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為止,呂武交過手的至於秦軍、白狄、赤狄、大戎和野人。
這些人之中肯定是以野人最好打,無一例外都是一個衝鋒就擊潰了。
白狄、赤狄和戎人其實半斤八兩,不像野人會一觸即潰,卻也沒有多麼難打
胡人的個體戰鬥力其實還行,只是他們缺乏集體的配合,再來是幾乎沒有組織度。
沒有組織性算是什麼集體?
一支軍隊要是缺少了紀律,也就不存在組織度,從而也就不可能有什麼配合。
一樣是華夏文化圈的秦國,他們擁有完整的軍隊建制,等於是有形成組織度,只是執行效率方面跟晉軍存在比較大的差距。
不獨是秦軍,其實現在東方的各國軍隊,九成九在組織度、紀律性和配合都不如晉軍。
同樣是晉軍,卻也會存在檔次差距。
像是八卿的軍隊一般會比其餘大夫的軍隊更強,一般是體現在裝備方面。
更多的時候不止是因為裝備差距的因素,幾個「卿」的家族極力研究屬於適合自己的戰法,有那個人力和財力去反覆地驗證,形成了家族特色的戰術應用。
光只是財力足無法在晉國爬上「卿」的位置,其實最大的依靠還是武力強大,懂得經營人設,爭取更多的人脈關係。
呂武不知道自家的士兵在晉國能排在什麼檔次。
而現在,老呂家的士兵已經撞上了敵軍。
成排的士兵手持戰戈,他們一頭撞上身穿獸皮衣或羊皮襖的狄人,剎那間就是戰戈不斷勾掛和扎挑。
步兵的戰戈其實是一種短戈,木杆的長度約兩米左右。
戰車的戰戈則是一種杆為六米的長戈。
還有一種中等長度……,也就是杆四米的戰戈,是應用在破陣的步兵身上。
現在,老呂家的士兵,他們大體上保持着一種橫直線的隊列,前排的士兵操作手裏的戰戈,不斷給予敵軍帶去傷亡。
狄人衝過來,他們很想直接發生肉體上的碰撞,形成一種混亂狀態的近身搏殺,比較可惜的是第一波衝擊失敗後,想再完成目標只能拿命去堆。
「狄人,越來越多了!」
「如何?」
「盾兵止步立盾牆,矛兵於牆後!」
「諾!」
衛睿沒乘坐戰車。
呂武在前面酣戰,無法指揮步兵,只能由衛睿來管一管。
扛着大盾奔跑的士兵會有點慢,長矛兵又被嚴令跟緊大盾兵,他們等戰戈兵與敵軍廝殺了一小會才跟上來。
他們頂着對面狄人不斷射來的箭矢,開始了自己的動作。
大盾兵得到命令,一個並着一個,一面又一面的盾牌完成相扣,組成了一面高約一米六的長形牆壁,再向前緩緩地推進。
前面頂着不斷衝擊而來敵軍的老呂家戰戈兵,他們被呼喝從左右兩翼退卻。
得到通知的韓氏弓箭手,他們其實看不到前方都是什麼狀況,重新組成了箭陣,依照該射向仰角幾度射出了箭矢。
狄人既然纏住了晉軍,哪可能放棄呢?
他們追着正在撤退的晉軍,殺是真的殺不了幾個,就是想要一直粘着,形成一種混戰態勢。
前面在廝殺,後方一樣有狄人弓箭手在射箭,只不過他們射箭的區域是發生交戰的後方。
無法即時溝通。
老呂家這邊在改變戰術時的動作有些緩慢,甚至發生了脫節狀況。
狄人這邊,前面的人能看到,後方的人不知道前面正在發生什麼情況。
導致的是前面的狄人還是追着想退卻的老呂家士兵,然後他們被無差別的箭雨覆蓋。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落下。
擁有青銅打造箭鏃的箭矢,它們要是命中狄人,大部分能夠破開獸皮或羊皮襖,鑽進皮膚又躥進血肉中,帶起一聲慘叫或是悶哼,射中腦袋就是盛開一朵由鮮血構成花骨朵的畫面。
老呂家的部分士兵,他們一樣在箭雨的覆蓋之下,箭矢落下來時,射中皮甲肯定是「咬」住了,要是射中沒甲冑防禦的位置必然帶來一聲慘叫。
他們都有頭盔,算是目前的獨一份,被射中腦袋要看穿透力,大多不會立即斃命。
這個年代當然有頭盔這種防具,被稱呼為「兜」,可是大批量裝備真的是老呂家的獨一份。
無差別覆蓋的命令是由衛睿去下達,韓氏弓箭手並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事。
而進行無差別箭雨覆蓋之下,成片的狄人被射中倒下,自然也會有老呂家的士兵喪命,只是大多數老呂家的士兵則是身上插着很多箭,卻完成了轉移。
後面衝上來的狄人,他們看到晉軍竟然連自己人都射,着實是被嚇了一跳。
等他們反應過來,看到的是前方突然出現一堵「牆」,並且在緩慢地向前推進之中。
戰場上還能突然有「牆」這種東西?
狄人不是笨,他們只是見識少,懵逼了一下又被人呼喝着繼續衝鋒。
韓氏弓箭手真不知道前方發生了什麼情況。
他們被通知一直朝前方約三十步距離之外進行箭雨覆蓋,很忙地一再挽弓射箭。
重新衝鋒的狄人,約有兩三百人倒在箭雨之下,後面的人說什麼也不願意再繼續沖了。
衛睿從盾牌的空隙看到狄人畏縮不前,大喊:「迫進!」
老呂家的大盾兵合力抬起組成盾牆的盾牌,喊着「喲嘿——呦嘿——喲嘿——」的號子聲,一喊一邁步地向前推進。
戰場的後方。
國君和眾卿已經改成站在巢車之上。
他們所看到的交戰態勢有點小複雜。
正面戰場上己方的戰車部隊正在敵軍人群中橫衝直撞,步兵則是已經形成了陣列線對峙態勢。
左翼的戰場,己方前導的千多名步兵跟大約兩千多狄人混在一塊,看上去場面非常亂,不斷有屍體從高坡上翻滾着下來,但己方步兵一時半會恐怕很難佔領高坡。
右側那邊看上去更亂,山腳下殺成了一片,山口拐角打得非常激烈,後方的己方步兵卻是要被半山腰的敵人用箭矢不斷射;韓氏弓箭手壓上去了幾次,只是他們在低處,狄人弓箭手在高處,被佔了射程的便宜,損失有點大又退了下來。
「范卿,快快說於寡人聽。」國君真看不懂戰場態勢,急切地問:「三面戰場皆為膠着,可是受挫了?」
范卿當然是士燮,他跟國君在同一輛巢車上,挽着鬍鬚說道:「正面敵軍已不足為慮,只待我軍緩緩壓上便可;左翼敵軍佔地勢之利,我由下往上攻頗為艱難,取勝卻不難;右側為吸引敵軍,不為攻佔。」
國君覺得自己聽了個半懂不懂,愣愣地說:「中路必勝,左右未可知也?」
士燮糾正道:「此戰我軍必勝。」
國君就納悶了,早直接給答案不就行了嗎?說那麼多,講得那麼繞。
士燮卻清楚一點,跟白翟打那是一定會贏,只是不清楚會付出多少傷亡為代價罷了。
另外一輛巢車上。
智罃很是不滿意地說:「戰車既已殺入,步兵為何遲遲不前。」
韓厥沒說話,他也在納悶程滑到底是怎麼指揮,都達成突破了,又讓敵軍大股人馬完成推進舉動,導致己方步兵被堵住。
「咦?」智罃看到了什麼,詫異地說:「盾兵如此之多?」
韓厥早就發現,只是沒將心裏的疑惑講出來罷了。
其實,白翟擺在正面的部隊數量最多,並且也投入了所有的戰車。
程滑這個「師」的七千五百士兵,撞上的是超過自己三倍的敵軍,他採取了呂武的建議,先用戰車進去絞一陣,步兵則是結陣往前緩緩推進。
而目前,包括呂武所在的這一輛戰車,只要是還能動彈都開始在往兩翼移動,是直接撤退到出發點,還是繼續橫衝直撞,看戰場的即時態勢。
正在推進的士兵,他們又重新布好了陣型。
前方就是盾牆,而盾牆裏面伸出了一杆杆鋒利的長矛;後方則是有韓氏弓箭手,分成了幾個梯次在不斷進行射箭。
「陰氏此法甚妙,我等只需射箭即可。」
「正是如此。」
「箭矢有缺,快快命人補來。」
「諾!」
總得來說,韓氏的弓箭手覺得這一次出戰很舒心,只需要安安穩穩地射箭,完全不用擔心有敵人會衝過來。
事實上,打着打着之後,包括老呂家在內的部隊,他們相續組成了盾牆,又將「輸出」交給了韓氏弓箭手,漸漸戰場上也就出現了不少的「冖」字陣型。
有盾牆,還有厚厚的近戰步兵陣列,哪怕有敵人衝到「冖」字附近,他們也要迎接投擲出去的武器。
老呂家投擲的不是戰斧就是標槍,能做到將零散衝過來的敵兵全部干翻,根本不會讓他們有機會攀爬盾牆。
這種戰法不止韓氏弓箭手滿意,其實來自各個家族的貴族和武士都感到非常滿意。
命是自己的,能不死當然不想死。
可以用輕微的死傷,去大量地殺死殺傷敵軍,誰會不感到心情愉悅?
程滑沒有衝鋒,他的戰車一直在步兵方陣中,一張臉又是那種木木的表情。
他想道:「無甚死傷,殲敵超過三千?」
絕大部分的狄人都是死在箭雨覆蓋下,僅有少部分是在與晉軍的短兵相接中死去。
程滑心想:「此法之中,可見魏氏用兵之術。陰武子得魏氏教導?」
其實沒那麼一回事。
呂武可以帶兵出戰,稍有死傷都是自己家的,肯定是要選更穩妥的方式來打。
沒有時間讓程滑多想了,他看到敵軍有退縮的意圖,拔出戰劍高聲喊道:「消滅敵軍正當其時,全軍——出擊!」
那杆「帥」旗反覆發出信號。
隨行的戰鼓立刻被敲出了發起衝鋒的鼓聲。
剎那間,不知道多少個「冖」陣裂開,裏面衝出了大批的長矛兵和戰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