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廣林再次見到孫文時，已經是八月底。
肖宇買了個二十多萬的凱迪拉克，想和二人得瑟一下，倚在車旁一副騷包的樣子，等看到孫文從寶馬上下來時，他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我x，蚊子你這是搶銀行了？」
本以為秦廣林的奧迪夠拉風了，心裏癢了好久，才攢錢入了一台心儀的車，現在又被好一頓打擊。
「貸款買的，二手貨。」孫文輕描淡寫地略過這個話題，見肖宇圍着車東瞅瞅西瞅瞅，也不在意，轉頭望望，「林子還沒來？」
「應該快到了……你這不是借的吧？」肖宇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這車有點張揚，像他們這幾個人，應該不會考慮這款，沒必要。
「就當是借的吧。」
說話間秦廣林也已經從出租上下來，和孫文前後腳到，和二人打過招呼，見到那台寶馬也是驚訝地看了孫文一眼，不過並沒有多說什麼。
「怎麼打車過來的？」
「車被開去用了，不打車還跑過來？」秦廣林笑了笑，「進去吧，站這兒幹嘛。」
何妨和秦媽一起去逛老街，他不想讓倆人大熱天的擠公交，乾脆勸着何妨開車出去。
放暑假在家悶太久，何妨倒也樂意跟秦媽一起出去逛，把秦廣林一個人兒扔家裏，和老太太一起到老街上逛逛瞅瞅，偶爾弄點小玩意兒回來。
「蚊子又壯了啊，你這體格……天天二十四小時待健身房啊？我看你老闆得虧死。」
「虧個屁，一個月卡的事，一看你就沒去過。」孫文鄙夷，接着瞅瞅秦廣林，伸手在他身上捏了捏，「這傢伙才是真壯了，都有肉了。」
「瞎練練，主要減肥，哪能和你比。」
「就我，弱小，無助，還能吃。」肖宇低眉嘆了口氣，有點被打擊到。
半年沒見，這倆一個開上寶馬，一個看起來又壯又沉穩，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氣質都不一樣了。
秦廣林做了小半年總監——雖然正式提上來才不過兩個月，但之前已經包攬了這個事，行事作風確實培養出了點氣質，往那兒一坐頗有些穩重感，拿着菜單劃拉兩下後給倆人推過去。
「你們最近怎麼樣？看起來混得都不錯啊。」
「比不了你們倆，不過比之前好多了，加班少，待遇也高了點。」肖宇年後跳槽完倒是找了個挺不錯的公司，一個月能拿八千多，偶爾還能上一下萬，關鍵雙休，這個在他這一行太不容易了。
本來是挺得意的，這工資待遇放在洛城雖然算一般，但放在同齡人身上，那妥妥的優秀——現在和這倆人一比，頓時什麼都不是了。
孫文雙手交叉墊在腦後長出了口氣，仰頭道：「就那樣，有時候賣課多點就賺一筆，賣不出去只能吃保底工資。」
「吁～謙虛是好事，太謙虛就是裝x了。」肖宇誇張地噓了一聲，「保底工資能讓你開上寶馬？」
「運氣好唄。」孫文笑笑，轉頭看向秦廣林，「聽說你當上總監了？」
「嗯，還沒多久。」
秦廣林也沒掩飾，這事光明正大的，當初雖然是孫文把他帶入公司，但那目的並不單純，況且之後他也有勸過孫文留下，只是孫文一心想出去單幹，一點也不聽勸。
孫文心情多多少少有點複雜，叼上煙嘆了口氣，道：「應該的，要不是你，陳瑞一個人就算撐起來公司，也沒辦法做成這樣。」
「怎麼回事？這陳瑞是誰？你老闆？」肖宇好奇問道。
「沒什麼。」孫文抽出一根煙給肖宇扔過去，「還沒戒吧？」
「差不多快了。」
肖宇接住煙叼嘴裏，又朝孫文勾勾手指，「火。」
「蹭煙又蹭火……」孫文嘟囔。
秦廣林還記得上次肖宇緊張地抻着脖領嗅來嗅去的模樣，笑問道：「不怕回去被打？」
「嘁，你們啊……」肖宇嘬着牙花子點點二人，「就老想着我被打，我怎麼可能被打呢？搞笑，不就抽根煙……我現在一天能抽三根，現在不過是把第二根抽掉而已。」
「哈哈哈哈多來幾根，反正已經有味兒了，回去就說只抽了一根。」孫文說。
「說什麼說，這是我自願的，得自律，我倆又沒住一塊兒，我要是想抽的話抽多少都行。」
說笑間菜已經上桌，孫文吃了幾口，再抬頭瞅瞅二人，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當初三個人一起喝酒時還談起來誰會先結婚，邁出功德圓滿的那一步，當時他是最領先的，秦廣林剛交女朋友，肖宇還一點影子都沒有，養個破貓指望它報恩。
現在反倒是兩個人穩定持續發展着，他成了孤家寡人，落在最後面。
「怎麼着，現在談了一年多了，吵過架沒？」孫文還記得秦廣林說的從沒吵過架，此刻想起來，朝秦廣林挑了挑下巴，問起這事。
秦廣林搖了搖頭，道：「還真讓你說對了，之前是在一起的時間太短才沒吵架，這時間一長，肯定要出矛盾。」
孫文有些幸災樂禍，「吵了幾次？」
「一次。」
「嘿，就一次？」
「當然了，不然還想幾次。」秦廣林聳聳肩，放下筷子道：「中午吵的，下午就和好了。」
「因為什麼吵的？」肖宇在一旁八卦。
「嗯……錢唄。」
「你們也是因為錢啊，嗨。」孫文忽然間有些煩躁，拿筷子點着自己盤子，發出篤篤的響聲，「女人就特麼知道錢……」
「不不。」秦廣林擺手，「和你那不一樣，她是沒和我商量，把她自己賺的錢全捐出去了，做慈善了，因為這事兒才小吵了一架。」
「……」
「……」
肖宇和孫文愣住了，飯桌上陷入詭異的沉默，片刻後他倆才對望一眼，試探道：「你說的這個『都』，是多少？」
捐錢這事，肖宇他自己也捐，不過都是在某寶上一塊兩塊的，為了提升那個勞什子信用分。
把賺的錢別說『都』捐出去，就算只捐十分之一，他都得挑個大拇指，夸一聲大善人。
新聞上雖然見過幾個一心做慈善的報道，但在現實中還真沒見過這樣的，最多就是偶爾捐個幾十上百，大方點有點錢的捐幾千，能上萬的，那基本都是小企業家、老闆級別的。
秦廣林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隱瞞的，乾脆道：「八萬。」
「……」
「……」
孫文張張嘴想說話，手肘撐在桌子上拿手抹一下嘴唇，又歇了聲。
不知道該說啥。
放去年在陳瑞手底下畫畫的時候，他半年時間都賺不到八萬。
有錢人的世界真的不一樣。
半晌後，肖宇幽幽地開口。
「你這是找了個活菩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