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平生本來就想帶着赤正陽一起去的,畢竟赤正陽也是當事人。
可走出聖光寺,身後還跟着一條尾巴。
「你怎麼也跟來了?」
紀平生看着站在身邊,一副旁若無人模樣的秋新蝶,無奈問道。
「感覺挺有意思的,我也想去玩玩,有問題嗎?」
秋新蝶淡定說道。
紀平生一臉黑線:「你確定不是來看我笑話的?」
「不是。」
秋新蝶否認道:「我是來幫你站台的,要不然他們圍毆你怎麼辦?」
有秋新蝶和赤正陽跟着,紀平生倒是不用擔心被下黑手了。
「對了。」
紀平生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綺羅和幼鯤去你哪裏了嗎?」
「兩個小娘子?」
秋新蝶微微一愣,搖了搖頭:「沒有啊,她們說要來找我了嗎?」
竟然沒去找秋新蝶?
紀平生眉頭輕皺,他記得綺羅和幼鯤從他這裏拿走了幾百萬靈石,就是要去找秋新蝶購物的啊。
怎麼會沒去呢?
來到皇城兩三天了,這兩個人從第一天就消失不見,不是去找秋新蝶,那就是在傾雨閣那邊吧?
一想到傾雨閣,紀平生就忍不住眼皮跳動。
這兩個人,該不會是被傾雨閣扣住了吧?
他雖然是這麼猜測的,但也沒太擔心。
畢竟傾雨閣那邊,也算是綺羅的娘家,還能為難她不成嗎?
估計過幾天就會回來了吧。
紀平生默默想道。
皇城的學院,都是建立在皇城外圍的,一來佔地面積大,地皮便宜些些,二來也是不想擾民。
而道院的位置,則是在皇城以東。
當他們走進東城後,目光越過高矮不齊的房屋商鋪,已經能夠看到道院裏面的建築物了。
在前方的遠處,有一座鶴立雞群般的建築,那是一座十幾米高的鐘樓,鐘樓之中掛着巨大的銅鐘,鐘樓之外,貼着一面太極圖。
「那個就是道院了吧?」
紀平生問道。
時隔多年再次回歸校園,這讓他的心有點忐忑不安。
好想,好想,好想一把火燒了道院啊!
「嗯。」
赤正陽輕聲應了一句後,看着紀平生開口囑咐道:「宗主,控制情緒,記住要控制情緒啊!」
他現在有點怕了,準備寸步不離跟在紀平生身邊,生怕紀平生一怒之下把道院點着燒了。
「放心放心。」
紀平生毫不在意的說道:「我現在十分冷靜,從來都沒有這麼冷靜過了。」
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放心啊!
赤正陽在心中咆哮道,忍不住又靠近了紀平生三分。
「真不用把我管的這麼緊。」
紀平生無奈說道:「我像你保證行了吧,我保證在對方不主動出手的情況下,我絕對不會破壞道院一絲一毫的。」
「這樣行了吧?」
聽到紀平生的保證後,赤正陽才放心下來,稍微遠離了一點紀平生,但他眼中的警惕卻沒有減少。
越靠近道院,周邊的商家就越少,人流也少了起來。
雖然人少了,但紀平生能夠清晰的個感覺到,周圍的靈氣更加濃郁了。
一道道柔和的靈氣充斥在空氣之中,如同流動的清水一般驅散着暴躁的味道。
這種毫無戾色的靈氣,與他所用的三清訣,非常的相像。
跨過三街六巷之後,一座以灰白為主題色的龐大學院,出現在了紀平生的眼前。
灰白色的牆壁覆蓋左右兩邊,一望不到頭。
潔淨的地面上鋪蓋着硬石,每隔幾米,地上就會有一道黑白交雜的太極圖。
院門之上。
高高掛着道院的牌匾,沒有氣勢恢宏的感覺,卻有種生人勿近的氣息,令人難以靠近。
最讓紀平生三人驚訝的是,整個道院門口只站着一道人影,周圍空曠無人。
咦?
紀平生和秋新蝶對視一眼,他們的眼中都有驚奇之色。
什麼情況?
為什麼就一個人?
不應該是全院的學生站在門口,虎視眈眈的望着我們,然後一涌而上嗎?
「等等!」
秋新蝶的目光看向道院門口唯一的人,臉色突然微微一變,低聲說道:「老紀,這個人就是道家李察!」
「那個巨子?」
紀平生雙眼一眯,將目光投放到了站在道院前的人影身上。
這個巨子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普通!
太普通了!
正常的身高,正常的容貌,束起的長髮,一身青衣掛太極,獨自站在道院前,周身的氣息平靜無波,仿佛與天地融合了似的。
紀平生看了兩眼他,轉頭又看向了秋新蝶,指着自己,一臉認真的問道:「我帥他帥?」
秋新蝶:「......」
我真想給你兩巴掌!
「開個玩笑而已。」
紀平生輕鬆的笑了笑,隨後表情一收,抬步朝着道院門口走去。
驅散了其他學生,獨自一人站在道院門前。
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這個道家李察是有多麼的自信。
紀平生心中也有點懊悔。
早知道你一個人在這等着,我就明天再來了......
在紀平生三人走過來時,對方也看到了他們,腳步不動沒有迎前而上,而是筆直的站在原地,隔着十米的距離,衝着紀平生三人輕輕地拱了拱手。
「道家李察,歡迎紀道友。」
又被搶了先手!
紀平生心中凜然,快步上前,面帶和善笑容的回禮道:「上清宗紀平生,見過李道友。」
在他的身後,赤正陽和秋新蝶也跟了上去。
「呦。」
秋新蝶抬了抬手,很是隨意的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
在秋新蝶靠近的時候,李察很明顯的嘴角一抽,淡笑道:「秋姑娘好久不見。」
隨後,他將目光放在了跟在紀平生身後的赤正陽身上,臉上的消失,神情鄭重的躬身行禮:「道家李察,拜見四皇子。」
一個很標準的拜禮,讓紀平生很是吃驚。
沒想到在李察的眼裏,赤正陽的身份反而更尊貴。
畢竟是......皇子?
在相互打了招呼之後,李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將三人引進了道院。
紀平生和李察並肩走進道院,身邊散發着若有若無的柔性靈氣讓他非常在意。
在猶豫了幾秒後,紀平生開口問道:「李兄.......李道友,請問一下,你們道院在百年前,有沒有過一個叫紀天清的學生。」
「紀天清?」
李察微微一怔,他沒沒想到紀平生跟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人。
「百年前的學生人名不在我的記憶範圍內,如果是五十年內的,我都知道。」
李察如實回道。
他身上的自信氣勢,被紀平生斷了一截。
百年之前的人名,誰特麼的能記住啊!
「哈哈,說的也是。」
紀平生打了個哈哈,他感覺自己也有點突兀了。
老頭子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修士,誰又能記住?
如果他也是道院天才的話,肯定不會百年坐化的。
更何況就算老宗主出自道院又如何,反正人都死了,棺材都飛了。
腳下踩着太極圖,走進清雅的道院後,漸漸的能夠看到其他學生了。
不同於沒有表露出心思的李察,其他道院的學生身上有着莫大的敵意。
不曾靠近,卻在遠處指指點點。
「站在李學長身邊的,就是那個大放厥詞的紀平生?」
「竟然敢說我們道家的思想落後,真是狂妄!」
「集百家之長才是笑話呢,學而不精又有何用!」
「等等!快看,那個不是女魔頭嗎,她怎麼也來了啊!」
「區區一個仗錢欺人的女流之輩,有什麼可怕的,要上課了,我先回去了。」
本來周圍的學生還在對紀平生指指點點,可當有人認出秋新蝶後,瞬間一鬨而散,退後百米。
紀平生也聽到了旁邊的竊竊私語,眼神怪異的看着秋新蝶。
老秋,有這麼大威力?
「沒什麼。」
秋新蝶仿佛知道紀平生在想什麼一般,神情平淡的說道:「曾經我在儒院的時候,用靈石把一個仁德之修,砸入魔了。」
紀平生:「......」
紀平生小心翼翼地問道:「能問一下,多少靈石嗎?」
「也就五千多萬靈石,一年零花錢而已。」
秋新蝶冷笑一聲道:「小癟三將主意打到老娘身上,整天道貌岸然跟個狗皮膏藥似的貼着我走,沒宰了他就不錯了!」
五千多萬......
一年零花錢......
你拿這麼多錢考驗人心,哪個人心經得起這種考驗啊!
「後來我感覺挺有意思的,又帶着一堆錢來到了道院,可惜被他阻止了。」
秋新蝶看着李察,嘆息道。
「秋姑娘。」
李察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每個人心中都有魔,普通的修士,是戰勝不了心魔的,還請放過道院吧。」
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紀平生在旁邊聽的津津有味,屬於有錢人的故事就是有意思。
暫且按捺下了秋新蝶那顆躁動的心,李察話音一轉,將目光投向了道院正中心的鐘樓上,身上的氣勢忽然一變,似柔似剛。
「敢問紀道友,是對百家之道有所不滿嗎?」
李察面色平靜,輕聲問道。
來了!
紀平生心中一緊,神情凝重了起來。
遊走道院數分鐘,終於進入正題了。
「沒有。」
紀平生短暫思考後,說道:「我只是認為,沒有什麼可以數百年不變的。」
「為什麼非要改變。」
李察淡淡說道:「百家之道不做改變,依然發展的很好。」
「發展的很好,那為什麼不能發展的更好?」
紀平生反問道:「如果百家之道真的如你所說,那為什麼內閣會認為百家之道阻礙了大炎皇朝的發展。」
「那只是長尊大人們的看法。」
李察神情不變的說道:「沒有人在阻礙大炎皇朝,百家之道是,道家也是。」
紀平生斜了一眼身旁的李察,淡笑道:「這只是你們的看法罷了。」
話罷。
李察的臉色第一次出來了變化,心中掀起了一陣漣漪。
他說那只是內閣的看法。
但他們又何嘗不是百家之道的看法?
都是站在自己腳下看問題罷了。
「其他家怎麼樣,我不知道。」
李察沉默一下後,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說道:「但道家絕對不用改變!」
如此堅定不移的語氣宛如重石一般砸在了紀平生的心上。
「為什麼?」
紀平生皺眉問道:「為什麼你會這麼篤定?」
「因為......」
李察微微抬頭,視線遙望天空,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充滿自信的笑容:「因為我們一直是站在天道這一邊的!」
他那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平靜的天空,仿佛一眼能望到天的盡頭似的。
「站在天道的一邊?」
紀平生神情一怔,他感覺自己好像是忽視了什麼,驚疑道:「這是什麼意思?」
李察沒有回答,他的腳步突然停住了,收回望天的視線,看向了前方。
「紀道友,你想要的答案就在那裏。」
李察說道。
紀平生順着李察的目光看去,瞬間愣在了原地。
他們一直在跟着李察遊走,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道院鐘樓之下。
而最讓紀平生驚訝的是,在鐘樓的旁側,安安靜靜的置放着七座黑色石碑。
「這是?!」
李察淡然道:「這是我在七年前破災時留下的感悟,裏面是我們道家的精華所在,也是修道思想。」
這就是信里提到的七座石碑!
紀平生心中微微震動,臉上的表情逐漸嚴肅了起來。
在七座石碑的方圓周邊,靜坐着幾十位道院學生,凝神靜氣,意觀石碑,正在修行狀態中。
當這群人聽到李察的聲音後,瞬間驚醒,匆忙起身,一臉崇拜的躬身拜道:「見過李學長!」
看來在道院內,他們都稱呼李察為學長,而不是巨子。
「見過諸位學弟。」
李察輕聲回禮,隨後將目光放到了紀平生身上,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沉聲道:「請吧紀道友,當你看完這七座石碑後,就不會認為道家需要改變了。」
「因為,我們是和天道站在一起的!」
紀平生神情凜然,深深的吐了口氣後,在李察和秋新蝶赤正陽,還有那些道院學生們的注視下,毫不猶豫的走到了第一座石碑前。
碑是漆黑的,刻上去的字是白色的。
第一座碑上,留下了一行字。
【跪天,跪地,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