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推開了門。
久違的陽光自屋外揚灑而入,披灑在身上,帶來一股暖洋洋的熱意。
低調無比的回歸到九方城寨的方舟,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是,如今的方舟,卻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貧民區的少年,而是一位踏足了超凡領域的六合境武道家。
武力強大,可以稱之為屹立在人族武道的巔峰。
可以說,如今的方舟,位高權重。
所以,他的一舉一動,都引得各方矚目。
他回歸到九方城寨的消息,自然也就不會是什麼隱秘。
裴同嗣,趙鞅,葉千絕,凌辰等武道家都得知了方舟回歸到九方城寨的消息。
他們在得知方舟偷偷的回到貧民區,回到貧民區的房子中,呼呼大睡的時候。
正在對異族趕盡殺絕的裴同嗣和趙鞅彼此對視一眼,都是看到了眼眸中的錯愕,錯愕之後,便是嘆息。
裴同嗣拄着刀,望着碧藍的天穹,身上的藍衫被風吹拂的不斷鼓動。
他喃喃自語,對趙鞅道:「我是不是給他帶來了太大的壓力?」
趙鞅一席青衫,滿頭白髮飛揚,抱着劍,搖了搖頭:「這不是你給的壓力,而是他自己所創造的壓力,從當初那鬥武場的小廝,成長到如今,足以說是蓋壓天下的六合境武道家……」
「在戰鬥力上,甚至超越了你我……我們只看到了他的進步和提升,但是卻忘記了,想要提升到這樣的層次,需要付出多麼打的努力。」
趙鞅很清楚,武道的提升,可不是坐享其成。
有付出才會有回報。
不管是裴同嗣還是趙鞅,他們能夠踏足六合境,都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都是磕磕碰碰,耗費了無數的心力才成功踏入。
裴同嗣的靈竅合一,趙鞅的人劍合一……
他們能夠踏足到這一步,還是因為有傳武者的機緣提點。
「這一戰,方舟的作用巨大,若非是他,人族年輕一輩在太虛古殿內可能就已經死光斷代,若非是他,這一戰我們人族的損傷,可能要巨大無比。」
「死的人,可能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
趙鞅道。
人人都看到曹滿捨身踏足域外,戰鬥至死。
但是,實際上,方舟的功績,卻完全不可小覷。
「讓他好好睡吧。」裴同嗣笑了笑。
兩人沒有再言語。
但是,他們的話語傳下去,整個九方城寨,便無人再去打擾方舟。
所以,方舟這一覺睡的,安穩又很久。
……
……
方舟看着趙爺和梅姐,不由笑了笑。
久違的熟悉感,讓方舟一陣放鬆。
「趙爺,梅姐。」
方舟笑道。
趙爺叼着煙杆,沒說啥,只是看着神清氣爽的方舟,柔和道:「睡飽了?」
方舟點了點頭,側身讓梅姐和趙爺入屋。
梅姐雙手抱胸,走着窈窕姿態,神色很是複雜。
她對於方舟的情緒,自然複雜無比。
「這就是你小子當初還是小廝時候住的屋子吧?」
趙爺嘖嘖稱奇的打量着四周。
方舟坐在床上,木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但是方舟卻是很放鬆。
「大戰結束,人族至少有三年太平,正好可以偷閒一段時間。」
方舟笑道。
「不過,睡醒之後,就得忙碌起來了,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於真正的強者而言,只是彈指罷了。」
「但是,對於人族而言,這三年卻是至關重要的三年。」
方舟伸了個懶腰,他強大的精神意志在激盪,只是一個懶腰罷了,仿佛整座九方城寨都在震動似的。
趙爺點了點頭,面色嚴肅。
「明日便是大朝師曹滿的葬禮,裴教主特意吩咐我提醒你一句。」
趙爺說道。
這才是趙爺找尋方舟的主要目的。
方舟眉毛一挑:「我會去的。」
對於大朝師曹滿,方舟倒是沒有什麼惡意,甚至,滿懷敬佩。
這是一位真正純粹的人族武者,一生都在追尋武道的道路上不斷的前行。
哪怕最後身死,也要戰死於域外,戰死,才是最終的歸宿。
這樣的武者,值得敬佩。
方舟看向了梅姐:「梅姐也要去嗎?」
方舟還是知道一些東西的,梅姐對於大朝師曹滿很是怨恨,因為她的父親,似乎就是死在曹滿手中。
「我不去。」
「我只是來看看你,聽說你回到九方城寨。」
梅姐笑道。
神色有些複雜。
「曾經,我的目標是變強殺曹滿,但是如今,曹滿已經死了……」
「人死燈滅,一切恩怨煙消雲散。」
「此次之後,我也會去努力修行了,我知道,這一戰人族大勝,可是,人族真正的危機,也在逼近,這段時間,我也會努力變強。」
梅姐認真道。
方舟笑着點了點頭,三人在屋內閒聊了一會兒後,便離開了。
陽光暖暖,照耀着方舟,方舟回首看着那破爛的門戶,臉上笑容逐漸收斂。
這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回到這兒,他的心都安靜下來。
但是,接下來,方舟不會再回到這兒。
港灣永遠都只是暫時停靠,他方舟腦海中擁有傳武書屋,肩負着艱巨的責任。
他不可能沉迷在溫柔和平靜的港灣中,止步不前。
他的存在,就是要努力前行,為整個人間,創造一片平靜的港灣,這才是他的責任。
跟隨趙爺和梅姐離開,故地重遊。
方舟遊走九方城寨,看了拳擂,如今,隨着人族面對五族聯軍的戰爭獲得重大勝利,人族對於武道的熱情,前所未有的高漲。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武道修行中。
而且,隨着裴同嗣,趙鞅等武道家得到重用,新武會和武道宮合併於一起。
武道宮在大慶皇朝各地,紛紛開設下級武道宮,教導武道和武學,負責武道啟蒙,篩選武道人才。
並且開設了各種各樣的武道課程。
根據每個人的身體素質和天賦,推薦修行的武道,例如有天賦的就會推薦進修成為武道家,若是天賦稍次,就會推薦修行鍊氣武道,若是天賦實在是平平無奇,那便會推薦進修血脈武道。
血脈武道蓬勃發展,因為此次大戰的戰利品中,有太多異族修士的精血,甚至還有十境至強的精血。
但是,十境至強的精血,輕易不敢動用。
畢竟,至強精血非常人所能承受。
但是,八境及八境以下的精血,卻已經開始被研究利用,培養強大的血脈武者,為三年後的戰爭做準備。
一旦煉化成功,那人族的整體實力都會得到極大的提升。
方舟沒有在九方城寨鬥武場中久留。
葉千絕和凌辰兩位教主,本是五行境武道家,如今,他們都退去了教主之位,加入了武道宮,甚至開始嘗試和找尋衝擊六合境的道路。
三年之期,如今激勵着許許多多的人族武道家們。
未來,雖然茫然。
但是青城一戰的大勝,卻是給了許多人信心。
人族崛起,必定可期。
……
……
翌日。
方舟乘坐飛龍,來到了京城。
隨着異族潰敗,人族域界內異族近乎全部消弭,而異族商客們所掌握的利益與民生手段,也皆是被官府或者人族商賈們掌控下來。
如今的人族,變革的浪潮已經席捲了每一個角落。
曾經一些不接受變革和新政的人,也全部放棄了那不切實際,墨守成規的想法,選擇接受變革,接受新政。
這一日,京城有雨。
飄飄灑灑的小雨,像是牛毛般紛揚。
方舟撐着竹傘,依舊是一席簡單的白褂,他見到了曹天罡。
曹天罡穿着喪服,臉色倒是沒有太過難看,他看着方舟,微微頷首。
陸慈,徐秀,孫紅猿等人都在。
在戰場上,曹滿的所作所為已經征服了他們,原本他們心中對曹滿的芥蒂,也早已經放下。
曹天罡很感謝大家能夠來參加這一場葬禮。
事實上,這場葬禮不僅僅是曹滿的葬禮。
一行人行至了京城之外。
有一座山,整座山都埋葬的是從戰場拉回來的英雄屍體。
一塊碑,豎立起來,佇立在風雨。
碑上書寫着一個個名字。
懷帝也來了,乘坐龍輦而至。
雖然曹滿到最後都沒有認同他,但是,懷帝不在意。
主持葬禮的是司天監的監正,詹在春。
另外還有許多位穿着白色袍服的司儀。
詹在春高聲誦念着曹滿的功績,話語聲縈繞在天地之間,像是在告慰着這些亡魂,讓亡魂安息。
方舟撐着竹傘。
雨水落在了傘面,在不斷的炸裂,炸成水霧,天地間的一切,都仿佛靜止似的。
他平靜的看着那座立起的石碑。
石碑上,一個又一個名字,仿佛在閃爍着光。
曹滿,康武,南明宇,一些方舟所不認識的名字。
一張張面容,仿佛從石碑上浮現而出,隨後,消弭在天地之間。
縈繞在人間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鞠躬。」
誦念了不知多久。
詹在春高聲道。
方舟垂下傘,鞠躬。
這一鞠躬,敬的是這些為人族而戰死的英雄們。
不僅僅是方舟。
所有前來參加葬禮之人,盡皆鞠躬。
這一鞠躬無關乎地位,關乎的只有彼此心頭的敬意。
雨水嘩啦啦的清晰着人間。
沖刷着山地泥濘,使得泥土的清新味道擴散在人間。
葬禮的結束。
意味着一個時代的結束。
人族嶄新的時代,緩緩拉開序幕。
……
……
葬禮結束。
方舟沒有等任何人,他悄然無聲的離去。
沖天而起,化作流光,在雲海之上踏行。
踏足到超凡領域,踏空而行,並不算什麼難事。
修行氣海雪山經,再加上強大的肉身力量,方舟的氣息綿綿不絕,踏空而行,根本不會有疲憊和消耗不足等情況。
唯一的缺陷便是速度不夠快而已。
宛若一顆流星,方舟來到了雲麓書院上方。
枯坐在滿山桃花盛開之間的謝顧堂緩緩睜開了眼眸,他的眼眸無比的混沌,他宛若化作了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一般。
他的精神意志完全漫入山間,像是八爪魚的觸手,死死的鎖定住每一處位置,封鎖着山嶺,不讓仙皇有任何逃脫的可能。
不過,他還是保留一絲意志在肉身之上。
方舟落下,謝顧堂看着方舟,很是滿意。
人族年輕一輩……真的是出妖孽了。
如此年輕,就踏足了六合境武道家領域,不愧是洗塵橋上獨得九斗人皇氣,更是攀到人皇絕壁巔峰的妖孽。
方舟看了一眼開裂出縫隙的人皇壁,又看了一眼謝顧堂。
葬禮也結束了,接下來,該是收穫的時候。
方舟打算整理一下,在青城邊關之戰的收穫,順便看看能否提升下自身的修為。
三年時間,對方舟而言,很短暫,很緊迫。
別看他如今是六合境武道家,但是,六合境往上,每一步的跨越都極其困難。
至於這次的收穫,不用想都知道,絕對非比尋常,甚至大到讓方舟難以想像的程度!
當然,收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方舟對於接下來的計劃。
三年之期,是一把懸在頭頂上的刀。
隨時可能斬下,在這三年裏,方舟不能只有自己變強,他要帶動其他人也一起變強,打算通過掌握的移魂神交的手段,至少在自己成為八卦境武道家的前提下,還得要培養出八卦境的武道家。
唯有如此,才能在三年後的大戰,找尋到一絲絲機會。
而哪怕算上死去的大朝師曹滿,整個人族都未曾誕生過八卦鏡武道家。
大朝師曹滿也不過踏足了七曜境罷了。
故而,方舟還是感到有些迷茫。
他來此,目的便是為了詢問一下謝顧堂,謝顧堂的修為,可能是如今人族真正的頂級強者。
方舟猜測,應該是不弱於大慶開朝皇帝,那位煉虛合道境界的存在。
「你似乎心有疑惑?」
謝顧堂一眼便看出了方舟的目的,直接開口。
方舟盤坐在一塊磐石上,思忱片刻後,問道:「在下想要詢問一下前輩,前輩的修為到底是什麼境界?」
謝顧堂看了一眼方舟,閉上眼:「古武之法,煉虛合道中期。」
「若是換算來,與九境中期相當。」
謝顧堂說道。
「煉虛合道,實際上是追尋規則之力的一個過程,合道,何為道,所謂的道,便是規則……」
「十境至強,其實就是掌握了規則秩序的一種境界。」
武碑山間,微風徐徐,吹動滿山桃花紛紛揚揚。
方舟盤坐在桃花樹間,若有所思。
謝顧堂看着方舟,緩緩道:「你別看這一戰隕落兩尊至強,不管是羽太滄亦或者是安天南,實際上都是十境至強中的佼佼者。」
「他們入了人族域界,人皇之力的層次遠超他們所掌握的規則之道,所以,他們被壓制的無法施展規則的力量,故而,最終隕落,但是,別以為他們隕落,就以為他們是弱者。」
「不要小看任何一尊掌握規則的存在,他們非常的強大,若是人族域界真的沒有人皇之力庇護,他們可以輕易覆滅大慶,抹殺人族,帶來滅世之災。」
謝顧堂擔心方舟有些飄,所以開口道。
「那前輩對於武道家怎麼看?」
風吹拂,有一瓣瓣桃花漂浮灑落,方舟伸出手,捏住一瓣灑落的桃花,問道。
謝顧堂笑了起來,有些懷緬:「你知道……武道家的體系是誰走出來的嗎?」
方舟一怔,搖了搖頭。
「是曹滿。」
謝顧堂說道。
「曹滿可以說是人間第一位武道家,他曾來過雲麓書院求學,於人皇壁下佇立,牽引來了人皇氣加持自身,便有了武道家的體系,武道家為什麼能夠做到同階無敵,甚至跨階而戰?便是因為武道家掌握的人皇氣,實際上是一種規則。」
「武道家就是一個運用規則的武道體系,所以不管是血脈武道,亦或者是鍊氣武道,亦或者是異族的修行體系,都不及武道家體系。」
方舟若有所思:「因為其他體系都不曾掌握規則,而武道家是從零開始掌握規則,而且掌握的是高等級的人皇之力,故而有着遠超同階的力量……」
謝顧堂欣賞的點頭:「武道家之路,老夫給不了太多的建議,這是一條滿是荊棘的路,如今,最高也就才七曜境,至於其上的八卦,九宮,乃至十方境……老夫給不出任何的建議。」
「事實上,老夫不太建議一些有天賦的後輩走武道家之路,因為未來太茫然,也許窮盡一生,最後會卡死在一個節點。」
「哪怕風華絕代如曹滿,武道家體系的開創者,亦是卡在六合境,一個甲子歲月碌碌無為,而人間……能有幾個曹滿。」
「武道家體系雖然強,但是,看不到未來,孤寂前行,是披荊斬棘,也有可能是孤獨終老。」
「老夫能說的是,修行……終究是殊途同歸,不要被眼前的力量所迷惘,不要過多的依賴和依靠人皇氣,也許,人皇氣只是一把度量的尺子,武道家體系要超越人皇之力,才能走出正確的路。」
謝顧堂說了很多,很多是推測,很多是建議。
方舟亦是在聆聽,分析着之後的武道家之路。
事實上,曹滿踏足七曜境,開創了武道家的上限,但是,曹滿的七曜之路,並不適合方舟。
每一位武道家的路,似乎都是獨一無二。
曹滿的七曜,是在肉身上踏出的路,而方舟的武道家之路,從一開始就與曹滿的背道而馳。
方舟的武道家根基,是氣海雪山,所以,他的路,依舊是一片未知。
但是,今日的論道與交流,似乎給他點亮了一盞燈,讓方舟不至於太過迷惘。
謝顧堂看着閉上眼的方舟,笑着抬起手,指了指身後的人皇絕壁。
「人皇絕壁被劈開了一道裂縫,雖然加速了人族域界人皇所遺留力量的消散,但這亦是仙皇開闢出來的機緣。」
「仙皇為之不惜捨身踏足人族域界,隱匿身份上千年,就為了裂縫後的那一條路。」
「那裂縫之後,有一條路,通往的方向,老夫不得而知。」
「如今的人族,有資格探索的,唯有你。」
「你曾登頂人皇絕壁,你曾獨得九斗人皇氣,你是最有資格,也是最適合探索的人皇壁後道路的存在,或許,是人皇曾經走過的路,但或許,有很大的危險。」
「可危險和收穫總是成正比的。」
「老夫希望你去看,但卻又不希望你去看,人啊……總是如此的矛盾。」
謝顧堂說道。
說完,便安靜的看着方舟。
至於方舟如何選擇,他便不再言語。
人皇壁後,會有危險麼?
儘管是人皇所遺留之物,亦是歷代守壁人,傾盡生命守護的地方。
但,未必會沒有危險。
所以,謝顧堂能做的,只有建議。
方舟起身。
望着那被豎劈為兩半的人皇絕壁,望着這片可能蘊含着人族域界最大秘密的地方。
風,吹拂。
吹起一瓣瓣飄灑的桃花。
沉寂片刻。
方舟抬起腳。
朝着那仿佛劈開的深淵,邁開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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