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當白楊結束一天的課程回家時,他看到了停在樓下的移動無線電監測車。
白色的七座麵包車,車頂上頂着一個大圓盤,對於普通人而言,它最常出現的場合就是高考考場,不用猜白楊也知道這車子是誰開來的,不由地咋舌,王叔真是大陣仗啊。
回到家裏,王寧、趙博文和老爹三個人正擠在自己的房間裏,王寧戴着耳機在調試i725,趙博文和老爹站在兩旁看着。
「駐波比多少?」
「駐波比1.3。」
「那沒問題啊,我還以為是阻抗不匹配,能量都被反射回來了。」
「廢話,我用的自動天調,你看天調指示燈是綠的,那就沒問題。」
「那為什麼頻譜儀監測到的信號這麼弱?不是阻抗匹配的問題,發射機的能量都到哪兒去了?」
「爸!王叔!趙叔!我回來了!」白楊拎着書包站在門口,「你們在這裏折騰多久了?」
王寧摘下耳機,起身把椅子讓給白楊。
「大概一個半小時吧,我們從晚上八點半開始的。」王寧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剛剛還通了一下bg4msr,問候了一下小姑娘,她問你什麼時候放學回家。」
白楊側身過來,把書包放在書桌底下,他看見桌上擺着螺絲刀,「你們把電台拆開了?」
「打開殼子看了看。」老爹說,「你王叔總是懷疑這電台被我改裝過,所以我乾脆讓他打開看看。」
「結果呢?」白楊問。
三人都攤了攤手。
「我們現在可以確認不是拐兩五本身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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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白楊端着盤子在吃夜宵。
夜宵是炒麵,老媽做完了夜宵已經睡了,這個時候老爹本該也睡了,但此刻家裏正在召開業餘無線電詭異現象與技術研討會。
出席會議的嘉賓有:
南京市無線電管理委員會代表王寧主任。
南京大學物理學院代表趙博文副教授。
南京市網約車司機代表白震。
南京市南航附中高三學生代表白楊。
主持會議的是南京市網約車司機代表,兼退役通信技術兵白震。
南京市無線電管理委員會代表、全國政教處主任通用髮型協會主席團成員王寧第一個講話。
「有一個新發現。」王寧說,「我們今天晚上又用頻譜儀測了拐兩五的輻射場強,發現了一個很古怪的現象。」
「什麼現象?」白楊把麵條咽下去,舔了舔嘴唇上的油,抬起頭問。
「拐兩五信號微弱,小楊你還記得吧?前兩天我們用頻譜儀監測信號的時候,一方面是聽不到bg4msr的信號,另一方面拐兩五的信號也微弱得很。」王寧說,「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電台和天線的阻抗嚴重不匹配,但是用駐波表一測發現沒問題。」
「我知道。」白楊點點頭,「天調一直綠燈呢,當然沒問題。」
「於是我們多試了幾個頻段。」王寧接着說,「很奇特,六米波也好,兩米波也好,七十厘米波也好,其他所有的頻段都很正常,無論是用頻譜儀還是駐波表來測,二十瓦就是二十瓦,唯有14兆赫,一旦進入14兆赫,拐兩五發射機的信號強度就會大幅度衰減,保守估計發射出來的功率不到電台功率的十分之一。」
「剩餘十分之九的能量到哪兒去了?」
白楊一愣,放下手裏的盤子。
「這也是我們在思考的問題。」趙博文說,「剩餘的能量到哪兒去了呢?」
「能量不可能憑空消失,能量守恆是基本定律對吧?」白楊問,「如果能量沒有通過天線發射出來,那麼它就是被反射了回去。」
無線電台通過天線向外發射電磁波,這是常識。
發射機產生的電磁波,通過饋線(同軸電纜)傳導至天線,再通過天線輻射到外界,這是無線電信號的基本傳播過程但發射機產生的電磁波不可能百分之百都輻射出去,世上沒有效率那麼高的電台,能量在傳播過程中必有損耗,有一部分電波會在傳導至天線的過程中被原路反射回來,不能通暢地輻射出去,說白了就是被堵回來了。
電波被堵回來得越多,電台的效率就越低,被堵回來得越少,電台的效率自然就越高。
如果反射回來得過多,電波被堵得過多,那能量就會積蓄在電台內部轉化成熱能,燒壞發射機。
這是所有ham都會注意的問題。
為了避免燒機子,廣大ham們掌握了決定電磁波能否高效率地發射出去的關鍵因素,一個叫電阻,一個叫電抗,合在一起叫阻抗。
饋線的阻抗和天線的阻抗保持一致,發射機產生的電磁波就能順暢地射出去,尿道通暢膀胱就不會炸,這叫做阻抗匹配。
那如何判斷阻抗是否匹配?
最常用的方法就是駐波表,用駐波表測駐波比,駐波比越接近於1,則阻抗越匹配,反之,則燒機子。
某些老蛤蟆一看駐波比大於1.1那就跟世界末日似的。
「通常情況下是這樣,誰都知道能量守恆是基本定律,但在你這台拐兩五上就行不通了,電波不是被反射回去了,而是莫名消失了……不信的話小楊你可以去試試。」王寧指了指房門。
白楊鑽進房間裏打開無線電台,王寧抱着頻譜儀跟了進去,兩人開始實驗。
「把功率提高一點。」王寧提醒,「二十瓦。」
「沒事?」
「沒事。」王寧說。
「無委不找我麻煩?」
「我就是無委。」
白楊把725的發射功率提高到二十瓦,先在14.255兆赫的頻率上按下發射鍵。
頻譜儀的示波器上隆起一個小小的波峰。
「好,接下來隨便調個頻率。」王寧說。
白楊隨手一扭電台的調頻旋鈕,液晶顯示器上的數字一陣亂跳,最後停留在50兆赫上。
再按下發射鍵,頻譜儀上的波峰驟然隆起,就像氣球被突然吹大。
「頻譜儀測的是輻射場強,輻射強度和功率有關和頻率無關,按理來說你保持二十瓦的發射功率,無論是14兆赫還是50兆赫,電台發射出來的信號強度應該是一致的。」王寧說,「不過這台拐兩五很奇怪,一旦進入14兆赫,頻譜儀監測到的信號強度就大幅度下降,明明拐兩五還是在以二十瓦的功率運行,但頻譜儀接收到的信號強度不到兩瓦。」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不光是bg4msr的信號有古怪,這台電台也有古怪。」趙博文站在他們身後,「一旦進入14兆赫的頻率,拐兩五輻射出的能量就不翼而飛了,我們用三通線把頻譜儀接在天線上也監測不到,用任何手段都無濟於事,把功率提高到五十瓦一百瓦都沒用,這說明它甚至都沒有通過饋線傳遞到天線,我們只能認為能量在電台內部就消失了。」
「那信號去了哪兒?」白楊問,「穿越時空了?」
「我們暫時還不能下這種論斷。」趙博文搖搖頭,「我們目前的實驗條件很有限,做的測試還相當粗略,最好能找個電波暗室測試一下。」
「哪兒有電磁波暗室?」白震問。
趙博文思索片刻,「南理工應該有一間,我問問能不能借到。」
雖然說是這麼說,不經過進一步實驗不能妄下論斷,但趙博文白震王寧自己心裏也清楚換個實驗條件來做,結果恐怕還是一樣的。
在場的三個成年人都不相信超時空通訊的解釋,但莫名消失的信號他們誰都沒法解釋。
「我承認這事超出我的理解範疇了。」王寧開口,「它不是無線電的問題。」
「電波暗室什麼的先放一邊,老趙你什麼時候能借到再說。」白震說,「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裏,最重要的是搞清楚bg4msr是否真的生活在二十年後,這個是核心問題。」
「真的。」白楊說,「我驗證過了。」
「我們知道你驗證過了。」趙博文說,「但是孤證不舉,實驗要能重複才有意義。」
白楊一愣,「這麼說……你們也打算搞時間膠囊?」
果然發展到了這一步,白楊心想,誰都不可能僅憑三言兩語就相信一個荒誕的事實,所以要他們信服,還得讓他們自己親手驗證,眼見為實。
不過關於時光慢遞的諸多問題,白楊已經替他們踩過坑,他們只需要摸着石頭過河,沿着白楊趟出來的成功路徑複製前人的做法即可,相較於最初嘗試時兩眼一抹黑的白楊,趙叔王叔和老爹可簡單太多了。
「如果你們也要送時間膠囊的話。」白楊說,「一定要注意幾個關鍵問題,否則大概率失敗,這可是我用血淚換回來的珍貴經驗,一定要記好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