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帷帳，被翻紅浪。
這是一個夢。
一個來自諾斯大陸康格里夫地區青年的夢。
這裏是色孽教團的領土。
對感官歡愉和享樂主義的極致追求，令這裏生靈的夢境都是粉色的，奢靡的。
「不、不要離開我，我的雪麗……」
夢境中的男人，忽然在興奮中發出苦苦哀求聲……歡愉似乎在離他而去。
「如果是以前，我會帶你離開。但現在，我即將擁抱我的摯愛，而你只會成為礙手礙腳的傢伙。」
一道帶着幾分嬌媚卻逐漸冰冷的女子聲音，冷血無情道。
聲落，蜷縮在民宅中，正陷入夢鄉的男子，倏然渾身一僵，在極致興奮中冰冷死去。
如同大多數賢者時間的男性一樣，夜之女王莉莉絲在衝動中廢掉面首之後，沒多久，便後悔了。
沉溺於權柄中的她，繼續在夢鄉中狩獵着俊美獵物。
哪怕知道夢境諸神在針對着幻睡之神，她依舊我行我素。
心中自我寬恕着，這將是她最後的自由時間！
直到下屬的祈禱綿延不絕，不，應該說，她已然盡興，這才滿意而歸。
……
夜之王國，神座奢靡。
眉眼間嬌媚不已的莉莉絲，慵懶的躺在神座上，伸出蔥白細指，捏着玫瑰葡萄，送入檀口。
神殿下，醜陋怪物戰戰兢兢的匍匐在地，不敢生出絲毫褻瀆之心。
或者說，即便心生褻瀆，也不敢表現出來。
夜之女王製造怪物為下屬，或許就是為了防止自己興趣大發，盯上下屬。
如果真這樣，那可就威嚴大損。
因此知曉自家女王秉性的下屬們，也絕不敢有絲毫僭越之舉。
「稟告女王殿下，哈利法克斯浮島封印已經打開，哈利法克斯帶領下屬離開浮島，宣稱……」
話還未說完，就被莉莉絲粗暴打斷。
「啊，這麼快就結束了？我真懷疑阿瑟斯會不會是一個好丈夫？！」
醜陋怪物聞言渾身一顫，不是恐懼女王的打斷，而是恐懼女王的玷污之言。
夢境諸神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
但當哈利法克斯浮島上空展開滂湃咒印的那一刻起，莉莉絲就意識到夢境諸神動手了。
她沒有前往圍觀。
與其說是懶得圍觀，不如說是想給她未來的小情人一點面子。
她只需要靜等發展即可。
她要的是吃盡苦頭，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小情人。
不是一個傲氣尚存的神靈。
「你在戰慄恐懼？」
莉莉絲敏銳察覺到下屬的惶恐，毫不在意的點點頭道：「也對，諸神之威，即便是舊神，也要暫避鋒芒。」
「讓我猜猜，夢境諸神將戰場選在哈利法克斯浮島，又以咒印覆蓋，恐怕絕非殺死阿瑟斯那麼簡單！」
「這多半是為了防止阿瑟斯召喚黎明之神，求助外來力量。」
「這麼說，阿瑟斯被夢境諸神……封印了？」
莉莉絲求證似的看向下屬，只是眉眼間的漫不經心，顯示出她對自己的判斷極為自信！
「偉大的夜之女王，哈利法克斯宣稱……夢境諸神已被幻睡之神阿瑟斯封印。」
「哦，我可憐的小丈夫，不要怕，禰的女王……」
表演欲爆滿的莉莉絲，話音未落，柳眉倏然豎起，刷的從神座上站起：「你剛剛說什麼？夢境諸神已被阿瑟斯封印？不是夢境諸神封印了阿瑟斯？」
匍匐殿下的怪物，渾身顫抖。
「偉大的夜之女王……阿瑟斯封印了夢境諸神，不過……這、這是哈利法克斯的宣稱！」
怪物恐懼極了，它已經意識到自己可悲的命運。
「阿瑟斯封印了夢境諸神……這、這怎麼可能？！！！」
莉莉絲呢喃着下屬回答，聲音充滿了不可思議！
「不……不——」
殿中怪物卻倏然尖叫起來。
聲剛出，便戛然而止。
醜陋而龐大的身軀，轟然爆炸，漫天幻夢血肉濺滿大殿。
奢靡神殿恍如饕餮怪物，逐漸將這些血肉吸收殆盡，在下一位覲見者到來之前，將其恢復成了原狀。
同時恢復原狀的還有偉大的夜之女王莉莉絲，一如既往的雍容典雅，端坐在祂的高貴神座之上，俯瞰幻夢眾生。
只是那低劣皮囊容易恢復，早已腐敗惡臭不堪的內心，卻再也無法恢復如初。
甚至已然掀起驚濤駭浪！！！
她所渴望的存在，終將是她只能仰視的偉岸。
……
對於拜倫牧首來說，亦如此！
……
剛從佐西剋死裏逃生的拜倫牧首，在接受心理疏導排除失控隱患沒多久，正要返回牧守之城——安斯艾爾。
不料，黎明教宗忽然傳喚。
「露西妮修女的心理治療效果如何？」
這次，黎明教宗罕見的沒有在曙光大殿中召見拜倫牧首。
兩人漫步在阿貝大教堂外的廣場上，一群群白鴿毫不怕人的飛來飛去。
「如洗盡污垢！」
拜倫牧首讚美道。
「那就好！」
黎明教宗點了點頭：「禰先別急着回安斯艾爾，有件事，我需要禰代教會出面。」
「願聞其詳。」拜倫牧首頷首，態度模糊，沒有立即應下。
「據線報，阿瑟斯日前在哈利法克斯浮島，遭到夢境諸神埋伏，卻意外將其全部封印，目前已經收服造夢者哈利法克斯本人，意收編夢境諸神勢力！」
什麼？！
拜倫牧首聞言眸中閃過驚愕之色！
他對夢境諸神了解並不多。
但以他簡陋常識判斷，也深知這種事情之荒謬，之傳奇。
尤其還是中了埋伏的情況下。
除非這場埋伏，始終都是阿瑟斯的將計就計！
「阿瑟斯……這是以一人之力封印夢境諸神？」
拜倫牧首略一沉默問道。
這個問題其實毫無意義！
但他還是問了，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意識到，這是他最後的驕傲。
沒人知道，當他在終北大陸看到不是半神，卻近似半神的阿瑟斯時，內心深處的震撼和落差。
乃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妒忌。
他知道，這是身為人類這種卑劣生物之常情。
任誰見到下屬成就遠超自己，恐怕都難以平靜。
即便是親兄弟，都難免幾分不忿。
不過，這份心理落差，最終在他成功晉升半神之後，為之消弭。
然而誰又能想到，他剛剛化解這份心理落差，平復自己的心境。
阿瑟斯又加冕為幻夢之神。
成為偉大的黎明之從神。
這份榮耀，令他眩目驚心！
更遑論如今阿瑟斯又將夢境諸神封印！！！
這一連串成就，猶如惡魔之譏口，幾欲吹熄他的妒忌之火。
吹熄妒忌之後，是好事嗎？
不！
他心生妒忌，至少說明他還有奮鬥可能。
如果連這縷妒忌之火都為之熄滅，要麼他成為聖人；要麼他曾經的下屬，已經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也許是，也許不是！」
「情報顯示，阿瑟斯通過一種極寒力量，冰凍並封印夢境諸神。不知這是祂隱而未出的新權柄，還是冰焰之主亞弗姆扎的營救？」
黎明教宗沉聲道。
此時，祂顯然並未察覺到拜倫牧首那一抹不易察覺的小心思。
祂繼續道：「……但無論是哪一種，阿瑟斯都已經出現偏離教會之徵兆。」
「禰與阿瑟斯曾為同僚，應有幾分舊情！所以我希望禰能代教會提出關照，如有需要，可以請求教會的幫助。」
黎明教宗若有深意道。
在基層摸爬滾打二十餘年的拜倫牧首，聞言一陣沉默。
半晌，撫胸致禮：「安斯艾爾牧首·拜倫領命！」
……
……
阿瑟斯自立山頭之傾向，令黎明神教警惕；
殊不知，黎明神教的死對頭色孽教團更為驚恐！！！
「封印夢境諸神？一統幻夢宇宙？」
「這阿瑟斯倒是好胃口！」
「就是不知，這究竟是祂欲掙脫黎明掌控？還是黎明神教的肆意擴張？」
「若是後者……」
驚疑不定的揣測聲，在歡愉之殿中迴蕩，飽含對未來的驚恐！
若是前者，也就罷了；
若是後者，一旦黎明神教執掌幻夢，不，哪怕是影響幻夢，也將是色孽難以抵抗之存在！
屆時，機械亡靈領土將失，色孽領土亦將喪失。
甚至偉大的色孽之主，也將被驅逐出這顆星球，流浪群星，在錨定與日減少中，失控而亡。
「夢境諸神的封印必須得打破！」
「阿瑟斯必須得脫離黎明神教！」
擲地有聲的聲音，從歡愉神殿中傳來。
可以預料，一場可怕的情報戰，即將掀起滔天巨浪！！！
……
……
生長在眾生血肉大腦中的斯特萊爾湖，一如既往的黑暗深邃，泛着怪誕藍光。
恍如一群變形蟲模樣的伽達蒙，徜徉在湖水中，徘徊在眾生腦海里。
「哦，亞弗姆扎，阿瑟斯似乎越來越遠離禰的掌控，祂似乎正在謀求幻夢之主的席位！」
在泛着藍光的黑暗湖水中，一顆怪誕頭顱冒出水面，揶揄的看着徜徉在岸邊的蒼白火焰。
「骯髒的褻瀆者，也有資格支配幻夢境？祂不過是蕃神所飼養的惡犬，真以為搶下了殿堂犬舍，便是宮殿的主人？簡直可笑至極！！」
蒼白火焰陡然膨脹三分，怨毒譏口毫不客氣的宣洩而出。
「咬死主人的惡犬，也並非罕見？祂不正在背刺於禰麼？亞弗姆扎？！」
伽達蒙的話，令岸邊蒼白火焰陡然膨脹起來！
「伽達蒙，激怒我，對禰毫無意義！」
「當我從終北雅拉克中崛起，混亂終將回應着舊神的預言，等着吧，當動盪席捲諾斯大陸，終北終將成為舊神淨土。」
「屆時，唯有我，才能拯救真實教會！卑鄙的瀆神者，終將匍匐在雪原上，祈求我的寬恕！！！」
「啵！」
伽達蒙擠出水面的人類頭顱轟然破裂，湖面卻再也沒有頭顱冒出。
亞弗姆扎曾提議，將終北大陸作為伽達蒙晉升舊日支配者的最後一步跳板。
此提議遭到眷者阿瑟斯的強烈反對。
既然如此，終北大陸亡於舊神之手，與毀於伽達蒙又有什麼本質區別？
當然沒有區別！
但亞弗姆扎還是說出此言，顯然，在阿瑟斯逃離斯特萊爾湖期間，兩位可怖存在達成了更為隱秘協定！
或者說，阿瑟斯不惜與舊日撕破臉皮的強烈反對，令冰焰之主亞弗姆扎意識到了什麼？
身為舊日支配者，怎麼可能會在一棵樹上吊死？
那遠超凡人想像的智慧，已然在醞釀着阿瑟斯無法拒絕的恐怖風暴！
……
……
千人千面，百人百性。
當哈利法克斯兵出浮島，將偉大的幻睡之神阿瑟斯榮光，播撒幻夢之時，驚聞此事的諸神，以及各大勢力，一片譁然。
有人歡呼雀躍着幻夢權利的真空；
有人驚懼着黎明勢力的壯大；
還有人裂開喋血利齒，伺機渾水摸魚。
在這一片紛紛擾擾中，靜靜等待伊利德海姆化的夢境諸神，完成靈魂肉體同調的阿瑟斯，倏然聽到一陣如死亡陰冷般的祈禱。
——是藏骸所之神·莫爾迪基安。
……
……
恍如死人瞑合之眸的祖爾巴哈薩爾城，在經歷小丑鬧劇之後，愈顯幾分荒蕪。
城中坍縮在一團黑霧中的神廟，如墳陵墓冢一樣死寂！
在死寂中，薄霧瀰漫。
一陣輕微氣流，擾動迷霧，在虛無中，一道黑髮黑眸身影悄然出現。
滲透在薄霧中的黑暗，鼓吹而起，堆疊成一具頭無雙目、身無四肢的高聳身影！
「偉大的幻夢之主，禰果然響應了預言！」
藏骸所之神莫爾迪基安的聲音，空洞而飄渺，像極了死人之言，屍體的囈語。
「這一切歸功於禰的預言，偉大的莫爾迪基安。」
寧修遠握拳撫胸，顯得謙遜有禮。
「即便沒有我的預言，禰也終將會邁出這一步，我只是以微不足道的善意，提醒了禰。」
此時的莫爾迪基安，完全沒有傳聞中的恐怖。
如果不見那黑魆魆、不可名狀的形象，僅聽聲音的話，任誰都會覺得祂是一名謙遜紳士。
「我說過，我的承諾始終不變，禰呢，偉大的幻夢之主？」
「我可以將納斯深谷的統治權交給禰，但我也要禰對佐西克的庇護之責任和義務。」
失去藏骸所之神的佐西克，終將淪為一顆普通星球。
這對寧修遠來說，將失去一切意義。
雖然他未來將執掌幻夢，但庇護位於清醒宇宙的佐西克，終究力有不逮！
「這個交易十分公平，不過，真實牧犬之外的屍體，盡歸於我！」莫爾迪基安討價還價。
「這很合理！」
寧修遠頷首。
莫爾迪基安此言，等於只要普通信徒的屍體。
這對於真實教會來說，影響不大。
因地制宜，修改一下教義即可！
唔，對了，他正好可以藉此將【水晶方糖·虛無宇宙】的價值發揮出來。
對真實教會來說，真正值錢的乃是超凡者屍體。
——這倒並非是超凡者屍體蘊含超凡特性。
實際上，超凡者死後，不等食屍鬼來收集屍體，超凡特性便早已析出。
超凡者屍體真正值錢地方，在於其屍體所蘊含的教會機密。
這也是諸神很難滲透佐西克的根本原因。
——只要有一具屍體落入莫爾迪基安之手，對於當地的滲透和發展，既是毀滅性打擊。
這也是偌大佐西克大陸，一名半神便能統治西大陸，三五環超凡者，便能建立城邦的根本原因之一！
「既然如此，以契約為證吧，偉大的交易審判官！」莫爾迪基安沉聲道。
第四百零二章 舊日的陰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