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酒樽里的酒被一飲而盡,可酒樽卻重重的砸在桌案上。
「今日若是喝酒,我司馬懿奉陪到底,可若是二公子再提及世子之事,離間我與恩師的關係,那…司馬懿恕不奉陪!」
呼…
司馬懿的一句話落下,曹丕的臉色格外難看,他凝着眉,不過…很快,他恢復了平靜。「今日怎麼還沒喝酒,我便醉了,醉了…」
一邊說話,曹丕再度為司馬懿斟滿了酒。「四弟不是有首詩麼?白日曜青春,時雨靜飛塵。寒冰辟炎景,涼風飄我身。清醴盈金觴,肴饌縱橫陳。齊人進奇樂,歌者出西秦!」
「借着四弟這首詩,來仲達,你、我喝酒…今日不談國事了!」
吃了個閉門羹。
曹丕趕忙轉移話題,沒辦法,司馬懿是陸羽的人,他不能得罪,也不敢得罪!
但…
爭奪世子,最關鍵的就是陸羽啊!
得不到他的支持,甚至連他手下的支持也得不到!
…曹丕就難了。
「拿碗來!」司馬懿吩咐道:「既二公子這麼說,那今日,我們就一醉方休!」
說話間,他從侍衛手中取過碗,滿滿的倒上酒,深吸一口氣,在曹丕的見證下一飲而盡。
曹丕只得拍手叫好。
「司馬仲達豪氣干雲!不愧是白馬侯的左膀右臂!」
足足一個半時辰…
驛館外,曹丕扶着已經酩酊大醉的司馬懿上車,他搖搖頭試圖驅散醉意,司馬懿斜倚在車內,醉語迷離,斷斷續續吟哦着方才酒宴上的詩歌『清醴盈金觴,肴饌縱橫陳。齊人進奇樂,歌者出西秦!』」
一邊吟着,司馬懿就往城裏走了,校事府有專門的宅府!
司馬懿無需夜宿在驛館!
呼…
待得他走後,曹丕無奈的輕吟:「就是走,都不忘吟出四弟的詩詞麼?」
曹真與吳質圍了上來。
「二公子與司馬仲達聊得如何?」
吳質當先問道。
曹丕無奈的搖搖頭,「白馬侯手下的人,都是深不可測,不卑不亢,想要摸清白馬侯的立場太難了!」
「那…」吳質張口,可因為注意到曹真,又把話咽了回去。
「子丹是自己人,但說無妨!」曹丕揮手示意。
吳質頓了一下,「若是無法獲得白馬侯的支持,那只有另外一種方法了?」
「什麼方法?」曹丕與曹真異口同聲。
「除掉所有的潛在對手,那麼…就只會剩下二公子一人!」吳質的眼眸眯起。「二公子手中既有鼠,又有蛇,待到天干氣燥的季節,蛇鼠也能立下大功!」
嘶…
此言一出,曹真倒吸一口涼氣。
曹丕卻是眼眸眯起,在無法探明父親要立誰為世子的前提下!
在曹沖受寵,曹植與白馬侯關係密切的前提下!
若要爭奪世子,那只能…兵行險着!
「嘎吱」!
曹丕的雙手下意識的握緊,他的眼眸冷凝。
他口中沉默不語,心頭卻不住的喃喃「無毒不丈夫」!
…
…
洛陽城,白馬寺。
哪怕是在董卓一把火焚燒洛陽時,白馬寺亦沒有遭到大的破壞,它掩映在松竹翠柏之中,金碧輝煌。
山門上是金字匾額,廟宇前,幾隻巨大的寶鼎銅爐,裏面青煙繚繞,漂浮着淡淡幽香!
拾階而上,進入廟門,轉過影壁,迎面便是供着佛祖的一軸三殿!
這一日,蔡昭姬特地來到這裏…
說起來,大魏定都洛陽,按照兄長的意思,保留許都城太學的同時,這裏的洛水之畔,雍丘之上也要再度興起太學!
蔡昭姬本是為此事而來…
可莫名的,動身之前,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金人,頭頂上一道白光,一閃閃地搖動,蔡昭姬正要問他是誰?從哪來時,那金人忽然升上天空,向西而去。
醒來時,蔡昭姬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也曾問了一些經學院博士,可無人能解這夢,倒是大理寺卿鍾繇提出一句,西方有神稱作佛,你夢見的金人往西去,說不定是佛在喚你!
那時候的蔡昭姬也很驚愕…
畢竟,佛…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全新的領域。
不過…儼然,鍾繇還是知曉一些,他細細的講解。
原來,佛出生在天竺國,是一個太子!
他很同情老百姓的疾苦,當他看到老百姓有痛苦,就不願意在宮中享福,便決心要找到能讓老百姓擺脫人生痛苦的方法,結果找到…那便是佛教!
蔡昭姬覺得還蠻有趣的…
於是,翻閱了大量的典籍。
知曉了,佛家是在漢明帝永平年間,由漢使蔡培和秦景歷盡千辛萬苦,從天竺國取來,起初是一幅佛像和四十二章佛經,並還邀來了天竺的兩位「沙門」傳教,漢明帝下令把這些供奉在當時的鴻臚寺里,就是現今洛陽的白馬寺。
故而,蔡昭姬來到洛陽城,當即就趕來這白馬寺的大雄寶殿,想要拜佛…請佛祖指點迷津。
她的面前,塑有釋迦摩尼像,兩邊還有不少站像,蔡昭姬對佛還不甚了解,只知道進香、許願…
她手裏拿着香燭,虔誠地跪在佛像下面的蒲團上,叩過幾個響頭後,心中的事兒翻騰着。
儼然…
她想的不只是夢裏的金人,更是她與羽弟那…特殊的關係。
似姐非姐…
似…
「佛祖慈悲,願佛祖保佑我,也保佑羽弟,保佑大魏…保佑世間萬萬千千的黎庶!」
蔡昭姬思來想去,終於禱告道。
說到這兒,竟啞口了…想問佛祖的事兒,卻難以開口。
「咚…」
就在這時,白馬寺的鐘聲響起,良久的在她的耳際迴蕩。
「這位姑娘…」
一位高僧行至蔡昭姬的面前。
蔡昭姬學着其它香客的模樣,也雙手合十朝高僧行禮…
高僧詢問道:「姑娘來此,是問什麼?」
「前段時日,夢到了一個金人,問他是誰?從哪來時,那金人忽然升上天空,向西而去」蔡昭姬如實講述。
高僧打量了一番蔡昭姬,雙手合十。
「姑娘只在意夢境,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變化麼?」
「變化?」蔡昭姬一愣,她沒太聽懂。
高僧卻也不點破,只是輕吟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講到這兒,高僧的眼眸下移,移至蔡昭姬小腹的位置。
不過…只是一瞬間,他再度抬眸,笑着又補上一句。「再贈姑娘一句話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一言畢,高僧緩緩的朝門外走去。
這…
究是天下才女的蔡昭姬,這一刻,竟是啞然了,她…竟不知道,這些佛語是什麼意思了?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她下意識的眼眸下移,卻並沒有留意自己的身體,只以為…方才高僧看的是地面!
塵埃?
地上的塵埃麼?
蔡昭姬撓撓頭。
卻在這時。
「蔡總長…蔡總長!」
急沖沖的聲音自大雄寶殿的入口傳來,打破了此間古剎的清幽寂靜…
蔡昭姬抬頭,喊話的是曹休。
「曹將軍?你…」
「是西涼馬騰攜女馬雲祿遠道而來,魏王正在接待馬騰,可他的女兒是要嫁入白馬侯府的,故而,魏王想請蔡總長也作陪,跟着魏王一道去迎接下!」
曹休一口氣把話全盤道出…
蔡昭姬大眼睛眨動了下,她…以白馬侯姐姐…或者說是陸羽長輩的身份?去迎接下這位西涼郡主麼?
同是嫁入白馬侯府,這西涼郡主的面子好大呀!
不過…
想想也是,西涼郡主馬雲祿背靠的是整個雍涼,這關乎大魏後方的穩定,誠如兄長所言,千萬不能怠慢。
「好…」蔡昭姬微微頓了一下。「可否讓我回府換套衣服,再去迎接。」
「來不及了!蔡總長還是直接隨我來吧…」
曹休忙不得的說道。
馬騰、馬雲祿遠道而來,可不能怠慢了!
…
…
荊州,蔡府。
傍晚時分,這段時間,蔡夫人都住在蔡府。
此時,她剛沐浴罷,只着中衣,長髮披肩,坐在鏡前梳發。
「踏踏踏…」
急促的腳步聲卻從門外響起。
「哐」的一聲,蔡瑁破門而入,看到蔡夫人,「唉」的一聲嘆出口氣,「姐…你怎麼在這兒?出大事兒了!」
「不在這兒?該在哪?」蔡夫人語氣平靜…
依舊自顧自的梳着頭髮。
似乎,自打那一夜見過曹操之後,她變得更在乎外表了。
與她的淡定截然相反,蔡瑁都快急死了。
「就剛剛,劉景升…劉景升一口氣…一口氣沒喘上來!如今…一干大夫正在那兒搶救呢?姐呀…別梳頭髮了,快…快回衙署吧!」
說着話,蔡瑁就要去抓蔡夫人的手,這都火燒眉毛的時候了。
蔡夫人卻是一甩長袖,將蔡瑁的手甩開。
「你坐下…」
「坐…坐下?」蔡瑁感覺很無語,整個荊州都快亂翻天了,怎麼唯獨他姐依舊是淡定自若。
「放心,救不活的。」蔡夫人款款開口…
「啊…」蔡瑁一愣。
蔡夫人的聲音還在繼續。「這次的藥里加入了大量的鱔魚與荊花,荊花配鱔魚這可是猶如砒霜般的毒性,那老不死的活不了了!」
「姐…這…」蔡瑁一雙瞳孔瞪得碩大,他整個人都快窒息了。
「咕咚」一聲,蔡瑁咽了一口口水,似乎是喉頭哽咽,將桌案上的一碗水一飲而盡,他強制讓自己鎮定下來。「姐?你…你究竟在幹什麼?」
「這不明擺着!」蔡夫人緩緩起身,雲袖輕拂。「如今的局勢,劉景升是不可能坐擁荊州的,那麼,要麼我們效仿陶謙,把徐州讓給劉備!要麼…我們就臣服於大魏,臣服於魏王!」
蔡夫人插上了一支珠釵…
繼續道:「顯而易見,劉備是支持長公子劉琦的,而魏王是支持我與琮兒的!」
呃…
此言一出,蔡瑁懂了,可…他又好像不懂。「姐?你…你何時做的決定?你…你有見過魏王麼?萬一…」
「沒有萬一!」蔡夫人語氣果決。「我已經見過魏王了,他比我想像中的更有氣概,更威猛、雄壯!」
其實蔡夫人想表達的是,曹操已經滿足了她對所有男人的幻想。
「那…那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毒死劉景升,萬一被發現…那…」蔡瑁連忙問道。
「發現不了。」蔡夫人用手帕擦拭了下手背。「這次做的縝密的很,下毒之人,我已經殺了,所有的罪名都會到那人頭上!何況,你該知道,你我之憂慮不是荊州內部,而是劉備與劉琦!」
蔡瑁聽聞…震驚的望着二姐!
「走了!」
蔡夫人則是邁步向外。「該去立琮兒為世子了,還有,那老東西的死先不要聲張。」
「這是為何?」蔡瑁連忙問。
蔡夫人微微一笑。「且讓那劉備再嘚瑟幾天,他就要大難臨頭了!」
言及此處,蔡夫人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鋒芒,如刀般鋒銳的鋒芒!
…
…
洛陽城校事府。
幾名校事依次排列,正在稟報近來的天下間的情報。
為首頭目回稟道:「徐州東海郡,龍驍營水軍通過捕鯨訓練,水戰戰力大幅度上升!水軍副統領甘興霸治軍有方,但…卻沉迷於賭場,每每訓練完畢,就帶着一干海賊於徐州東海郡內大肆豪賭,輸了不少錢。」
這條稟報傳出…
徐庶眼珠子轉動,「子宇?是否要提醒一下這位甘興霸呢?」
「不用!」陸羽搖了搖頭。「大漢四百年舉賢之法,都是唯有德者居之,可操練水軍,卻少不了甘寧這等嗜賭如命的傢伙!」
講到這兒,陸羽微微一笑。「元直你去曹老太爺那兒再多提取一些錢,給甘興霸送過去,他既好賭,那就讓他們弟兄玩痛快一些。」
「哈哈哈…」此言一出,郭嘉大笑。「沒錯,不過是賭而已,只要能臨陣制勝,不使將士枉死,操練出一支無敵水軍,多花幾個錢算什麼?咱們龍驍營何時缺過錢?」
這話脫口…
徐庶啞口了,陸子宇與郭奉孝…都不是正經出牌的主兒,他們似乎極其擅長出奇制勝,用人也講究用賢不用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不過…
徐庶再度開口。「我總算明白,為何子宇要任命這位甘興霸為水軍副統領,只是…我有些好奇,子宇選定的水軍正統領會是誰?」
「元直猜不到麼?」
陸羽饒有興致的問道。
徐庶擺擺手。「我倒想變成你肚子裏的蛔蟲,這樣,便能猜透你的心思!」
言及此處,郭嘉提出兩個人名。「難道是荊州的水軍都督,極擅水戰的蔡瑁、張允?」
這話脫口…
陸羽當即回道:「他倆也配?」
郭嘉直接啞口…
「莫慌!」陸羽笑着說道。「要不了多久,這位水中戰神就要歸位了!」
言及此處…
陸羽示意,第二名校事稟報。
第二名校事頭目上前,他稟報的是西涼馬騰、馬雲祿赴許都城一事,魏王與太學總長蔡琰正在迎接,這算是給足了他們面子。
陸羽頷首,不置一言…
他自然知道,這馬雲祿又是個要進入白馬侯府的主兒…
只不過,聽聞這妮子剛猛的很。
陸羽很擔心,她把白馬侯府攪個底兒朝天!
接下來是第三名校事頭目,他稟報的是,司馬懿赴鄴城,曹丕設宴款待,雙方把酒言歡,似乎喝得頗為痛快。
連帶着,這名校事頭目還展開了一卷畫,上面繪製的正是曹丕攙扶着司馬懿上了馬車,依依惜別的情景。
看到這一幕,陸羽吧唧着嘴巴,口中輕吟。
「看起來…有人坐不住了!」
「話說回來…」聊到這個話題,沮授忍不住張口道:「這世子人選,子宇怎麼看呢?要知道,袁氏覆滅,固然有官渡之敗的緣故,可更多的卻是禍起蕭牆,是袁家繼承人之爭,這個必須要鄭重對待!四海未定,大魏剛剛建立,可經不起太大的折騰!」
沮授這話有理有據,每一句話都極有道理。
陸羽點頭又搖頭。
「我哪知道魏王選定的人是誰呢?」
「要不然,咱們改明兒…偷偷去取來那魏王宮牌匾後的詔書,看看這個人選到底是誰?然後重碼投注?可好?」
陸羽開起了玩笑。
徐庶連忙擺手。「這可不好笑,我等校事府還是不要捲入世子之爭!畢竟,這是魏王的家事。」
話音剛落…
「子宇,子宇…」
粗獷的嗓門從門外傳來,無比嘹亮…隔着三道街,都能聽出來,是大將軍夏侯惇來了!
這可是大魏立國之後,曹操任命的第一位大將軍!
手握大魏雄兵,在整個大魏,說是曹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絲毫不誇張。
只是…
他來這校師府幹嘛。
「哈哈哈哈…」
未見其人,就聽到夏侯惇爽然的大笑聲。「賢弟,這一趟南下…大哥命你、我一道,咱們兄弟齊心,那大耳賊,那諸葛小兒,豈不是手到擒來!」
原來是…
因為南下的事兒!
說起來,夏侯惇也是剛剛接到霸府的軍令,即刻點兵南下新野!
這一次,除了給他配上于禁、李典為副將外,更是配給他一個首席參軍,他的好賢弟陸羽!
夏侯惇早就想跟這位好賢弟一起出征了。
當然…
他知道,這位賢弟比較慫,他一定會用心呵護好他,保護好他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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