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鷹嶺內。
五獄絕殺陣,木之獄之中。
陸風雙眼通紅,傷痕累累的身軀之上,沐浴着一股陰邪的魔氣,滿是殺意的瞪着前方的炎火劍尊。
往日的平靜淡然在這一刻已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的一身魔氣,乃是此前借着陣勢突襲黑火閻魔所致;
雖然一劍得以成功將黑火閻魔重創,但他自己同樣也被黑火閻魔憤怒之下,以傷換傷的狠戾勁頭給傷到了。
黑火閻魔的黑魔掌勢雖然不會讓他遭受太重的創傷,但掌勢之中所蘊含的那股魔氣卻是將他本就被殺意浸染的心點燃一般,霎時變得魔性四起滿心皆是殺戮之欲。
在這般狀態下,他無所顧忌的便沖向了木之獄之中,同炎火劍尊廝殺起來。
迎合陣勢下的一番激戰,直將炎火劍尊打得狼狽至極,一度逼入了絕境之下。
也正是因逼急了的炎火劍尊突然施展出了血族功法,渾身沐浴血氣提升了實力,扭轉了戰局,才刺激到了此般狀態下的陸風。
讓他下意識效仿,控着陣勢拿下了上空的迭翼黑蝠,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血祭。
此刻的他,儘管對於此般行徑有着清楚認知,心中明白非正道所為,可想歸想,身子卻感覺不受控制般,迫使着他去做這樣的事情。
且在成功實施後,內心深處竟還會湧現一抹難以言喻的爽達快感。
像是壓抑許久的情緒,得到釋放一般,大有幾分欲罷不能的感覺。
炎火劍尊借着血族秘法提升了實力,陸風也通過血祭增長了大陣的血煞之氣;
彼此,再一次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對峙間,陸風並沒有再如對付黑火閻魔那樣借陣勢掩蓋尋機會突襲,而是直接徑直朝炎火劍尊沖了過去。
熾陽三十六劍,也是時候正名了!
隨着二人激戰。
玄幽子所處的水之獄中,攻勢明顯得到了大幅緩和,沒了陸風的暗中操控下,他終是尋得短暫喘息,有了反撲破勢的機會。
然,在一番感應之下,察覺五獄之間那相輔相成,又互為鉗制的奇妙關係下,臉色卻是不禁沉了下去。
單個水之獄之勢,他雖有心破開,但一經破開下,另外四獄疊加相衝的那股勢頭,定會一股腦的全都落向他所在區域,對此,他並沒有多少把握能接下。
轟!
恰逢此時,臨旁土之獄中燁尊的雷霆劍芒又一次襲來。
玄幽子閃身避開,看着最終劈砍在自己跟前的那道雷霆溝壑,眼神陡然陰沉了下來。
死道友不死貧道!
與其冒着風險去硬抗破勢後的局面,倒不如
遂了此般大陣之意!
玄幽子感應間有所領會,明白如若其他各獄之中闖入之人全都死絕,相應的獄勢定當會一定程度上趨於平息狀態,那他最終破開水之獄的勢頭所迎來的攻勢勢必將大幅削減,他安然脫險的把握也會大上很多。
此般念頭下,玄幽子整個人明顯從容了不少。
畢竟,外頭可還有着不少他的徒子徒孫候着,若是最終弄得一個狼狽重傷的局面出去,儼然不妥。
面對陸風這麼一介小輩,哪怕負傷,於他老臉也是無光。
另一邊。
燁尊和啞叔二人面對各自的獄勢久攻不破下,心中不禁都生出不少猜忌疑心來,尤其是得見獄勢之中時不時會有着玄幽子的氣息傳來
二人雖然不願去往那方面想,但在鏖戰之下被陣勢所傷下,還是不可避免的生了懷疑。
覺得若非有玄幽子這般人物在後相助陸風,僅憑陸風一人,如何能維繫此般大陣?將他們傷至這般程度?
尤其是啞叔,他可自孫柳柳口中偶然聽聞過,陸風所施展的身法,有着幾分玲瓏閣玲瓏步的影子在,結合這點,讓他於玄幽子不免更為疑心。
二人仿佛無形之中有着什麼默契一般,均不約而同的將攻勢朝向了水之獄方向。
這一幕,陡然讓得玄幽子壓力倍增,原本都騰出手佈置自己的陣法予以應對的節奏被轟然打破,仿佛又一次回到了被陸風控陣對付,抽身乏術的時候。
大半炷香後。
落鷹嶺外。
賀艷身邊依舊圍聚着不少同門,全都聚精會神的盯着下方的山嶺。
「師姐快看~」一名年輕婦人突然指着下方一處區域,驚嚷道:「那片區域的金光好像黯淡了不少,原本不斷飄散的塵埃好像也都停下來了。」
賀艷眉目一挑,喜道:「定是師尊他們破了其中一處陣眼,我就說師尊他們定當不會有事的吧。」
然,待得遮蓋四野的塵埃散去,沒了層出不窮的金芒掩蓋下,眾人看清那片區域底下的情景,不由都為之驚得瞪大了雙眼。
預想之中的破陣場景並沒有出現,有的只是一整片焦土,焦土表面滿是縱橫交錯雜亂的溝壑痕跡,看上去異常的凌厲,若刀芒,又似劍芒。
這些凌厲的溝壑之中,隱隱還殘留着不少黑色的火焰,透着濃郁的魔氣。
賀艷遠遠窺見那黑炎之後,臉色陡然一僵,聚精環伺,隱隱掃見一截猶似斷腿狀物件後,更是驚得臉色煞白。
其旁年輕婦人這時突然開口:「師姐,你快看,那兒是不是過去了兩道人影?」
賀艷目光掠去,果不其然,有着兩道身披黑袍遮掩着樣貌的身影正站在焦土的邊緣,像是在感應着什麼。
年輕婦人不安道:「這兩人不會是同那賊小子一夥的吧?」
另一人道:「那處區域好像沒危險了,咱們要不要也派人繞過去看看?」
賀艷皺眉,猜疑道:「這兩人如此鬼鬼祟祟,要真是與那小子一夥,何至於如此小心?保不準是那小子別的什麼仇家。」
頓了頓,目光看向另一名開口的同門,「要下去你就自己下去,真把我先前的話當耳旁風了?」
年輕婦人連忙幫襯着也指責了一句:「你別犯傻,咱們的實力下去也幫不上忙,還是老實待着吧,先看看那兩黑袍人到底要做什麼。」
被斥責的那人不敢再吭聲,隨着眾人目光齊齊看向遠處兩名黑袍人身上。
與此同時。
落鷹嶺內。
符卿卿裹了裹身上的黑袍,有些怨氣的噘着嘴,「你怕別人認出身份,裹這個黑袍子就算了,為什麼連我也要這樣易容啊?那些人又不認識我。」
唐元嚴肅道:「現在是不認識,可被他們記下樣貌,回頭發現你在我身邊,不就連我也一起穿幫了嗎?這樣的話,老陸的付出可就白搭了。」
符卿卿一愣,隨即嘴角揚起一抹狡黠,「所以你的意思是,答應以後要乖乖跟在我身邊了?」
唐元板着臉糾正道:「錯,是你跟雪兒留在我身邊!」
「哼!」符卿卿輕哼一聲,有些不大情願的嘀咕:「我堂堂御魂族聖女」
唐元打斷:「我不管你御魂族規矩是什麼樣的,但我族向來只有夫唱婦隨。」
「你,」符卿卿化怒為羞,細弱蚊蠅的啐了一聲:「不害臊,真霸道。」
唐元臉色一僵,意識到話語的口誤,明明心中想着的乃是喬雪兒,卻一時失言,也把符卿卿算了進去。
關鍵,這誤會還解釋不清。
想到此前的那番魂交經歷,唐元只覺一個頭兩個大,渾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同喬雪兒與符卿卿間的那份微妙關係。
一個基於身子,一個又基於靈魂
實難兩全。
不過很快,唐元的思緒便從這般複雜事情上轉移了開來,驚駭的望着前方的一大片焦土,以及黑火閻魔那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屍體。
符卿卿驚愣間咂舌說道:「看來我還是遠遠低估了這座大陣的恐怖,你說得沒錯,你那兄弟的手段實在匪夷所思。」
見唐元湊上前,準備俯身查驗一條凌厲溝壑中的黑色火焰
符卿卿連忙喊道:「你小心些,這些可不是尋常火焰,裏頭殘存着一絲強悍凶戾的魂火氣息,還透着一股魔性,稍有沾染保不準會激發你心魔的。」
「心魔?」唐元猛然一怔,緊張道:「那老陸不會有事吧?他本身就那般心境不紊的狀態」
符卿卿感應間領着唐元徑直朝前走去,隨着感知,臉色變得愈發難看,「恐怕不大妙呀,此處彌留的氣息並不止於陣勢本身,還有着你兄弟與另一人戰鬥的氣息;」
「從這遍地凌厲痕跡之中,僅有一道鋒利的劍芒貫透痕跡來看,你那兄弟應該是借着陣勢掩護,劈出了威勢不凡的一劍,但這一劍所成的劍痕末端明顯有着止住勢頭,恐怕是因他突襲成功的同時,也被對方反應過來下傷到了自己,才迫使得不得不變勢,留下此般終止形狀的特殊劍痕。」
唐元沉着臉沒有吭聲,緊張的來回找尋着,待確信四周並沒有半點陸風留下的身體殘塊,懸着的心才稍微安穩些許。
但當目光掠過黑火閻魔上半截屍身,瞧見他斷裂的右臂之上帶着的納具依舊存在,一顆心陡然又懸了起來。
符卿卿疑惑開口:「怎麼了嗎?是發現什麼了?」
順着目光看去,見是一枚古樸的納戒,隨手一引,便收到了掌中。
「裏頭寶物不少呀,」符卿卿展顏欣喜,「沒想到咱們路過還能撈這一筆,這是高興的事情啊,你怎麼苦着個臉呢。」
唐元凝重道:「這人是老陸殺的,以老陸的性子斷然不會放過這般納具,定會隨手收之,可此刻納具好端端的留存在這」
「這有啥,」符卿卿滿不在乎道:「保不准他是突然被什麼纏住,有着急事呢?才無暇來處置這個納具,想着回頭一併拾掇收整也不一定。」
唐元搖頭,「此處陣勢明顯歸於平息,不存在進一步的兇險,老陸就算再怎麼急切,取枚納戒的功夫理當還是有的」
「我擔心他之所以視若無睹,恐怕是因那時候的他,心境已經變得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糟糕了,已經只知殺戮,而對這般俗物提不起半點興趣了。」
符卿卿臉色僵了僵,收起那抹得到納戒後的小愜意,安慰道:「僅是一個殘屍代表不了什麼的,許是他沒留意也可能,咱們繼續往前看看,那邊另一片區域的陣勢也消停了,保不准他此刻就在那。」
唐元點頭,下意識拉過符卿卿的手便朝着前方衝去。
符卿卿身子一僵,扭捏了一瞬下並未掙開,徑直跟了過去。
而當二人來到木之獄區域,得見木之獄的場景下,卻是不由再次驚愣在了原地。
迎面撲來的是一股濃郁到令人髮指的血煞之氣,伴隨有濃濃的血腥臭味。
甚至一度都形成了一片稀薄的血霧,凝而不散。
唐元感受着血霧之中泛出的凶戾,心中愈發不安。
二人小心靠前,一具無頭屍體的出現,讓得二人同時驚了一下。
唐元更是心跳都陡然慢了半拍,看清屍體穿的是赤剎劍宗的服飾,神色才緩和下來。
「好凌厲迅猛的一劍!」
符卿卿看着炎火劍尊脖頸處的傷勢,忍不住驚嘆,「那劍勢之中竟蘊含着如此恐怖霸道的火勢,一劍削顱下,竟瞬間灼封了那人的傷口,猶似烙印般止住了他血液的噴涌。」
「可此處陣勢明明給人一種仍舊充盈未盡的感覺,你那兄弟為什麼要涉險正面直來直往的以劍殺敵?而不似先前那般憑藉陣勢掩護突襲呢?此舉不是平白增加自己的消耗和兇險嗎?」
唐元感應間兀自皺了皺眉,炎火劍尊屍體上殘留的那股氣息他實在最熟悉不過,郝然正是血族獨有的存在。
得見此景,心中不由隱隱有所明悟;
陸風此前之所以行那血祭殘忍之道,恐有着此人刺激的緣故在。
如此想來,唐元心中不由好受不少;
想來恐怕也是因為此人血族的身份,才讓得老陸如此正面殺之
再看四周同樣遍地都是的劍痕彌留。
唐元瞳孔不由一縮,自其中認出了陸風所施展的劍法——熾陽三十六劍!
心中不禁對於陸風此般冒險行徑,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是在為着熾陽劍法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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