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周靖跟着獵人小隊在森林裏尋找着狩獵目標。
周靖一邊趕路一邊練習,仿佛不知疲倦,一有空就找格里夫求教各種知識,其他獵人閒下來時,為了解悶,時不時也過來指點兩手。
除了匕首的運用技巧,格里夫還簡單指點了獵刀的技藝,以及一些野外生存的技巧,在面板分別顯示為【武器掌握-獵刀】、【野外生存】。
周靖一併開啟了修習加速功能,費用分別是30星界點和20星界點。
至於弓箭技巧,獵人並未打算教他。
周靖也不介意,修習加速不是一心多用,精力也是有限的,在短短几天內填鴨式學習三種技能,知識注入得夠滿了。
這些技能的等級是lv0,代表着還未學會,並不會計入技能欄。
他在趕路途中儘可能擠出時間修習三種能力,而在第四天的時候,才終於擺脫了白板屬性——【武器掌握-匕首】、【武器掌握-獵刀】、【野外生存】接連達到了lv1,後綴顯示為「初學」的水平。
修習加速效果隨之結束,周靖想了想,並沒有選擇續費。
一方面是到了更高的技能等級,修習加速的費用變多了,自己手裏的星界點只剩305點,要省着點用。另一個原因則是,面板預計的逗留時間是五到七天,而自己降臨已經四天了。
說起來,這個逗留天數不知道是怎麼計算的,「一天」的標準是怎麼定的。哪怕不同星球一天的長度也有差別,更何況主世界和當前位面了……搞不清楚是個什麼公式。
或許是依據本體度過的時間來判定?在意識投放後,將主世界本體度過的時間,用時間流速差換算,最後得出在星界的逗留時間,再換成天數?
周靖在這方面缺乏情報,只能胡亂猜測,不過這幾日大致估算了這個世界一天的時間長度,倒是和主世界本體所生活的星球差不多。
相比之下,他反倒更好奇逗留到期後,回歸是什麼形式。是自己的身體突然消失,還是其他的情況……這方面的信息他並未接收到。
到回歸時就知道了,周靖也沒有太過糾結。
三項技能升級後,他出于謹慎考慮,並未展現出來。
初學者的水平,對獵人來說算不上什麼,但他覺得在這些人的認知里,一個人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有這麼大的進步,所以恐怕會懷疑他之前有所隱瞞,憑白遭人懷疑。
因為之前為了打聽情報,不得不旁敲側擊,現在自己已經挺可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靖本身就習慣低調,這點倒是和這個星界使徒的「謹慎」特質相似。
這一路上,除了不得不搭話,他大多數情況下都保持着謹慎的態度,這個星界使徒的同步率漸漸提升到26%,不過暫時沒有感受到有什麼變化。
一路上周靖過得還算安全充實,而在第四天的下午,獵人小隊終於接近此行的狩獵目標。
……
「我們很接近了,那頭白蛛怪就在前面不遠。」
巴隆半蹲在地,拿起一根樹枝,往地上一灘白色痕跡一攪,挑起拉絲的黏液。
前方的林地上還有更多白色黏液,斷斷續續,形成一條蜿蜒的痕跡,延伸到林子裏。
巴隆扔掉樹枝,站起身來,沉聲下令:
「全體整理武器,準備誘餌,我們要在前面佈置陷阱和埋伏圈。」
其他獵人一臉嚴肅,脫下箭壺查看裏面每一支箭的狀態,接着從行囊里拿出一塊塊嚴密包裹起來的野獸內臟。
這都是四天前從那十幾頭蛇狼體內取出的,此時都腐爛了,當時的狩獵便是為了獲取這些誘餌。
「白蛛怪是食腐動物,最喜歡動物內臟,只要能用這些誘餌將它引進陷阱,我們就能獲得先機,說不定可以輕鬆解決這次的目標。」
格里夫站在周靖身邊隨口解釋,手裏還翻弄着軟乎乎的腐爛動物內臟,臉色如常,當那股撲鼻的臭味不存在一樣。
周靖儘量忍住捂鼻的衝動,悶聲問道:「你們說的那頭白蛛怪,到底長什麼樣子?」
這個獵人隊的目標就是擊殺這頭異獸,他一路上都在聽獵人們說異獸很危險,可沒有實際見過,腦海里始終沒有直觀的概念。
「全身白色,會分泌白色黏液,要害在腹部……好吧,其實我也沒見過,我也是第一次狩獵這個品種的異獸,情報都是巴隆隊長告訴我們的。他來霜木村之前,是一個自由獵人,到處狩獵異獸,見多識廣,是資深異獸獵人了。」
巴隆聽見兩人的交談,回頭望了一眼,擺手否認:
「我還算不上資深……經驗上可能足夠了,但我的實力差遠了,沒膽量服用第二支異血藥劑。」
異血藥劑可以多次服用進行強化,但每多服用一次,生還幾率就越低……周靖在路上就已經聽格里夫說過了。
「至於你……」巴隆看着周靖,說道:「你不用跟着我們一起狩獵,可以在附近找個隱秘的地方藏起來,或者你爬到樹上去,等我們狩獵完之後,再回來找你。」
「我跟你們一起去,幫忙佈置陷阱,打起來的時候我就上樹躲着。」
周靖不打算留下,這樣太被動了。
這群獵人若是失敗了,自己藏起來也橫豎走不出森林,唇亡齒寒之下,還不如跟着大部隊一起行動,別掉隊了。
而且他也想收集情報,見識異獸到底是什麼樣子,才能對這個世界的危險性有一個清楚的認知,方便日後安排行動。
迪恩聞言,搖頭反對:
「我覺得不行,一路上帶着他就算了,可正式狩獵的時候,我們沒精力照顧他。」
「這不是問題,各位打起來不用管我,我就在一邊躲着。而且我說不定還能幫忙,比如在戰場邊緣放哨,要是有其他野獸誤入,還能通知你們。」周靖爭取。
迪恩還想說什麼,巴隆抬手示意他住口。
巴隆摸了摸鬍子,考慮了幾秒,點頭道:「這樣也行,現在已經是傍晚了,我們大概率會在深夜狩獵,你觀察力確實不錯,到時候在遠一點的樹上藏着。我們打起來的時候,幫我們注意周圍的情況就好,不用做其他多餘的事情。」
「好。」
周靖立馬應承下來。
這段日子相處,他已經發現了,這些獵人的價值觀,和星際時代的人有微妙的差異,至少更容易相信他人。
這也是自己一個來路不明的傢伙能被接納的主要原因。
如果換成現代,那就沒這麼容易了。
見狀,眾多獵人也沒有再發表意見,沉默着干起準備工作。
巴隆帶着隊員往前走了一段,找到一塊適合埋伏的地帶,佈置成陷阱,然後拋下腐爛動物內臟,做成一個誘導路線,盡頭指向此處。
直到天黑,一切才準備妥當,眾人紛紛上樹,靜靜等待獵物上門。
……
夜色深沉,林間變得靜謐,只剩下樹葉在微風中搖擺的摩擦聲。
眾人藏身於不同的樹上,沒人說話聊天,儘量不做動作,氣息幾乎消失了。
要不是知道他們藏在什麼位置,周靖都很難分辨出他們的身影。
他同樣在樹上躲着,藏在最遠的位置,時不時注意着四周的風吹草動,心裏則一直默默估算着時間。
「已經等了快三個小時了,他們該不會打算在這裏守一夜吧,那樣身子不都凍僵了……」
不知過了多久,奇怪的爬行聲響起,漸漸接近。
沙沙沙——
一個巨大的輪廓在夜色中浮現,快速穿梭於林間,朝着這邊前進,路上走走停停,似乎在吞食獵人們佈置的誘餌。
沒過多久,這個生物踏進了這片林地,周靖看清它的外觀,登時呼吸一窒。
這頭怪物的軀幹分為上下兩個部分,下身如同蜘蛛腹部,伸出八條毛茸茸的節肢,用來支撐着身體和行走。上身則是直立細長軀幹,頂着一個獠牙猙獰的獸頭,嘴裏正咀嚼着充當誘餌的腐爛內臟,左右兩側各有一隻類人的細長手臂,末端卻是比例不對稱的巨大利爪。
身長五六米,身高約為四米半,上身覆蓋着慘白色的皮膚,像是一層薄膜,偶爾可以看見青色血管在皮下凸起。下軀則覆蓋着黑色甲殼,在行走間,尾部時不時留下白色粘液,整體看上去十分兇惡,屬於看一眼就能嚇哭小朋友的畫風。
「這就是他們要狩獵的白蛛怪嗎,所謂的異獸?」
周靖心裏一震。
小別致,長得可真帶勁!
只比我玩遊戲捏人差一丟丟!
白蛛怪一路撿起動物內臟塞到嘴裏,走進陷阱中心,拿起了最後一塊誘餌,地面猛地塌陷。
轟隆!
白蛛怪身子一矮,徑直掉進地穴陷阱。
密集的咔擦咔擦聲突然響起,藏在地穴陷阱內的尖刺被白蛛怪堅韌的下軀甲殼壓折。
但仍然有一部分尖刺,插進了白蛛怪下腹部要害,那是它柔軟的肚腹。
「滋呀——」
悽厲的慘嚎驟起,瞬間刺破了夜晚森林的靜謐。
這仿佛一個信號,藏在樹上的眾多獵人立刻擦亮火石,甩手擲入地穴。
他們不僅在地穴陷阱里佈置了尖刺,還塗滿了動物油脂,點火就着。
呼!
地穴內,大火轟然升騰。
火焰吞沒了慘嚎的白蛛怪,讓昏暗的林間一下子明亮了起來。宛如一個巨大的篝火。
「放箭!」
隨着一聲暴喝,箭雨傾瀉而出,頃刻間將地穴里掙扎的身影射成刺蝟。
一箭跟着一箭,仿佛不把箭壺射空不罷休……那麼大一個靶子,想射不中都難!
另一邊,周靖藏身樹梢,暗中觀察。
他知道獵人們準備了什麼陷阱,此時並不驚訝,目光緊緊盯着火光中逐漸停止掙扎的身影,心裏嘀咕起來。
「這種陣勢就算沒燒死,也射成刺蝟了……應該幹掉了?」
正在這麼想的時候,周靖忽然看到巴隆跳下了樹,朝着地穴的方向走去。
巴隆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裝滿綠色液體的小瓶子,咬掉瓶塞,仰頭咕嘟嘟痛飲。
光溜溜的腦門上青筋迅速浮現,巴隆的表情變得猙獰,仿佛在經受着莫大的痛苦,但渾身的肌肉卻似乎膨脹了一圈。
空瓶子從手中滾落,巴隆取下背上的巨斧,雙手握持,斜拖在地,漸漸從行走變成小跑,最後變成大步衝刺,踏得地面泥土飛濺,宛如一頭衝鋒的人熊!
就在這時,地穴內的火焰砰然炸開!
無數火星散落出去,白蛛怪彈跳升空,飛出地穴。
它滿身都是灼燒的痕跡,散發着刺鼻的焦糊味,上身還插着幾十根箭矢,也一起燃燒着。
巴隆瞅準的就是這個機會,沒等白蛛怪落地,他就接近了。
衝刺之勢猛然急剎,強壯的力氣和衝鋒蓄積的動能,帶動巨斧划過一輪彎月。
風聲呼嘯,勢大力沉!
白蛛怪尚在半空,兩條纖細的手臂悍然拍擊迎上斧刃。
鐺!
鐵斧與血肉交擊,聲音卻如金屬相碰!
白蛛怪無處借力,碩大的身軀飛出去七八米,在地上滾動,留下燃燒的軌跡。
但它一骨碌就爬了起來,看上去傷勢悽慘,但完全沒有奄奄一息的跡象,反而憤怒嘶吼,尖利刺耳,空氣都為之震盪。
這時,周靖瞳孔微微一縮。
他發現白蛛怪兩條看似纖細脆弱的手臂,接住巴隆沉重的斬擊,竟然才留下不怎麼深的創口,根本不影響活動,堅韌異常。
反觀巴隆則是踉蹌後退,承受相同的反震之力,大量毛細血管破裂,鼻血噴灑而出。
「呼……哈!」
巴隆胡亂一抹鼻血,圓瞪雙眼怒聲咆哮,拖着巨斧再度沖了上去,和白蛛怪正面搏殺起來。
其他獵戶依舊待在樹上,不停搭弓射箭,掩護巴隆。他們都是未使用過異血藥劑的普通人,挨上白蛛怪恐怖力道的一擊,不死也重傷。
只有正式的異獸獵人可以正面迎戰異獸。
異獸的噸位帶來巨大的力量,巴隆的體能已經夠強了,還貌似喝了什麼強化劑,然而還是被白蛛怪拍得滿地翻滾。
但他斧技精湛,巨斧既是武器也是盾牌,除了劈砍與刺擊,還有技巧性的格擋與躲避。
巴隆不斷翻滾卸力,如旋風般繞着白蛛怪轉來轉去,伺機在對方身上留下一道道斧傷,身為老練異獸獵人的狩獵經驗盡數展露,一些動作看上去樸實無華,卻極具實用性,一時間牽制住白蛛怪。
「滋呀——」
白蛛怪憤怒地滋哇亂叫,卻因為身體構造而顯得不夠靈活,一雙巨爪不斷揮空,就像拍地鼠一樣,在地面摳出一條條爪痕土溝。
周靖在樹上看得真切,巴隆不止一次想找機會鑽進白蛛怪的胯下,攻擊對方的肚腹,但白蛛怪很注重保護已經受創的要害。
——它的腹部在掉進地穴的時候就受傷了,時不時在地上留下一灘白色的黏液和血液,以及一些碎裂的臟器組織。
就在這時,箭雨突然停下。
箭壺……空了。
九名獵人從樹上跳下,抽出獵刀上去遊走,學着巴隆一樣翻滾,化身為九個熟練的修腳師傅。
不斷攻擊白蛛怪支撐身體的八條節肢腿,砍出一溜溜火星。
他們上來分擔巴隆的壓力,並尋找着機會,想去滑鏟白蛛怪。
只是這些普通獵戶的身體素質有限,機會稍縱即逝,他們難以抓住,主要是不敢被白蛛怪的巨爪揮掃打中,所以束手束腳。
白蛛怪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巴隆身上,顯然覺得巴隆威脅最大,其他獵人連它的下肢甲殼都砍不開,對他而言就像是討厭的蒼蠅。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大。
「這是順利還是不順利……」
周靖聚精會神看着圍獵。
看上去眾人奈何不了白蛛怪,但白蛛怪中了陷阱,累積了不少傷勢,只要一直拖延,它遲早會變得虛弱。
僵持了一陣,白蛛怪忽然身子一晃,動作終於出現遲緩的趨勢。
破綻頓生。
一名獵人抓住時機,毅然一個滑鏟,刷地一下從兩根節肢腿的縫隙中鑽到白蛛怪下方,獵刀捅進柔軟的腹部,拽着刀柄用力橫拉,噴出的血液瞬間灑了他滿頭滿臉。
「嘶呀——」
白蛛怪慘嚎。
漂亮!好滑鏟!
其他人頓時一喜。
然而還不等他們高興完,白蛛怪突然收起八隻腿,身子往下一坐。
咚!
白蛛怪驚人的體重讓地面一震,鑽到它下方的獵人瞬間沒了聲音,直接給坐死了。
這……這得成餅了吧?!
周靖心頭一突。
下一刻,白蛛怪的巨爪猛然揮出,因為受傷刺激發狂,速度竟然快上了三分。
饒是其他獵人並未因同伴的身死而愣神,一樣躲避不開。
嘭!嘭!
兩聲悶響,兩個普通獵戶被巨爪正面拍中,飛出去十多米,重重摔在地上,口中溢出大股大股鮮血。
眼見情勢急轉直下,周靖心裏臥槽了一聲,坐不住了
他急忙跳下樹,快步跑到一個重傷獵人的身邊,想看看能不能救人。
「喂,你還撐得住嗎?」
周靖蹲下扶住這個重傷獵人的腦袋,仔細一瞧,發現正是迪恩。
迪恩口中不斷溢出血沫,幾乎說不出話了,眼睛死死盯着不遠處重新站起來發狂亂舞的白蛛怪。
他顫巍巍拿起手中的獵刀,用上最後的力氣,遞到周靖的懷裏。
快拿刀,補上我的位置……
迪恩沒有說出口,但周靖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靖下意識握住迪恩遞來的獵刀。
迪恩的手掌頓時一松,無力垂落。
感受不到呼吸了……
周靖低頭看了眼停止呼吸的迪恩,接着扭頭望向不遠處發狂的白蛛怪,心臟劇烈跳動,記憶仿佛走馬燈一樣閃回。
他過去二十年的人生,遵循着社會規定的人生軌跡,按部就班生活。
讀書、學習、考試、畢業、失業……
從未像今天這樣,近距離直面生死,親身經曆命懸一線的戰鬥。
粗糲、野蠻、血腥……卻又帶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活力。
仿佛在這個時候,才感受到生命是鮮活的,而不是困於生活漸漸麻木的行屍走肉。
有能力奪走自己生命的怪物,就在十幾米外,距離如此之近,自己隨時都有危險,貌似自己應該恐懼、膽怯或退縮。
但他卻忽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產生這類的情緒……就像幾天前的夜晚,面對地骨人一樣。
——不僅不膽怯,甚至隱隱亢奮了起來!
世上最難的就是認識自己,在經歷遍所有世事之前,誰也不敢說完全了解自身。
經歷不同的事情,可能會做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舉動,發現自己在某個方面靜靜沉睡的潛能。
沒有恐懼,沒有膽怯。
只是最單純的……不害怕。
沒有任何原因,沒有任何考量……不怕就是不怕!
「原來這才是我嗎……」
周靖低聲自語。
握着刀的手猛地一緊。
腎上腺素泵出的亢奮感,轟然席捲每一根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