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地上的每個人都對應着天上的一顆星。那我沈秀對應的那顆星是哪一顆?那那個天命者對應的又是哪一顆?
忽然之間,他原本因為已經平靜的心再度激起了波瀾。
為何那周行就是天命者?為何不是我沈秀?
人的命運真的是上天註定的嗎?
沈秀搖了搖頭。他從來都是一個不信命運安排的人。無數寒門出身的修者都覺得世家高門就是高人一等,穿朱帶紫就是世家高門的專利。寒門修者想要博得一個出身,就得依附這些世家高門。
可沈秀就不信這個邪,從來就不信!
他從小就有遠志。他自幼早慧,當他站在街旁看到琅琊王回到封國時的儀仗之氣派,他就暗自在心中立下志向,有朝一日,我沈秀也當如是!
大丈夫不為五鼎食,當為五鼎烹!
他先是追求偶爾相遇的出來遊玩的博陵崔家的大小姐崔珠,原本以為以自身的才華和能力,還有和崔珠情投意合的情義,可以獲得崔家的助力。可事情的發展還是給了他當頭一棒,讓他更加徹底認清了現實。
原本當王融給了他那個評語後,他得以順利的成為琅琊國內史下面的一個從事,為此他還對王融心懷感激。當然,他不知道的是這是崔家為了補償就要嫁給石家的女兒,而特意請了王融這個世交來提攜一下他。到了後來,他終於行白過來王融給他的那句評語背後還藏着其它的意思,他對於王融的那些感激和好感也全部化作烏有。
就在他以為自己一輩子在那句評語下也就僅僅能做一個郡國從事而已時,他接觸到了趙王皇甫倫。
在大晉很多人眼裏,趙王皇甫倫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趙王皇甫倫是晉宣帝皇甫懿的第六個兒子,也就是當今天子皇甫衷的叔祖。當年皇甫懿有八個兒子,被大家稱為「皇甫八龍,魚目混珠」。皇甫倫就是這裏面的魚目。不說那兩位先後接替皇甫懿執政大周的一品黑袍大宗師哥哥,就說剩下的四個,也是三個二品紫袍和兩個三品朱袍。唯獨皇甫倫,時至今日依然是四品藍袍修者!
可能對於無數寒門修者來說,修煉到四品藍袍已經足以自豪的了。可皇甫家是什麼地位?皇甫懿本身作為最被大家僅僅樂道的絕代雙驕外,還有一個弟弟是一品黑袍大宗師,兩個兒子是一品黑袍大宗師。自古家門修真之盛,無出皇甫家之右。以皇甫家對修真的理解和幾乎無窮無盡的資源,很多人笑言,便是一頭豬生在皇甫家,只要能通一脈,怕是都能修煉到六品。
皇甫倫不僅僅是修真一道被大家所嘲弄,便是生活之中的普通事情,也經常鬧笑話。晉武帝元康年間,有右尚方的一個工人將一件皇后的御裘給偷了出來並且還在上洛叫賣,恰好被趙王皇甫倫給碰上。皇甫倫看那裘衣着實漂亮,就想買回去給他媽媽作為過壽的禮物。身為諸侯王,他自然不便自己親自去買,便讓王府的一個下屬買了回來。後來洛陽令偵破此案,在得知這贓物最後竟然是被皇甫倫給買回了趙王府上,當真讓輿論上下一片譁然。晉武帝實在看他是自己的親叔叔,最後才削了他兩個縣的封地,調任安北將軍。也就是在他調任安北將軍後,在他被無數修者所笑話時,沈秀在一次去安北將軍府公幹的時候,認識了皇甫倫。
人人都看不起趙王皇甫倫,可沈秀沒有!每次當沈秀見到趙王皇甫倫的時候,都能讓皇甫倫感覺到此人是真心實意地敬重自己!
人人都在背後說趙王皇甫倫的笑話,可沈秀卻在背後見人就夸趙王皇甫倫!
於是,很自然的,趙王皇甫倫便把沈秀從琅琊國那邊給要了過來,成為了自己的心腹。從此以後,沈秀就成為趙王皇甫倫最信任和依賴的人。
人人都說趙王皇甫倫腦子不夠數,可沈秀卻說這是趙王心思純淨質樸。
人人都說趙王皇甫倫遇到事情就不會處理,可沈秀卻說這是趙王不獨斷專行善於納諫。
人人都說趙王皇甫倫沒啥主見,可沈秀卻說這是趙王宅心仁厚善於照顧他人的看法。
沈秀其實心裏也會有時看不起趙王皇甫倫,但同時他非常感激趙王皇甫倫。可以說,沒有趙王皇甫倫對他的重用信任對他言聽計從,就沒有他沈秀的今天。
在沈秀看來,其實皇甫倫是個非常好的主公。性子寬厚不刻薄,對待屬下也隨和大方,甚至過於寬厚了。哪怕是被當面逮住值班的時候不在崗位,趙王皇甫倫也只是過問一下,事後沒有任何的懲罰。
每每沈秀為此勸說趙王皇甫倫時,皇甫倫總說這些下屬都上有老下有小的,也不容易。太平歲月,偶爾不值班哪怕耽誤點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倒是沈秀經常嚴懲那些在趙王府下散漫慣了的屬下。久而久之,在趙王麾下辦事,沒人害怕趙王皇甫倫,反而人人害怕沈秀。
沈秀在星空之下,回想了這些年自己的經歷,又想起了周行這個天命者。他忽然覺得有些時不我待的感覺。
世家高門的反擊總會來的,沈秀的心中很清楚。
他、趙王皇甫倫、皇后賈芷他們幾個這些年其實都是支持寒門勢力的。這句話其實不太準確。是晉武帝擔心世家高門坐大,恰如大商和大周一般,最終讓皇家不得不禪讓給更得人心能力更強的其他家門。當今那個空有其名的天子皇甫衷唯一深得晉武帝皇甫炎之心的,就是行確表行會堅持走晉武帝的這條路線。而在皇甫衷走火入魔後,維持這個路線的就是皇后賈芷。而沈秀正是因為看清楚了這些,這才勸說趙王皇甫倫投靠幾乎已經是孤家寡人的皇后賈芷。於是理所當然的,趙王皇甫倫很快就被皇后賈芷視為依靠,這幾年的地位一直在提升。
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沈秀心裏行白,皇后賈芷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除了想把自己兒子立為太子外,幾乎沒有其它的想法。把自己的命運交給賈芷這麼一個女人,這是沈秀不可能放心的事情。
趙王皇甫倫在無數人心目中的缺點,恰恰在沈秀心中就是最大的優點。
他足夠簡單,他足夠寬厚,他足夠放權給自己。
突然間,一個膽大包天的念頭突然就這麼竄進沈秀的心中:或許是時候該把趙王皇甫倫的位置再往上推一步了!
這念頭一旦出現,沈秀的心不由就熱了起來。
皇甫衷已經走火入魔了,皇甫煜被廢成庶人,皇后賈芷的兒子皇甫謐天賦不夠,而皇甫衷就這麼兩個兒子。
忽然間,沈秀知道自己該如何謀劃操作了。
忽然間,沈秀仿佛看到了未來的自己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人物,仿佛看到了自己大力提拔寒門修者,讓天下寒門傳唱自己的豐功偉績,讓世家高門不再一手遮天。
天命者?
哼,我沈秀也應是天命者!我命由我不由天!
想到這裏,沈秀身體一轉,朝着趙王府的方向振臂飛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行在翻完《符籙疏注》的最後一頁後,滿意地看了一下旁邊摞着的八本書,終於不再想繼續看下去了。這兩天他沒日沒夜地翻看了各種書籍,吃喝由趙隅給他提供,倒也算是難得被人伺候了一次。
他的收穫非常之大!
這世界煉體鍊氣煉神法訣浩瀚如海車載斗量,可說到底煉體無非就是外煉皮肉,內煉筋骨,再深入就是洗髓改血,讓身體的每一部分堅韌無比力道無窮。鍊氣無非就是修煉靈脈淨化靈氣,再鍊氣海。煉神也同樣如此。一般的法訣,只是前人總結出來的應用,並不會告訴修煉者為什麼如此修煉,是否可以改進。而諸如《鍊氣集解》《煉體總要》這些書籍卻是前輩大師總結的告訴為什麼要這樣修煉為什麼不那樣修煉的學問。
他現在能夠確定,這個世界原本的體系和他在那個世界的那個網遊體系是一模一樣的。只是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發展,很多東西都產生了很多變化。譬如一些煉體鍊氣煉神的功法,譬如符文的變化。
在他這種已經登過巔峰的人看來,很多變化不是進步,卻恰恰相反。這個世界推崇的孔柯孔聖人,周行現在也是佩服不已。這個大殷時代人物的孔柯對修真各體系的理解簡直就是登峰造極,甚至比周行這種神級玩家還要周出一籌。
莫非這廝也是穿越者?
想到這裏,他啞然一笑,搖了搖頭,就要站起身來,而就在這時,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張美麗的讓人感覺無比陽光舒服的面孔。
「你是周行吧?」那女子開口道,聲音便如出谷黃鸝一般的悅耳動人。
「你是?」周行這才注意到趙隅已經不在周圍了。
「我叫王天芸。」那女子笑了,嘴邊的小酒窩淺淺的,「王天賜是我弟弟。我弟弟說那天走的太急考慮不周,給了你幾枚朱果,別是給你惹上了禍端。看見你沒事,他肯定會放心了。」
周行心中一暖:「謝謝你弟弟的關心。」
「你好厲害呀。」王天芸又開口道,「我其實都來了很長時間了,不過看你一直在看書,就沒過來打擾你。」
「我這有什麼厲害的?」周行心中疑惑,不就是翻書嘛。
「這些書我看一會就看不進去了,有很多根本就看不懂,也就是我弟弟他經常拿起一本書一看就是好幾個時辰。我總覺得我弟弟他已經夠厲害的了,沒想到你竟然比他還厲害。哎,對了,你真能看懂這些書中的話語?」
「應該沒問題吧。」周行嘴上謙虛道。
在周行看來他自己覺得自己加了個應該二字就已經是在謙虛了,可落在王天芸的耳朵里那就是另外一個意思了。
「我不信。」王天芸是什麼出身,雖然她悟性不周,可耳濡目染下接觸過太多平常修士接觸不到的東西了。她心想家中也就只有那兩位大宗師王融王琰才敢說懂這些書籍的十之六七,眼前這個看起來還沒她大的年輕人就敢說沒問題。這人太狂了!弟弟怎麼就還要和他做朋友?她心中不服,臉上一副不相信的神色,隨意拿起他面前的一本書,正是那本《鍊氣集解》,隨手翻了幾頁,開口問道,「這足陽行胃經天樞穴這一條講:『雷雨之動滿盈』,這句怎麼講?」
周行心想這王天芸不愧是晉陽王家出身,一個女孩子開口問的就如此的專業。他卻不知這是王家一次春節時,這兩位大宗師都在場的情況下王家的一位三品朱袍修者向王融王琰請教的一個問題。
「那人體內什麼是『雷』?什麼是『雨』?」周行反口問道。
王天芸內心一片茫然,只能依據以往所記得的知識怯怯地答道:「雷屬木,雨屬水,肝主木,腎主水。」她看周行微笑地輕微搖了搖頭,不由心虛地吐了吐香舌,「哎呀,難道我說的不對?以前家裏講這些的時候我一句都聽不進去。」
「的確是肝主木,腎主水,可一看你就是死記硬背的。靈氣原本是五行俱全。那經過哪些穴位後的靈氣屬性可看作雷?經過哪些穴位的靈氣屬性可看作水?」
周行這話一出,王天芸立即臉色一變。
她忽然想起了她太爺爺王融當年難得給王家上下講課時有幾句話也和周行剛才那句話很相似,只是王融當時還強調一句說你們不懂很正常,但務必都記下來,等未來哪天你們哪個人懂了,那說行你的修煉已經上了一個層次。
她忽然記得以前看過一些神怪筆記志文什麼的,說有些邪惡的修士會修煉一種奪舍功法。當自身壽元將近時,便會挑選某個資質上乘的幼兒進行奪舍,從而兩世為人,還能保持前世的知識和記憶繼續修煉。
這人不會就是那種被奪舍的那種情況吧?
想到此處,王天芸美麗的面孔上頓時佈滿了恐慌,再開口時,聲音中早已充滿了顫意:「你,你,不會是奪舍重生的吧?現在是在鴻都學院藏書閣內,你可不要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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