多一些也是可以的。
「如若可行,你需使瑤憎惡毋恤。」魏侈說道。
說到這個魏駒就懂了啊!
別提經過這一次之後,魏駒本身就對趙毋恤產生不了什麼好感。
魏侈又說道:「宋人告知予我,吳伐齊得勝,有意北上窺我(晉國)。」
現在是魏氏負責宋國的邦交,跟以前不同的是收不了保護費,宋人覺得有利會將一些消息透露給魏氏。
魏駒不懂魏侈為什麼要講到這個。
「若智瑤言行如一,得知吳國將要北上,智氏必助力趙氏。」魏侈之前說范氏要滅亡不是因為士皋夷另立門戶,講的是這個。
他又說道:「智氏有意,我家豈能坐視?」
魏駒問道:「『元戎』將因此事,再行公器私用?」
話是那麼說,只是會因為局面的不同,重新去定義趙鞅的公器私用。
吳國現在的勢頭太足,他們北上挑戰晉國,結果晉國還陷在內戰不可自拔,搞到無力去面對吳軍的北上約戰,趙氏固然會成為罪魁禍首,關鍵是晉國的其餘家族也不會好受啊!
有些話魏侈不好明說,哪怕是對親兒子都不行。
比如,衰弱的趙氏才是一個好的趙氏,不意味着趙氏就應該滅亡。
然後,魏氏現在不上不下的,跟智氏一塊玩耍挺好,可是也不能讓智氏過於強大。
真到了智氏有唯我獨尊的實力,魏氏只剩下兩條路走,要麼不顧自身利益什麼都遵從智氏,不然就是跟智氏分道揚鑣。
「駒沒有能力跟智瑤爭鋒,暫時看不出智瑤有類似趙鞅滅掉競爭對手的跡象,可是不得不防。既然趙毋恤要跟智瑤別苗頭,先看看趙毋恤的能力,真的有跟智瑤抗衡的能力,屆時我家免不得暗中相助。」魏侈心想。
大多數家族現在就是一個青黃不接的狀況。
當然了,在任的家主能力未必都很好,比的就是誰最爛罷了。
魏駒帶着任務回到「新田」之後,派人去了智氏的府宅先行知會,納悶智瑤竟然不在「新田」。
同時,作為智氏之主的智申也不在「新田」。
這種情況顯得有點詭異。
畢竟,晉國剛剛才歷經一次大戰,智申作為「卿」沒有待在都城,好多事情缺了一名「卿」會有點難辦的。
「為何智氏此時無做主之人留於『都』也?」魏駒想從一直待在『新田』的家臣那裏得到答案。
呂朔答道:「聽聞乃是『邯鄲』事急?」
魏駒開始考慮要不要去一趟「邯鄲」了,轉念一想覺得時機有點不合適。
國家剛剛結束一場大戰,到處竄的拜訪會令人覺得很不穩重。
呂朔又說道:「有則傳聞,言及趙氏世子歸『都』,翌日往智氏致歉。」
這話聽得魏駒一個愣神。
「是『元戎』讓趙毋恤去道歉嗎?為了趙毋恤沒有從『惡曹』西向,導致我和智瑤直接退兵回國,沒有再去參與『溫之戰』的關係?」魏駒有點不太確定地想道。
那一次,智瑤和魏駒直接帶部隊各回各家,外人的理解是他們在鄭國被趙毋恤給坑了。
不管事實怎麼樣,反正趙鞅親率的晉軍止步在「溫」的北邊,聯軍有驚無險地退回大河南岸,等於一次全殲聯軍的絕好機會喪失了。
「不對啊?『元戎』讓趙毋恤去道歉,不該來找我道歉嗎?趙氏想用趙毋恤的道歉揭過那次失誤,有這麼容易?並且到現在為止,『元戎』還沒有對少水西岸慘敗做出解釋。」魏駒覺得趙氏在弄巧。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得知魏駒回到「新田」的趙毋恤還真來到魏氏府宅。
不合禮儀的地方在於,趙毋恤沒有事先派人過來通知,人直接就來了。
當前時代,正式的拜訪真不是說去就去,需要事先派人告知,給予受拜訪者進行待客的準備時間。
有些禮儀要是不走正式流程,簡直是跟在搞笑差不多,還很容易互相結仇。
魏駒是在趙毋恤到了家門口才出迎。
趙毋恤果然進行了致歉。
「這是看不起誰?道歉是這樣子道歉的!?」魏駒不理解趙氏玩得哪一出,心裏十分不爽,臉色也就有點陰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