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富有不語,吧嗒吧嗒抽着旱煙,五嬸繼續說道,「你也是,開口就給塊肉,那肉可是咱們省了又省才留下來的,我本打算過幾天給芸娘送去,給招弟、盼弟打打牙祭,妞一直生不出兒子,在張家日子並不好過,我們再不幫襯着,妞日子更難!」
說到底還是看不起周二郎,捨不得那塊足足三斤多的肉。;
周富有吧嗒幾口煙,才說道,「肉提去給親家瞧見,在悄悄給芸娘五錢銀子,讓芸娘省着點用!」
見周富有這麼說,五嬸目的已達到,笑了起來,「成,聽你的!」
家裏,凌嬌在後門拔了五株白菜,去掉腐葉黃葉,拿着回廚房打水洗乾淨,放在筲箕上滴水,又拿了家裏唯一的陶盆往裏面倒了麵粉、清水,拿了筷子沿着一個方向快速打圈,阿寶在一邊瞧着,覺得特別好玩,「嬸嬸,麵疙瘩好吃嗎?」
「好吃啊,一會煮好了阿寶多吃點,長得高高的!」凌嬌說着,才發現周二郎沒在院子裏,問了句,「阿寶,你二叔呢?」
「不曉得,剛剛還在呢!」阿寶說着,目不轉睛的看着凌嬌攪拌麵粉,想着就能有好吃的午飯,吸了吸口水,眼睛亮晶晶問,「嬸嬸,你會做饅頭嗎?」
「會啊!」凌嬌點點阿寶的鼻子,留下白白的麵粉,笑道,「嬸嬸不止會做饅頭,還會做包子,更會很多好吃的小點心呢!」
「真的嗎嬸嬸?」
「當然了!」
阿寶歪在頭想了一會,「那嬸嬸,包子是用什麼做的,什麼味道?」
凌嬌一愣,頓時特別心疼阿寶,蹲下身摸摸阿寶的臉,「阿寶,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嬸嬸,什麼是好日子?」
「吃得飽,穿得暖,阿寶還能去學堂讀書,有許多小夥伴!」
阿寶聞言,很認真想了想,搖頭,「嬸嬸,那不是好日子,阿寶心中的好日子是嬸嬸在,二叔也在,我們都好好的,一直在一起!」
凌嬌錯愕,訝異,覺得鼻子有些發酸,把阿寶拉到懷裏,「對,阿寶說得對,只有我們都好好的,才是好日子!」
她的想法終究不如一個孩子,單純善良的宛如一張白紙。
「嘿嘿!」阿寶笑,伸手抱住凌嬌的脖子,想了許久才說道,「嬸嬸,二叔說,我們家窮,你留下來會遭罪吃苦,你如果要走,就走吧,二叔不會報官,也不會有人來抓嬸嬸的!」
凌嬌身子一僵,推開阿寶一些,仔細看着阿寶,「阿寶,你捨得我走?如果你捨得,那我就走了!」
阿寶頓時紅了眼眶,哭了起來,「阿寶捨不得,可是二叔說……」
「別聽你二叔的,你二叔憨得很,還是我們阿寶聰明,知道把我留下來!」凌嬌說着,給阿寶擦淚,「阿寶不哭,我不走,是我和阿寶的秘密,阿寶不告訴任何人,好不好?」
「好!」
哄好了阿寶,凌嬌繼續攪拌麵粉,見差不多了,才往裏面輕輕倒了清水,準備沉澱一會,才拿來做麵疙瘩。
卻見周二郎提着一塊割去瘦肉骨頭的肥板肉回來,凌嬌微微咬了咬唇。
她只是嘀咕了一句,周二郎便不聲不響去借了肉回來。
阿寶看到肉,欣喜的,眼睛盯着那肉,一下都捨不得眨眼,生怕一眨眼,肉飛了。
「阿嬌,這是我去五叔家借回來的肉,你看着燒,那個,那個……」周二郎想說這肉得來不易,希望凌嬌省着點吃,可話到嘴邊,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得搔搔頭,「我去編竹籠子,你身子不好,去歇着吧!」
「好!」凌嬌接過肉,拿着放到廚房邊的籃子裏蓋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頭上鼓起一個包,不摸不疼,也沒啥子感覺,一旦摸到它,痛得很。
這包怎麼來的,凌嬌已經不想去問,走到一邊坐下看周二郎利索的編竹籠子,阿寶走到凌嬌身邊坐下,身子靠着凌嬌,凌嬌伸手,把阿寶拉到懷裏,跟他小聲說話,逗得阿寶咯咯咯直笑。
凌嬌知道,她會留下來,完全是因為阿寶,如果這個家只有周二郎一人,她是肯定要走的。
周二郎看了一眼嘻嘻哈哈的兩人,暗自下決定不管以後多苦多累,都要讓凌嬌這麼開開心心一輩子。
正午的時候,凌嬌開始做飯,阿寶忙着燒火,洗鍋,燒開水,切了一小塊肉,洗乾淨,等水燒開了,舀在陶盆里備用,將肉切小塊丟到鍋里煎熬,熬出油,把白菜切成小塊放到鍋里炒,撒點鹽,倒入燒開的水,用木鍋蓋蓋住悶住。
轉身去將沉澱麵粉倒掉上層水,用筷子快速攪拌,然後揭開鍋蓋,拿了菜刀沾水,把陶盆打斜,用菜刀削成一條一條下鍋。
「嬸嬸,這就是麵疙瘩嗎?好香啊!」阿寶說着,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咕咕叫了起來。
「這個啊,不叫麵疙瘩,叫麥蝦,是一個地方的特產,等以後咱家有錢了,我做大排,豬腳,三鮮,面腦味道的給你吃!」
「好啊,好啊!」
有吃的,阿寶是特別高興的。
周二郎卻想着,一碗麵還有那麼多種味道?不過這味實在好香,他只覺得胃裏泛酸,嘴巴饞得很。
麥蝦出鍋,凌嬌舀到碗裏,招呼到,「阿寶,周二郎快洗手,好吃了!」
「好!」叔侄兩齊齊應聲,連忙舀水洗手,阿寶快速跑到桌子邊做好,周二郎幫着把面端過去,三個人,三碗面,鍋里還有不少,叔侄二人端正坐好,等凌嬌喊吃飯。
「快吃啊,麥蝦漲了就不好吃了,阿寶多吃點,鍋里還有呢!」
「嬸嬸吃麵!」阿寶說着,拿了筷子夾面,快速往嘴裏送去,燙的他呼呼呼的,瘦弱蠟黃的臉全是幸福。
周二郎吃的倒是慢,他想着自己吃慢點,等凌嬌阿寶吃飽了剩下的他再吃。
「阿嬌!」周二郎低喚,心裏因為這兩個字波瀾大起。
「嗯!」凌嬌吃着面,淡淡應聲,等着周二郎的話。
周二郎舔了舔嘴唇,才說道,「本來哥喊我跟他一起去鎮上幹活,一天三十文錢,我打算跟本來哥一起去!」
凌嬌錯愕,周二郎不是說不去鎮上的嗎?怎麼?
想來是因為家裏多了一個她。
「那就去吧,我跟阿寶在家,沒事的!」凌嬌說完,想了想又道,「你去問問那個誰,要不要煮飯的,我會煮飯,不給錢也沒事,讓我跟阿寶有飯吃,有地方睡覺就成!」
周二郎一聽,心裏隱隱擔憂,怕將凌嬌帶去鎮上,就再也帶不回來,可想着既然決定相信她,點頭,「好,我一會去問問!」周二郎說完,吃了口面,「這面真好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面!」
「鍋里還有,男人嘛,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我跟你說,你下午多編幾個籠子,有空了在把門口和後門的地都翻出來,咱們從鎮上回來的時候買些菜籽回來種上,冬天就能吃上了!」
周二郎看向凌嬌,總覺得凌嬌是真打算留下來了。
心裏特別舒坦、竊喜,感覺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氣,「好!」吃麵也快了起來。
吃了飯,周二郎去了李本來家,把來意跟李本來一說,李本來忙問,「真不要工錢?」
「不要!」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一行人正愁沒個能做飯的,到時候帶上你媳婦跟阿寶,吃住不是問題!」
「謝謝本來哥!」
「謝我做啥子,五天後記得帶上套換衣的衣裳!」李本來說着,想起周二郎編竹籠子籠魚的事兒,「對了,你那籠子編好了?」
「沒呢!」周二郎搔搔頭,「那本來哥,我先回去了!」
「好!」
目送周二郎走了,李本來才進了屋子,李本來媳婦何秀蘭端了花生放在桌子上,招呼李本來吃,「周二郎找你做什麼?」
「說去鎮上做工的事兒!」
何秀蘭一愣,笑道,「這周二郎買了媳婦倒是開竅了!」
「可不是,以前我也喊過他,他寧願餓死也不去,如今有了媳婦果然不一樣了,剛剛還來問我,她媳婦能不能跟去做飯,不要工錢,管飯管住就成!」李本來剝了花生丟到嘴裏,嚼得蠻香。
「你咋說?」
「我能咋說,自然是答應了,能幫就幫襯着吧!」
也就是周二郎,換作別人,李本來可不想多管閒事。
何秀蘭沒有說什麼,轉身去後院餵雞去了。
周二郎回到家,就忙着編籠子,凌嬌哄阿寶去睡了,坐在周二郎身邊,「周二郎!」
「嗯,你說,我聽着!」
「家裏的東西我可以隨便處理嗎?」
周二郎一愣,笑了起來,「當然可以!」
「那晚上我做幾個包子饅頭,在煮點番薯粥成嗎?」
「成啊,家裏有啥,你咋弄都行,不必來問我的,這也是你的家!」
周二郎說完繼續編竹籠子,凌嬌卻想着周二郎的話,他說,這也是你的家。
凌嬌起身去和面,又去後門摘了兩株白菜,洗乾淨放在筲箕里滴水,等面發好晚上炒了包包子。
周二郎編竹籠子,凌嬌有些無所事事,索性去了後門拔野草,周二郎尿急去後門茅廁,卻見凌嬌彎着腰在拔草,一塊地已經拔了大半,「阿嬌!」
凌嬌抬頭,額頭上全是汗,一是這身體太虛,二是她很久沒幹過農活,「有事?」
「你身子不好,這種活我來做就好,你去歇着吧!」
凌嬌笑,「就因為我身子不好,才應該多幹這種不是特別累人的活,可以鍛煉身體,不然身體一輩子都好不起來!」
「那你少干點!」
「嗯!」
「那我去編竹籠子了!」
「去吧!」
太陽下山,凌嬌忙着煮番薯粥,切肉炒菜包包子,阿寶幫忙燒火,因為飯後,他們要一起去河裏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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