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意識再度回到走廊里時,哈利也依舊在思考着這一問題。
而其實,答案早就已經在哈利的心中浮現出來了。
只不過他有些不願意相信而已。
渾身打了個激靈過後,哈利本能的就想要再度回到有求必應室里,將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切全部告訴林克。
此時此刻,他急需林克告訴他答案,告訴他接下去該怎麼做。
斯內普似乎是察覺到了哈利的想法,立刻就擋在了他的面前。
這並不能讓哈利放棄。
他毫不猶豫的舉起魔杖就對準了斯內普,可還不等他施咒,斯內普的杖尖張就爆發出了一團耀眼的白光。
轟——
哈利整個人都被擊飛了出去,身子在地板上滑出去老遠,這才呻吟着重新爬起。
「你該回去睡覺了。」
斯內普看着哈利說道。
他幾乎整個人都籠罩在黑暗當中,可即便是這樣哈利依舊能感受到對方眼神中蔓延出來的那一抹冷意。
「你也看到了不是嗎?」哈利強忍着胸腹部傳來的劇痛,他覺得剛剛自己的肋骨可能被摔斷了,「神秘事務司里有什麼?為什麼伏地魔和他的食死徒們會……」
「別直呼黑魔王的名字!」
斯內普怒吼着打斷了哈利的講話,被那對憤怒的雙眼注視時,哈利的傷疤又灼痛了起來。
不過這次他並沒有在這上面投注太多的注意力。
因為他驚訝的發現,斯內普似乎有些緊張,說話時卻努力裝出冷淡和漠不關心的樣子。
兩人沉默着對視了許久,斯內普這才繼續道:
「神秘事務司里有許多東西,波特,沒有幾樣是你搞得懂的,而且哪樣都不關你的事。我說清楚了嗎?」
「清楚了,先生。」哈利目光炯炯的注視着斯內普道,「不過現在我更加好奇的是,為什麼你會稱呼伏地魔為黑魔王?在我的印象里,似乎只有食死徒才會這樣稱呼他們的主人!」
此言一出,斯內普抓握着魔杖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
儘管有着黑暗的遮掩,且動作並不大,可哈利依舊還是注意到了斯內普的這一異常。
強烈的憤怒衝上了他的大腦,他把牙齒咬得嘎吱作響,一字一頓道:
「你和他們是一夥兒的!」
斯內普的手終於停止了顫抖。
那隱匿在黑暗中的臉也重新恢復了以往的冷漠和平靜。
『這大約就是大腦封閉術的強制冷靜效果了。』
哈利這樣想着,身體卻在緩緩後退。
他覺得眼下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作為當場戳破了斯內普『奸細』身份的存在,自己很有可能會被斯內普滅口。
而如果自己這個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死了。
那麼林克、鄧布利多以及霍格沃茨的所有人就要繼續蒙受斯內普這頭餓狼的毒害!
在暗黑的掩護下,哈利後退的速度開始變得越來越快。
只是斯內普卻沒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終於又開口道:
「你已經陷的太深了,哈利。林克是一個比黑魔王和鄧布利多更加出色的操心者,也是這麼多年來我見過的人當中,唯一可以比肩當年格林德沃的梟雄。
他就像是一個偽裝成了聖誕老人的魔鬼,任何一個靠近他的人都會接收到他所送出的美好禮物,從而產生對他的好感。
可是當你真正拆開那精美的禮盒時就會發現,那禮盒裏裝着的並非是禮物,而是一根根以情感為材料製成的鎖鏈。
這些鎖鏈將會牢牢的將你的心捆縛起來,讓你情不自禁的臣服於他,按照他的指令和想法去行事。
哈利!你一定要小心林克!
一定要遠離他!
他沒安好心!」
斯內普的聲音從最初的冷漠慢慢變得激動。
到了最後,甚至都化作了一聲聲悽厲的咆哮。
而與此同時,哈利後退的速度也在不斷加快,直至最後正式轉過身,開始在黑暗中狂奔了起來。
自始至終斯內普都沒有要阻攔的意思,他只是凝望着哈利的背影,眼中閃爍着名為擔憂的情緒。
他很清楚,自己說的話哈利肯定都聽到了。
但同時他也很清楚。
自己的這些話,哈利一個字都不會去相信!
這就是林克的恐怖之處。
如果光憑自己一段話就能讓哈利清醒過來,那麼林克也就不會被他稱作偽裝成聖誕老人模樣的魔鬼了。
他轉過頭,表情複雜的看着有求必應室門戶的那面牆壁。
他不記得自己這位最得意的弟子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副模樣的。
印象中林克前一刻還在抱着母親的大腿,用畏懼又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可就在下一刻,林克的身形卻又迅速膨脹了起來。
最終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抵在牆上大聲嘶吼着要讓他活下去。
一想到當時的情景,斯內普臉上就浮現出了一抹苦笑。
斯內普不覺得林克這是好意。
林克只是自私罷了。
這一點林克本人也是承認的。
林克只是不想讓自己失去老師,這才不允許他隨便死去。
如果真要是對他好的話,林克就該把哈利保護好,讓哈利儘可能的遠離這個漩渦才對。
他相信以林克的聰明才智,必定是能看透這一點的。
只是林克不想那麼做罷了。
長長的嘆了口氣,斯內普並沒有打開有求必應室的大門,而是沿着走廊繼續前進,最終站在了校長辦公室的入口前。
隱匿在黑暗中的怪獸石像沒有斯內普所要口令,直接默默的跳到了一旁,露出了身後的通道。
斯內普拾級而上,穿過早就為其打開的大門,進入了校長辦公室內。
儘管已經是深夜了。
可此時的校長辦公室內卻是燈火通明。
白天睡足了覺的歷任校長畫像們正在興奮的竊竊私語着,角落架子上的鳳凰福克斯把自己的腦袋塞進了翅膀下面打着盹。
而在它不遠處,那此刻本不應該出現在霍格沃茨的鄧布利多卻坐在鷹腳桌後批閱着厚厚一疊羊皮紙。
或許是察覺到了斯內普的視線,伏案當中的鄧布利多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筆,抬頭對着斯內普微笑道:
「啊,你來了呀,西弗勒斯。」
斯內普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往辦公室內走,就這麼站在敞開的門口說道:
「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不久。」鄧布利多攤開手,有些無奈的用下巴指了指桌面上堆積如山的文件道,「休假的時間總是短暫的。沒想到我就出去了這麼幾天,竟然就堆積了這麼多的工作。」
斯內普沒有說話,只是繼續警惕的站在原地,表現的就像是隨時準備轉身就逃一樣。
鄧布利多等待了許久也不見斯內普接話,便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雙手交叉撐住了下巴道:
「哈利的情況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當然,」斯內普冷冰冰道,「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把哈利推到林克身邊去學習大腦封閉術。林克別有用心你是清楚的!」
「別這麼說,那也是你最優秀,最看好的學生,不是嗎?」鄧布利多嘆了口氣道,「東方有句古語叫做: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也總該要做出選擇的。如果你太多貪婪,兩者全都想要。那麼最後等待你的只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聞言斯內普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抹譏笑:
「是啊,在這方面你的確經驗豐富。當年一時的貪婪就讓你同時失去了愛人和家庭,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你後悔了沒有。」
此言一出,鄧布利多的表情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他目光冷冷的瞪視着斯內普,斯內普也毫不示弱的與鄧布利多對視着。
他們兩人無形的交鋒仿佛使得整個辦公室的溫度都下降了一些。
鳳凰福克斯早已把腦袋拔了出來,幫着自己的主人瞪着這個膽敢出言不遜的傢伙。
牆壁上的歷任校長畫像們也齊齊沉默了下來,一個個再度閉上了眼睛,開始裝睡。
過了良久,斯內普終究還是不敵鄧布利多那猶如鷹隼般犀利的目光,默默挪開了視線率先開口道:
「你這麼突然的叫我過來,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吧?」
聞言鄧布利多也低垂下了眼帘,遮掩住了自己的目光,點了點頭道:
「攝魂怪們已經全面投靠了伏地魔,那些被關押着的食死徒能成功越獄就是一個非常好的證明。」
斯內普低頭看了眼鷹腳桌上擺放着的一張報紙說道:
「你也是看了報紙才知道的?」
鄧布利多伸手摩挲着報紙粗糙的表面,用一種夢囈般的語氣說道:
「是啊,這麼重要的情報,我竟然是通過《預言家日報》才知道的。」
「你在懷疑我!」
斯內普咬着牙說道,「我要說我對這件事毫不知情你相信嗎?」
回應斯內普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鄧布利多就這麼面無表情的看着斯內普,以這種沉默的姿態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這讓斯內普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這才上前兩步道:
「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鄧布利多看向斯內普的目光閃爍了幾下,臉上也出現了一絲不忍。
最終,他還是嘆了口氣道:
「調查魔法部。魔法部最近表現的很奇怪,他們內部似乎是出現了什麼問題。再加上阿茲卡班的事,我有些懷疑某些魔法部的高層已經投靠了伏地魔。」
斯內普點了點頭,又立刻追問道:
「就只是這樣嗎?」
鄧布利多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那鷹隼般犀利的目光也再度出現,上下不斷掃視着斯內普,似乎是在判斷斯內普是否真的可行。
而這一次,斯內普沒有躲閃,儘管後背已經被這鋒銳的目光刺激的滿是汗水也硬挺着與鄧布利多對視。
過了不知多久後,鄧布利多終於說道:
「我們接到了線報,說是神秘事務司內收容着一枚伏地魔的魂器。」
「是嗎?我知道了。」
斯內普說着話明顯是鬆了口氣。
剛剛的追問就是他對鄧布利多最後的試探。
如果鄧布利多不回答,那就代表着鄧布利多對他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
而從試探的結果上來看,鄧布利多現在只是對他的一些行為有些不滿,還遠達不到失去信任的地步。
當然,也不能排除這一切都是鄧布利多演的一齣戲。
斯內普從不認為鄧布利多是什麼好人。
如果這是鄧布利多故意拋出來用來迷惑他和伏地魔的煙霧彈,而他又真的相信了的話,那麼他就真的要失去一切了。
所以,必須謹慎再謹慎……
斯內普面無表情的凝視了鄧布利多片刻,並沒有將先前在哈利大腦中看到的畫面告知鄧布利多,而是默默的退出了辦公室。
嘭——
大門自動關上,校長辦公室重歸寂靜。
鄧布利多並沒有繼續批閱桌面上的文件,而是繼續凝視着斯內普離去的方向,眼神發直,狀似發呆。
「阿不思,你太優柔寡斷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辦公室內響了起來。
這陌生的聲音把校長室牆壁上的歷任校長畫像們嚇了一跳,他們齊齊睜開了眼睛在辦公室內搜尋着。
最終,他們的視線落在了角落裏的一面落地全身鏡上。
那面鏡子是鄧布利多今晚才帶回來的。
最初時它和尋常的鏡子並沒有任何區別。
可此時此刻,它的鏡面上卻氤氳着一層濃厚的霧氣。
鏡子又繼續說道:
「你如果覺得剛才那個傢伙不可信,最後就不該告訴他你的下一步真實計劃,而是該直接把他殺了。如果說可信,那就不要先說那些叫人懷疑的廢話,全部相信他就是了。
現在被你這樣一弄,我敢說他都已經對你心生警惕了。」
鄧布利多閉上了眼睛道:
「沒關係,西弗勒斯是不會背叛的,我只是給他增加一些壓力和動力,好叫他更加賣力些而已。」
鏡子道:
「關係是需要實際利益來維護的,既然你覺得他可用,那就給他想要的。」
鄧布利多搖頭道:
「我給不了的,蓋勒特。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他太貪婪了,魚和熊掌他全都要。」
「哈!這不是和我們年輕時一樣嗎?」
鏡子裏的蒼老聲音有些開心的說道。
而聞言鄧布利多也睜開了眼,苦笑着說道:
「是啊,跟我們年輕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